我的夢境載入了一個連接器,有了它,無論我怎么折騰夢都不會斷。日本的百鬼夜行手帳,
有個疑似太歲的肉團妖怪,肉人。此前我沒有見過肉人,
卻夢見了無眼無頭無明顯手腳樣子的肉人,比肉人還恐怖??赡苁墙湛戳瞬侩娪?,
我想起來某段本地人近乎死光的悲痛歷史。所以在夢中我遇見了它,普通人的我們躲的躲,
跑的跑,可最終依舊遭遇無人生還的結(jié)局。醒來后,我看著手中的連接器,
那股撼動心頭的悲傷感籠罩心頭,為何夢中沒有任何一顆原子彈去拯救傷亡慘重的國家,
這放在21世紀,幸好是一場夢境說笑。最后的那顆原子彈,作為慰藉,
安撫每個做過噩夢人的心靈。1山中有兩處灰塵飛舞的操場,一處在山麓一處在山腰。
我在山麓操場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望著山腰,心中想著一個人。我曾經(jīng)最要和的朋友在那里,
我們因為一場誤會分道揚鑣,雖是我鬧的情緒,可我內(nèi)心總是在想念她。不止一次,
想上去找她握手言和。可是我太清楚她的性子,鬧掰了她也會記仇決絕。
所以我丟下了手里的老式黑橡膠籃球,黃沙輕飄飛進喉嚨。我咳嗽了兩聲,
看著眼前的籃球被同伴們撿取,轉(zhuǎn)過身離開。沒有最喜歡的摯友陪伴,也沒有什么意思。
該回家了。說是家,只是一個出租屋。父母外出工作后,留我在阿姐的出租屋里一起生活。
阿姐的出租屋里,還住著老宅的鄰居姐姐。她們是合租沒錯,可是空間不大夠用。
鄰居姐姐星月前年在蘇州和姐夫訂了婚,最近回老家發(fā)展的時候,就多揣了兩個娃。
一男一女,剛好龍鳳胎,倒也其樂融融。聽著兩個小孩在客廳里跑來跑去,我望向星月姐,
「好久沒見星月姐,就有兩個娃兒,他們幾歲了?」「三歲?!?/p>
星月姐低著頭在搗鼓著手上的毛線針,已經(jīng)織出小肚子大的一塊布。「給他們織背心呢姐?!?/p>
我蹲下身看著那巧繞的一針一線,慈母的性子。我還記得星月姐老早之前,
還是個明媚的大姐姐呢。星月姐抬起眼睛,笑瞇瞇的看著我,「對啊,馬上快織完了,
紅色的背心又好看又吉祥如意呢?!埂附心憷蠇屢步o你織一個?」她在開玩笑,我都17歲,
在大人眼里再像個孩子我也不該穿慈母背心了?!肝叶级啻罅?,要不星月姐給我織一個?」
我瞇著眼睛笑,過去歪頭趴在她的膝蓋上。星月姐笑了笑沒有應(yīng)答,
我背后傳來一道強烈的注視。緩緩轉(zhuǎn)過頭,是老姐。那副沒有談男朋友,
卻一臉蠟黃樣的家中第二母老虎。「咳咳,看誰家小孩子像你,心只會往外拐?!?/p>
「來求你老姐我,我給你織?!购迷谀乔宄旱难劬?,多顯幾分年輕。我也敢和她開玩笑,
「看不出來,老姐手藝高超,去年的毛線團都快放爛了,是織出什么了?」「真多嘴,
我做飯養(yǎng)活你真是給我氣的要死?!埂缚烊ヌР恕!估辖阃鶑N房鉆去,
我抬腳一蹦一跳跟了上去。晚飯的圓餐桌上,從左到右,坐著星月姐,雙胞胎,我,老姐。
沒來得及仔細看看他們在餐桌上談笑風(fēng)生的臉,一陣天旋地轉(zhuǎn)。2第二天,
我又來到了山麓的操場上。我在右側(cè)里面的人群外站著,無聊的坐在籃球框旁的一塊石頭下。
看向山腰的地方,我猶豫要不要下定決心去找昔日摯友。突然一個肉色的身影從我眼前掠過,
我懷疑看花了眼,一瞬間它就不見了。一片血泊順著山腰至山麓的方向,蜿蜒流淌。
惡臭淋漓,不捂住口鼻就會忍不住嘔吐「什么味道好臭?!谷巳褐醒雮鱽硇[,
忽然我猛的站起身。一個肉色怪物出現(xiàn),動作快如殘影,衍生出一個似手非手的肉色長弧。
長弧一卷,中間人群中有個小姑娘就落到它的口中了?!赴““““?!」尖叫聲未絕,
它嘴巴一吞,血液順著怪物身體滑落,染紅了地面。它飽餐一頓,心滿意足的閃身離開。
恐懼留下給眾人,人群四散而開。我看著從山腰上洶涌下來的血跡,內(nèi)心恍然。
我站在山麓口,看著那個方向流出來的血滿面眼淚。卻不知,現(xiàn)在只是恐懼的開始。
這樣的日子,對于夢境里的我來說,明日還會有的。我頭痛的敲了敲腦袋,「該死,
腦子上戴著連接器,沒辦法強行脫夢?!埂笧槭裁床皇枪恚皇窃幃?,而是鬼怪?」
「簡直像是真實存在,能吃人的怪物?!刮遗芑亓思?,老姐大概也有了消息,
將大門緊緊閉著?!搁_門開門開門!」「開門老姐!」喊了好幾遍,
老姐才露出木門后一張膽戰(zhàn)心驚的臉?!冈瓉硎悄?,嚇死我。」「聽大家說,
操場那里出現(xiàn)了個吃小姑娘的怪物,我還擔(dān)心你出事了?!刮业哪X子僵僵的轉(zhuǎn)了轉(zhuǎn),
關(guān)上門身子背著門滑落在地,劫后重生般才開始大喘氣?!竸e怕老姐,
我看到了那怪物沒有腦袋……沒有眼睛……又不會跟著我來家門口?!?/p>
星月姐抱著手里的女娃,在不遠處餐桌前看著我。她在原地來回踱步,
面上滴落的細密汗珠暴露了她的不安。她看著我說:「聽他們說這里不安全嘞?!?/p>
「要不我們今天坐車跑了吧?」我看向星月姐,搖了搖頭:「再看兩天吧,
如果那怪物要吃光人,動作快的很,我們是跑不過它的?!?因為怪物的事,
山腰上死了一群年輕人。上頭重視這次事情,隔日就派了軍隊來,但人不是很多。
來到一個閃著藍光的商店,聽里面商店小姐介紹說:夢境世界,人手不夠的原因。
別處似乎也有怪物,所以士兵傷亡慘重。但怕民眾人心惶惶,內(nèi)外憂患,
被外國電視臺笑話弱。國內(nèi)東南西北,東南東北,西南西北八方出現(xiàn)怪物,且殺不掉的消息,
還沒放出來。我絕望的閉了下眼睛,明明知道在夢里,我卻還是又掉了一次眼淚。狗蛋。
這夢里有我現(xiàn)實生活中最親近的人,也有現(xiàn)實中每個看著不起眼的普通人。
那怪物活生生吞吃掉小姑娘的樣子,完全不假。腦海里閃現(xiàn)戴著枯草黃帽子的怪物身影,
我在門口問:「夢境商店小姐,那怪物是不是有原型?」「你忘記了嗎?
那個是電影也是歷史史實的影片,吉祥照相館?!埂改潜澈蟮拇笙膰鴼v史就是原型,
肆意殺人的恐怖怪物就是它們。」「它們犯下滔天惡行的罪狀刻在你的腦海深處,
所以夢境里出現(xiàn)怪物?!埂笡]關(guān)系,像其他夢境體驗者一樣,堅持到夢境結(jié)尾吧,
那時你就可以解脫了。」夢境商店的門匾掉落,藍色裝飾燈熄滅,大門緩緩關(guān)上。
在夢境商店了解完這個世界,我一陣駭然。腦海里不斷想著一個詞,原來如此。
我恍恍惚惚的走到了臨時開張的避難食堂,食堂里飯菜香味寡淡。人也只有三三兩兩。
我知道這里并不能避難,卻還是進去在側(cè)面角落,和幾個士兵一樣坐下,
快速靜默的吃了一頓飯。在夢境,吃飯不是主要目的,畢竟詭異的危險隨時隨地會變換出來。
在食堂坐下,是在看那些士兵的神情?!改阒绬??沒有人笑得出來,他們的神情,
麻木無光?!刮肄D(zhuǎn)頭一看是夢境商店的小姐,不知何時坐在我面前的位置。「是啊,
戰(zhàn)爭太殘酷了,不管是和什么形式的怪物交戰(zhàn)……」我感嘆著,剛想和她交談兩句。
再目光炯炯看向夢境商店小姐時,她已化作深藍色的粒子隨風(fēng)飄散,再無處尋覓。
我心下了然的呢喃:「是啊,夢境商店閉店了……」一陣毛骨悚然的嘎吱嘎吱聲,從外傳來。
食堂里碗筷掉落,噼里啪啦作響。那怪物何時叼了食堂中間的兩個士兵吃去,簡直神出鬼沒。
它吃人的樣子,盡管沒有完整五官和表情,露出的鋸齒尖牙卻像在得意洋洋。
槍支發(fā)射子彈的聲響朝它射去,也沒有恐懼。它明明快高過兩層樓的巨身,虛影一晃,
不僅躲過了子彈,還延伸出似手非手動肉色長弧,多抓了了個士兵進嘴。血染了滿地,
我看到還在食堂里的一個士兵丟下了槍支,流著眼淚跪地?!冈撍赖墓治锶ニ腊?!」他喊著,
被怪物抓住丟進了嘴里。我驚愕的看著這一幕,不忍心再看,轉(zhuǎn)身就從小門快速跑掉了。
因為是我的夢境所庇佑,所以我才有機會操控自己快速跑掉。但是當時在避難食堂的士兵,
以及外面看不到的路過行人呢,生死無助。4很快,我和兩位姐姐就奔上了逃亡的路程。
星月姐抱著女娃在客廳里徘徊,焦躁煩悶:「咋個,怎么突然又不等了,
不是你說跑不過那怪物,先等兩天嗎?」我立馬說:「保命要緊,該跑還是得跑啊?!?/p>
「哎姐,行李啥的我們就不要了,能跑趕緊跑?!闺m然還沒告訴姐姐她們,
國內(nèi)其他地方也有怪物,但萬一呢??偙仍诶霞疫@一隅,親眼目睹被血洗滿城的好。
說走就走,老姐替星月姐抱另外個男娃,星月姐抱著女娃,我們就朝車站跑去了。
比較幸運的是,進入老客車站時。因為我內(nèi)心希望有個便捷運輸工具快速逃命的祈禱,
走進去,一陣妖風(fēng)吹來。原本應(yīng)該在原地的無人老舊客車,就變?yōu)榱烁哞F和火車。
我和兩位姐姐相視一笑,自然是坐上了高鐵??墒擒囌纠镌俅纬臭[起來了。車門就要合上,
我趕緊推著姐姐們進了車內(nèi),趔趄一大步?!负?,突然關(guān)車門了。」「差點就進不來了……」
我氣喘吁吁的說姐姐們不大在意的擺擺手,「沒事,快來坐吧。」她們在車廂末尾坐下,
我回身一看車廂是末尾最后一節(jié)16號。16號末尾車廂的她們,在座位上驚魂未定,
卻看到怪物尖尖的鋸齒牙掛著血絲在窗前陡然出現(xiàn)。「??!怪物!」
不知道是車里的哪個小孩尖叫道車里吵鬧起來,大人小孩吵鬧著說恐怖害怕。
兩位姐姐沒有見過這個怪物,被嚇蒙了,沒有第一時間捂著小孩眼睛。
我最先一步上前一步捂住了老姐懷里,離窗邊最近的男娃的眼睛?!腹怨?,別去想,
姐姐在這。」可是不大管用,娃娃哭了全身發(fā)抖。「姐姐,我害怕~」
女娃的聲音回過身去看,女娃的眼睛已經(jīng)被捂了起來,姐姐彎著腰抱著她。
盡管不去看那怪物,她們閉著眼睛,母女還是如出一轍滴落了淚珠打濕地面。我蹲下身,
看著淚花在車廂里綻放,成河。「車的速度很快的,你們會看見怪物被甩掉的?!?/p>
我用手臂擦著眼淚,仰頭通紅著眼睛看著車窗外。夢境,既是可控又是不可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