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天臺邊緣，腳下是都市霓虹閃爍的車河。晚風吹得外賣塑料袋嘩啦作響，
那份涼透的麻辣燙，像極了我此刻的人生。部門經(jīng)理的辱罵還在耳邊回響，
同事們竊笑的嘴臉在眼前晃動，手機銀行三位數(shù)的余額刺得我眼睛生疼。解脫吧。我閉上眼，
向前邁出一步。預料中的失重感沒有到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撕裂天際的紫電。
顱骨傳來炸裂般的劇痛，像被一萬根鋼針同時扎進腦髓。再睜眼時，
雕花床幔的流蘇掃過臉頰，帶著一股淡淡的檀香。“少爺！您終于醒了！
”一個穿著淺綠色襦裙的小姑娘撲到床邊，發(fā)髻上的銀鈴叮當作響，淚珠砸在我的手背上，
滾燙?！澳蓟杷炝耍?/p>
婉清…婉清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陌生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入腦海，太陽穴突突直跳。
我叫李逸風，不是那個連996都混不上的社畜李明。是江南絲綢巨賈李家的獨子。
一個把家業(yè)敗得只剩空殼、剛被未婚妻退婚、還投湖自盡未遂的……著名窩囊廢。
“水……”我的嗓子像被砂紙磨過，嘶啞得不成樣子。婉清連忙倒來溫水，
青瓷碗沿磕在我牙齒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般~鏡?！蔽液韧晁⒅杭t的眼眶。
黃銅鏡面打磨得不算光亮，卻足夠看清那張臉——蒼白浮腫，顴骨突出，唯有一雙眼睛，
因為塞進了一個來自未來的、不甘的靈魂，亮得像淬了火的鋼針。死過一次的人，
還有什么可輸?shù)?？老天既然給了我重活的機會，還是地獄難度開局。那就……奉陪到底。
推開房門時，正聽見賬房先生哭喪的聲音。“老爺，庫房里的云錦都發(fā)霉了！
”“賬上只剩七十九兩碎銀，下月初的工錢都發(fā)不出來??！”我爹李威，
那個曾經(jīng)叱咤江南的絲綢大王，此刻癱坐在太師椅上，鬢角的白發(fā)比記憶里多了一半。
“慌什么！”尖細的嗓音劃破混亂，副總管趙明遠搖著折扇站出來，
他袖口的暗紋在日光下泛著油光，“我已經(jīng)和趙家談好了，這批貨他們……”“趙家給多少？
”我扶著門框，棉袍下的身體還在發(fā)虛。趙明遠的三角眼猛地一縮：“少爺怎么起來了？
醫(yī)生說您得靜養(yǎng)……”“我問你，趙家給多少？”我加重語氣，目光掃過他顫抖的扇骨。
“十兩一匹?！迸终乒裨谂赃厙肃椋俺杀緝r十五兩……”“蠢貨！”我甩開婉清攙扶的手，
徑直走到賬臺前，抓起毛筆在宣紙上狠狠一劃，“城南王家布莊，同款蘇錦賣二十兩，
天天排隊！”我爹猛地拍桌子：“王家有宮里的路子！我們比不了！”“不是路子的事！
是花樣！”筆尖在紙上翻飛，現(xiàn)代旗袍的開衩、漢服的斜襟、甚至T恤的圓領，
被我粗暴地糅合成新樣式，“讓織工按這個織！成立新品部，直接對接繡坊，
跳過趙家這幫吸血鬼！”筆尖突然頓住，落在賬本上一個模糊的條目上——“漕運開銷，
五千兩”。我抬眼看向趙明遠，他的喉結正上下滾動?！斑€有這個，”我指尖點向另一處，
“這批暗花綾，給海商弗朗基人送去，他們就喜歡這種厚重的，能賣三十兩一匹。
”滿屋子的呼吸聲都變了調(diào)。趙明遠的臉從紅漲到青紫，像被人狠狠扇了幾巴掌。“趙總管，
”我把毛筆一摔，墨汁濺在他的云紋靴上，“只知道賤賣家產(chǎn)，是蠢，還是想趁機掏空李家？
”他手里的折扇“啪”地掉在地上。深夜的書房，燭火被穿堂風吹得搖曳。
我翻著三年的舊賬，指尖冰涼。三十七筆不明支出，合計十八萬兩，
每一筆的經(jīng)手人都是趙明遠，最終都指向“江南漕運”四個字。婉清端著姜湯進來時，
我正盯著一張泛黃的船運單據(jù)。“少爺，夜深了?！彼淹斜P放在桌上，
銀鐲子蹭過瓷碗發(fā)出輕響。我突然抬頭：“你哥沈云，現(xiàn)在在哪？
”她手里的湯勺“當啷”掉進碗里，姜湯濺在手腕上，燙得她猛地縮回手。
“我哥…他早就不在李家做事了……”“他在江南負責漕運，對嗎？”我拿起那張單據(jù)，
上面的押運人簽名被水洇過，隱約能看出“沈”字的輪廓。婉清“噗通”跪在地上，
裙擺掃過我的鞋尖：“少爺饒命！我哥也是被逼的！
他說趙總管拿我們?nèi)乙獟丁薄捌饋??！蔽曳鏊鹕頃r，聞到她發(fā)間的皂角香，
“想救你哥，就幫我?！彼闹讣咨钌钇M掌心，血珠滲了出來。就在這時，
窗欞傳來“篤”的輕響。一枚飛鏢釘在賬本上，鏢尾纏著的紙條在風里飄動?！叭勤驈R，
獨來?！蹦┪伯嬛鴤€燃燒的火焰圖騰。城隍廟的香爐積著厚灰，月光從破窗欞漏進來，
在地上投下蛛網(wǎng)般的影子。黑袍人站在神像后面，
聲音像砂紙磨過石頭：“沈云被關在漕運碼頭的貨倉里?！币幻队衽迦舆^來，觸手冰涼，
上面刻著個“沈”字?！按舶灏蹈窭镉匈~本?！焙谂廴宿D身要走，衣擺掃過供桌，
帶起一陣塵土。“你是誰？”我攥緊玉佩，冰涼的觸感透進掌心。“陳侍郎的對頭。
”黑影消失在陰影里，“趙明遠只是他的狗，你還有三天時間。”陳侍郎？我踉蹌后退，
撞到身后的功德箱，銅錢滾落的聲音在死寂里格外刺耳。三天后，
趙明遠在家宴上舉杯：“恭喜老爺，周老板同意按十二兩收這批貨！
”我爹的酒杯剛要碰到嘴唇，就被我一把打翻。“周老板？”我拍了拍手，
兩個暗衛(wèi)押著個渾身是傷的漢子走進來，“是這位周老板嗎？”那漢子看到趙明遠，
突然嘶吼：“是他逼我假簽合同！他把貨都運去了漕運碼頭！”趙明遠猛地掀翻桌子，
碗碟碎了一地：“你血口噴人！”“我這里有真賬本?！蓖袂迮踔鴤€布包從門外進來，
手抖得厲害。賬本摔在地上，散開的紙頁上，每一筆都記著漕運的流向，
最后指向京城的一個地址?！笆巳f兩，”我盯著趙明遠慘白的臉，“夠斬三次了。
”他突然從靴子里抽出匕首，寒光直逼我面門。暗衛(wèi)的刀更快，架在他脖子上。
趙明遠突然狂笑，一口黑血從嘴角涌出：“李逸風，你斗不過陳侍郎的！
他會讓你們李家……”話沒說完，他的頭就歪了下去。我爹癱在椅子上，
手指摳著扶手：“完了…我們都完了…”“沒完?！蔽覔炱鸬厣系馁~本，“把這些抄三份，
一份給都察院劉御史，一份給漕運總督，還有一份，貼在城門上！”婉清驚呼：“少爺！
這是要和陳侍郎開戰(zhàn)?。 薄拔覀円呀?jīng)在戰(zhàn)場上了。”我望著窗外的月亮，“把水攪渾，
我們才能活。”三日后，京城炸開了鍋。都察院的彈劾奏章堆成了山，
漕運總督親率船隊南下，陳侍郎被皇帝叫去養(yǎng)心殿罵了三個時辰。李家的布莊前，
新織出的綢緞被搶購一空。穿西裝馬甲的弗朗基商人，舉著金幣要包下所有的暗花綾。
婉清算著賬，笑出了兩個梨渦：“少爺，我們賺的銀子，能把庫房堆滿了！
”我摩挲著那枚火焰圖騰玉佩，突然想起黑袍人的話。城隍廟的香爐，還在冒著青煙?；蛟S，
這場仗，才剛剛開始。但我不再是那個站在天臺邊緣的李明了。我是李逸風，李家的掌舵人。
窗外的月光落在新賬本上，墨跡未干的數(shù)字，正在訴說著新的傳奇。婉清的算盤打得噼啪響，
突然停住。她指尖點著賬本上的紅圈：“少爺，陳侍郎的侄子在蘇州開了家新布莊，
價格比我們低三成?！蔽夷笾衽宓氖忠痪o，冰涼的紋路硌進掌心。“他有多少本錢？
”“聽說帶了五十萬兩，揚言要三個月吞并江南市場?！蓖袂宓穆曇舭l(fā)顫，
算盤珠子滾落在地。我突然笑出聲：“五十萬兩？夠我們燒三個月的?！钡诙欤?/p>
李家布莊掛出木牌：所有新品，買一送一。排隊的人群從街頭繞到巷尾，
穿粗布短打的百姓抱著綢緞歡呼，把陳記布莊的門檻都襯得冷清。
趙明遠的舊部突然跪在我面前，腰間的刀鞘還在滴血。“少爺，陳公子派人燒了我們的染坊！
”我看著他焦黑的袖口，突然想起黑袍人說的話?！皞浯ヌK州。
”陳記布莊的掌柜見我?guī)е袂迳祥T，笑得眼角堆起褶子。“李少爺這是來求饒？
”他把玩著翡翠扳指，茶沫濺在昂貴的地毯上。婉清突然掀開帶來的木箱，
里面的云錦在日光下泛著流光——正是李家?guī)旆坷锇l(fā)霉的那批，被我用新染料重新染過。
“陳公子要的‘雨過天晴’，我們能織?！蔽叶⒅E然收縮的瞳孔，“但價格，
得按我們的來?！彼偷嘏淖雷樱璞诎笌咨限D了三圈：“你知道我是誰嗎？”“知道，
”我掏出那枚火焰玉佩，“知道你叔快保不住烏紗帽了?！闭乒竦哪標查g慘白如紙。
回程的船上，婉清看著艙外的水紋：“少爺，我們真的要和陳家合作？”我把玉佩扔進水里，
漣漪蕩開又合攏?！安皇呛献?，是讓他當我們的擋箭牌?！贝兄两?，突然劇烈搖晃。
暗衛(wèi)的血濺在船板上，帶著鐵銹味。陳公子帶著弓箭手立在船頭，箭簇在月光下閃著冷光。
“李逸風，你以為拿捏住我就能翻身？”他的箭尖對準我的咽喉，“我叔說了，斬草要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