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夜,她從豬籠里爬了出來江水黑得像墨,翻涌著,仿佛整條江都被詛咒浸透。
雨點砸在水面上,噼啪作響,像是無數(shù)只手在拍打棺材蓋。風(fēng)卷著雷聲,撕裂了夜空,
一道閃電劈下,照亮了江心那口銹跡斑斑的豬籠——它正緩緩下沉,
鐵條深深嵌進(jìn)一個少女的皮肉,血混著雨水流進(jìn)江里,引來一群群水蛇盤繞啃噬。
“此女不祥,廢去婚約,以正門風(fēng)?!备赣H的聲音冷得像冰,站在岸上,看她沉江,
連眼皮都沒眨一下。而那個披著她嫁衣的養(yǎng)妹沈婉柔,正坐在本該屬于她的鳳輦上,
嘴角微揚,朝她揮了揮手,像在送別一只死狗。她睜著眼,任江水灌入口鼻。肺葉像被刀割,
骨頭在鐵籠擠壓下發(fā)出斷裂的脆響。她記得自己叫沈清瀾,相府嫡女,
十五歲那年被賜婚與當(dāng)朝攝政王蕭景珩,滿城皆羨??删驮诖蠡榍叭?,她突遭構(gòu)陷,
私通外臣、勾結(jié)江湖、意圖謀逆……一道道罪名如雪片飛來,
連她親手調(diào)制的安神香都被說成是毒藥。父親不信她。祖母斥她不孝。
就連貼身婢女也跪地哭訴:“小姐,您真的……不該動那道奏折。”可她什么都沒動。
她只是在那一夜,無意間聽見沈婉柔與戶部尚書密談,說要借邊關(guān)軍餉案扳倒相府。
她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成了罪人。豬籠沉底,江底淤泥裹住她的腳踝,
像無數(shù)只手將她拖向地獄。她死死盯著江面,最后一眼,是沈婉柔掀開鳳輦簾子,沖她一笑。
——那一笑,成了她魂飛魄散前唯一的記憶。然后,她醒了。睜開眼,是閨房的藕荷色紗帳,
銅爐里燃著安神香,窗外鳥鳴清脆,日光明媚。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臉上,暖得不像人間。
她猛地坐起,胸口劇烈起伏,指尖顫抖地?fù)嵘喜鳖i——那里本該有一道被鐵條割裂的深痕,
可如今皮膚光滑如初。“我……回來了?”她跌下床,踉蹌?chuàng)涞姐~鏡前。
鏡中倒影是個十五歲的少女,眉目如畫,眼神卻冷得不像這個年紀(jì)該有的。她抬手摸臉,
指尖發(fā)顫。這不是夢。她真的回來了?;氐揭磺猩形撮_始的時候——賜婚圣旨未下,
家族尚未傾覆,沈婉柔還未露出獠牙,蕭景珩仍是那個高高在上、冷漠疏離的攝政王爺。
而她,不再是那個只知吟詩作對、天真爛漫的相府千金。她是沈清瀾,帶著滿身血仇歸來。
“靈犀鏡瞳……”她低語一聲,指尖輕觸眉心。剎那間,鏡面泛起漣漪,
一道虛影浮現(xiàn)——是前世的她,跪在朝堂上,蕭景珩立于龍椅旁,冷眼看著她被拖下去。
可就在圣旨宣讀之際,一道玄色身影突然沖出,一把奪過圣旨,當(dāng)場撕毀!那人背影挺拔,
袖口繡著金線龍紋。是蕭景珩??删o接著,一道鳳印從天而降,壓住了殘頁。太后。
她的親姨母。沈清瀾瞳孔驟縮。記憶如潮水涌來——原來那道賜死她的圣旨,
根本不是蕭景珩下的。是他親手撕毀,卻被太后以“天命所歸”強(qiáng)行重啟刑典!
她一直恨錯了人。但這念頭一閃即逝?,F(xiàn)在不是追憶的時候。她必須先活下來。
必須搶在一切發(fā)生之前,把那些想她死的人,一個個踩進(jìn)泥里。她起身穿衣,喚來侍女青禾。
“今日詩會,我參加?!鼻嗪桃汇叮骸靶〗悴皇钦f不去嗎?沈二小姐已報名,
說要替您出風(fēng)頭……”“讓她替?”沈清瀾冷笑,“我倒要看看,她有沒有那個本事。
”她梳妝完畢,一襲月白襦裙,外罩淡青紗帔,發(fā)間只簪一支白玉蘭,素凈得近乎寡淡。
沒有珠翠,沒有香粉,卻自有一股清冷氣度,如雪中孤梅??僧?dāng)她踏入詩會現(xiàn)場時,
全場驟然安靜。京城貴女云集,沈婉柔正坐在主位,一身桃紅繡蝶裙,嬌艷欲滴,見她進(jìn)來,
眼底閃過一絲嫉恨,隨即換上柔弱笑容:“姐姐來了,身子可好些了?聽說昨夜又做噩夢了?
”“多謝關(guān)心?!鄙蚯鍨懙恍Γ皦羰亲鲞^了,但如今醒了?!彼峁P落墨,一氣呵成。
《詠梅》——> **“雪壓千山骨未折,寒潭照影自清絕。> 縱使東風(fēng)不解意,
孤芳何懼入塵劫?!?*字跡清峻,詩意凜然。滿座嘩然。
翰林院大學(xué)士當(dāng)場拍案:“此詩有風(fēng)骨!相府嫡女,才德兼?zhèn)?,豈容流言詆毀!
”沈婉柔臉色煞白。她知道,這一局,她輸了??伤恢赖氖牵蚯鍨懺缫淹ㄟ^靈犀鏡瞳,
窺見她袖中藏著一瓶“迷心散”——打算在茶水中下藥,讓她當(dāng)眾失儀,
再由她“好心”代為作詩,博得滿堂喝彩??缮蚯鍨懱崆白R破,反將一軍。詩會結(jié)束,
沈婉柔狼狽離場。她躲在回廊角落,指甲掐進(jìn)掌心,咬牙切齒:“姐姐,你以為贏了?
這不過是個開始!”而沈清瀾站在庭院中,望著天邊晚霞,低聲自語:“這才剛開始。
”夜深人靜,她獨坐鏡前。鏡面再次泛起波紋,浮現(xiàn)新的畫面——三日后宮宴,
戶部尚書將呈報軍餉賬冊,其中夾帶假賬,一旦通過,邊關(guān)將士將斷糧三月,戰(zhàn)事必敗。
而父親因分管戶部,必受牽連,罷官削爵。她閉眼,記下賬冊編號、印章位置、交接時間。
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刻進(jìn)腦海。三天后,她隨母入宮。宮宴之上,絲竹悅耳,觥籌交錯。
金盞玉盤,美人如織,殿中燈火通明,映得人影綽綽。戶部尚書起身奏報:“啟稟陛下,
去歲軍餉已核驗無誤,請予批紅?!鄙蚯鍨懞鋈黄鹕?,聲音清越:“且慢?!比珗瞿抗恺R聚。
她緩步上前,從袖中取出一份抄錄的賬冊副本:“臣女斗膽,請問尚書大人,
這筆‘北境軍械采購’,為何單價高出市價三倍?又為何,驗收章竟是去年十月所蓋,
而采購日期卻在十二月?”戶部尚書臉色劇變:“你……你從何處得來此物?
”“靈犀鏡瞳告訴我?!彼馊缛?,“告訴我是誰,在什么時候,把假賬塞進(jìn)了真冊。
”皇帝震怒,當(dāng)場命人徹查。結(jié)果——貪墨軍餉,勾結(jié)外敵,證據(jù)確鑿。戶部尚書當(dāng)場下獄。
父親不僅無罪,反而因揭發(fā)有功,加封太子太傅。宴席散去,沈清瀾走出宮門,夜風(fēng)拂面。
她仰頭望著滿天星斗,心中平靜如水?!澳赣H,”她輕聲呢喃,“女兒回來了。這一次,
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奪走我們的命?!?--2 退婚現(xiàn)場,
我撕了婚書還笑了京城最近有個新詞,叫“清瀾效應(yīng)”。意思是——你越想壓她,
她反彈得越狠。自從宮宴事件后,相府聲望暴漲,連帶著沈清瀾的名字也被傳得神乎其神。
有人說她得天眷顧,有文曲星庇佑;也有人說她背后有高人指點,
甚至懷疑她與攝政王早有私情。后者,是沈婉柔放的風(fēng)。她躲在佛堂里燒香,
眼淚汪汪地對前來探望的貴婦們說:“姐姐近來性情大變,整日閉門不出,
夜里還對著鏡子說話……我好怕她被邪祟附身?!薄鞍パ剑@可不得了!”一位貴婦驚呼,
“莫不是中了什么妖術(shù)?”“我勸你別信。”另一位冷笑,
“你沒見她開的‘瀾記’生意紅火?連宮里都搶著訂貨。邪祟能賺這么多銀子?
”沈婉柔咬唇,心中怒火翻騰。她不明白,為什么沈清瀾變了。從前那個溫柔怯懦的姐姐,
如今竟像換了個人。而沈清瀾,早已不再出席無聊的茶會,也不再與人爭風(fēng)吃醋。
她開始研讀《鹽鐵論》《農(nóng)政全書》,甚至請來退隱的老尚書講授財稅之道。
更令人震驚的是——她開了家商行,名叫“瀾記”。主營香露、胭脂、繡品,
配方皆出自她手。尤其是那款“雪魄香”,一經(jīng)推出便供不應(yīng)求,達(dá)官貴婦爭相搶購,
連宮里的太后都派人來訂了十盒。短短三個月,瀾記分號遍布六城,富可敵國。而她,
只用了三千兩本金。有人問她秘訣。她說:“人心易變,唯有品質(zhì)不欺。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一次新品上市前,她都會用靈犀鏡瞳預(yù)演市場反應(yīng),避開潛在危機(jī),
精準(zhǔn)投放。她不是在做生意。她是在布局。錢,是權(quán)的基石。而她的目標(biāo),遠(yuǎn)不止于此。
這日清晨,相府門前車馬喧囂。一道明黃圣旨由內(nèi)侍捧著,緩緩走入大廳?!胺钐斐羞\,
皇帝詔曰:攝政王蕭景珩年已及冠,德才兼?zhèn)?,今特賜婚相府嫡女沈清瀾,擇吉日完婚,
欽此。”滿府下跪接旨。唯有沈清瀾,站著沒動。父親低聲催促:“清瀾,快謝恩!
”她卻笑了。笑得極輕,極冷。“我不嫁?!睗M堂震驚。內(nèi)侍臉色難看:“沈小姐,
這是圣旨,豈能兒戲?”“不是兒戲。”她上前一步,取過婚書,當(dāng)眾撕成兩半,
“我沈清瀾,寧可孤身終老,也不嫁一具冷心冷肺的皮囊?!薄澳恪?!”內(nèi)侍氣得發(fā)抖。
門外忽有馬蹄聲至。玄色長袍,玉帶束腰,男子緩步而來,眉目如刀削,眸光深不見底。
是蕭景珩。他站在門口,看著她手中碎紙紛飛,神色未動?!澳憧芍?,拒婚等同抗旨?
”“我知道?!彼ы币曀?,“但我也知道,有些人,表面清冷,實則心狠手辣。
扶持養(yǎng)妹,瓦解相府,逼死嫡女……這些事,你沒少做吧?”蕭景珩眸光微閃。他沒否認(rèn)。
也沒承認(rèn)。只淡淡道:“你以為你看到的,就是真相?”“我看到的,足夠讓我清醒。
”她將碎片扔進(jìn)火盆,火焰騰起,映紅她半邊臉,“這婚,我不結(jié)。這情,我不欠。
從今往后,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木橋?!痹捯袈湎?,火光中,婚書化為灰燼。
蕭景珩久久未語。最終,他轉(zhuǎn)身離去,背影孤絕??蓻]人看見,
他袖中緊握的那枚玉佩——上面刻著“清瀾”二字,已摩挲得發(fā)亮。沈婉柔躲在屏風(fēng)后,
咬牙切齒。她本以為,姐姐拒婚會惹怒皇帝,被貶為庶人。可沒想到,皇帝非但沒怪罪,
反而贊她“有骨氣”。更糟的是,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朝中安插的眼線,接連失蹤。她慌了。
連夜寫信給幕后之人——可信還沒送出,就被沈清瀾截下。靈犀鏡瞳早已映出她的動作。
信中內(nèi)容觸目驚心:“事成之后,愿依前約,許我入主東宮?!睎|宮?沈清瀾冷笑。
原來她不止想奪她的婚約,還想當(dāng)皇后??伤恢赖氖?,
沈清瀾早已在她身邊埋下暗樁——貼身婢女紅綃,實為江湖密探,代號“影七”。三日后,
紅綃送來一份名單。上面列著沈婉柔這些年收買的官員、宮人、甚至父親書房的書童。
沈清瀾看完,只說了一句:“收網(wǎng)?!碑?dāng)夜,她親自帶人搜查沈婉柔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