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志?"小王推門進來,"發(fā)什么呆?你女朋友在樓下等你。"
我下意識藏起手機,卻忘了手腕上的銀鏈——鎖頭撞擊床欄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小王的目光立刻被吸引:"還沒打開?要不要我找鉗子..."
"不用。"我拽下袖子蓋住鎖鏈,"我自己處理。"
下樓時,雨水在地面匯成細流。
藍秀撐著一把透明雨傘站在梧桐樹下,白色連衣裙被風吹得微微飄動,像朵雨中搖曳的花。看到我走近,她眼睛一亮,小跑過來把傘舉到我頭頂:"怎么不帶傘?"
"忘了。"我下意識撒謊,隨即意識到這個回答會激怒她。
果然,藍秀的笑容僵住了:"又騙我?你明明看了天氣預報。"她點開手機天氣APP,上面顯示降水概率90%,"我昨天就提醒過你。"
這種對話模式已經(jīng)成為日常——
她用事實拆穿我的小謊言,讓我逐漸懷疑自己的記憶和判斷。
心理學課上講的"煤氣燈效應"正在我身上具象化:藍秀就像電影《煤氣燈下》的安東,通過不斷否定我的認知來建立控制。
"對不起。"我機械地道歉,這是最安全的回應。
藍秀的表情柔和下來,挽住我的胳膊:"下次要記得哦,感冒了我會心疼的。"
她的聲音甜得像蜜,我卻嘗出里面的毒性。
雨幕中,我們走向校外公寓——那個她已經(jīng)替我決定好的"家"。
公寓比想象中精致。
一室一廳,米色窗簾,原木家具,陽臺上甚至擺著幾盆多肉。
藍秀興奮地拉著我參觀:"床單是你喜歡的深藍色,書桌靠窗光線好,冰箱里全是你愛喝的汽水..."
她記得我所有的喜好,但這種體貼此刻讓我毛骨悚然——就像飼養(yǎng)員精心布置籠子,只為讓寵物住得更安心。
"喜歡嗎?"她仰頭看我,眼睛亮晶晶的。
我擠出一個笑容:"嗯,很用心。"
"那今晚就住這里吧!"她突然宣布,"你的洗漱用品我都買好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讓我措手不及:"可我宿舍..."
"宿舍什么都有對吧?"藍秀歪著頭,"還是說...你不想和我一起???"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我手腕上的鎖鏈,指甲劃過皮膚引起細微戰(zhàn)栗。
我注意到她左手腕有個新鮮傷口,像是被什么尖銳物劃傷的。
"你的手怎么了?"我轉移話題。
藍秀迅速把手藏到背后:"沒什么,做飯劃的。"她轉身走向廚房,"我去熱牛奶,你先洗澡。"
浴室里,我盯著鏡子中的自己——
眼下青黑,嘴角下垂,像個疲憊的囚徒。
熱水沖刷著身體,鎖鏈在蒸汽中變得滾燙。
我用力扯了扯,金屬紋絲不動,只在皮膚上留下紅痕。
洗漱臺上整齊擺著兩套牙具,藍色的是我的。
這種細節(jié)本該溫馨,此刻卻讓我窒息。
藍秀已經(jīng)規(guī)劃好一切,而我連選擇牙刷顏色的權利都沒有。
洗完澡出來,藍秀已經(jīng)熱好牛奶。
她跪坐在茶幾旁,小心地往杯子里倒蜂蜜,白色連衣裙鋪在地板上像一片雪。
這一幕美得讓人心碎——如果忽略她腳踝上那條與我同款的銀鏈。
"你也戴了?"我指著她的腳鏈。
"情侶款呀。"她晃了晃腳,鎖頭碰撞發(fā)出輕響,"不過我的能打開。"她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鑰匙,"這是你的鑰匙,等你答應同居,我就給你。"
這種交換條件讓我胸口發(fā)悶。
藍秀把牛奶推給我:"喝吧,助眠的。"
牛奶很甜,但喝到一半,我發(fā)現(xiàn)杯底有未融化的白色顆粒。
藍秀注意到我的遲疑,突然搶過杯子一飲而盡:"怕我下藥?"
"不是..."
"是也沒關系。"她舔掉唇邊的奶漬,"反正你遲早會習慣的。"
這句話像冰錐刺進我的心臟。
夜深了,我們躺在雙人床上,中間隔著微妙的距離。
藍秀背對著我,肩膀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我悄悄摸出手機,搜索"如何應對煤氣燈效應",屏幕上彈出幾條建議:
建立自己的社交系統(tǒng),不要太過依賴某個人;察覺"操控",從小事開始脫離控制;相信自己,客觀分析他人及其行為。
窗外雨聲漸密,我盯著藍秀的背影,下定決心要找回自我。
第二天清晨,藍秀去上課后,我撥通了小王的電話:"幫我個忙。"
半小時后,小王帶著液壓鉗出現(xiàn)在公寓樓下。我們躲進消防通道,他三兩下就剪斷了我的鎖鏈。
"牛逼啊這姑娘,"小王掂量著鎖頭,"還內(nèi)置GPS,跟追蹤犯人似的。"
我沒說話,揉著解脫的手腕,皮膚上有一圈淡紅色的壓痕。
"接下來怎么辦?"小王問,"這公寓你還住嗎?"
"住。"我收起斷鏈,"但不能讓她知道我已經(jīng)掙脫了。"
這是我從《煤氣燈效應》書中學到的策略——
從小事開始脫離控制。
鎖鏈是象征,真正的枷鎖在心理層面。
我需要先重建自信,再計劃下一步。
藍秀中午回來時,我故意把左手藏在口袋里。
她立刻察覺異常:"手怎么了?"
"沒什么,擦傷了。"我故意露出破綻。
她撲過來抓住我的手腕,發(fā)現(xiàn)鎖鏈還在(我重新戴上了斷鏈),松了口氣:"嚇死我了,以為你弄丟了。"
這個反應印證了我的猜測——對她來說,控制比感情更重要。
我試探著說:"下午我要回宿舍拿點東西。"
藍秀的笑容僵了一秒:"我陪你去。"
"不用,很快回來。"
"那...一小時。"她掏出手機設鬧鐘,"超時我就去找你。"
這是我們的新游戲——她給我有限的自由,測試我的忠誠;我則利用這些縫隙,悄悄重建邊界。
宿舍里,小王幫我聯(lián)系了林小雨。"她有個表姐是心理醫(yī)生,"小王壓低聲音,"說可以幫你。"
林小雨遞給我一張名片:"表姐專攻親密關系中的精神控制,她說你這種情況很典型。"
我接過名片,內(nèi)心掙扎。尋求專業(yè)幫助意味著正式承認自己處于病態(tài)關系中,這打擊了我的男性自尊。但鎖鏈留下的紅痕隱隱作痛,提醒我現(xiàn)實的嚴峻。
"謝謝。"我最終收下名片,"不過先別告訴任何人。"
回公寓的路上,我繞道去了湘江邊。
夕陽把江水染成金色,游船鳴笛聲悠長。
這里是我和藍秀第一次約會的地方,那時她的偏執(zhí)尚顯可愛,像小貓露出未銳化的爪子。
如今這些爪子已經(jīng)長成利刃,每次觸碰都會見血。
手機震動,是藍秀的消息:「超時17分鐘了:( 」
我深吸一口氣,往回走。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既虛浮又沉重。
公寓門口,藍秀抱著膝蓋坐在地上,像只被遺棄的貓??吹轿?,她立刻跳起來,卻在接近時突然剎住腳步:"你去找誰了?"
"沒人,就在江邊走了走。"
"騙人。"她掏出手機,點開定位記錄,"你去了宿舍,停留38分鐘。"
我這才想起她給我的手機裝了追蹤軟件。謊言被拆穿的瞬間,我不僅沒有往日的慌亂,反而有種奇特的解脫感。
"對,我回宿舍了。"我直視她的眼睛,"見了小王和林小雨。"
藍秀的臉色瞬間慘白:"林小雨?為什么?"
"討論小組作業(yè)。"我繼續(xù)試探她的底線。
"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她!"藍秀的聲音開始發(fā)抖,"你是不是喜歡她?是不是想分手?"
她的反應激烈得超出預期。
眼淚大顆大顆滾落,她抓起茶幾上的水果刀對準自己的手腕:"你要是離開我,我就..."
我沖上去奪刀,刀刃在我掌心劃出一道口子。血滴在地板上,像小小的紅梅。藍秀嚇呆了,刀掉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舒志...你的手..."她顫抖著捧起我的手掌。
"沒事。"我忍著痛,"但藍秀,我們需要談談。"
她慌亂地找醫(yī)藥箱,根本不聽我說話。包扎時,她的眼淚落在紗布上,暈開一片濕痕:"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這一刻的藍秀脆弱又真實,與那個控制狂形象判若兩人。
我意識到她的病態(tài)行為背后,是深不見底的不安全感——正如《煤氣燈效應》中描述的,操控者往往也是某種意義上的受害者。
"藍秀,"我輕聲說,"我不會突然消失。
但你得答應我,別再傷害自己,也別再監(jiān)視我。"
她抬起頭,眼睛紅腫:"那你答應我,不分手,不見林小雨。"
這是她的妥協(xié)——用條件交換條件。
我點點頭,內(nèi)心清楚這只是漫長抗爭的開始。
晚上,藍秀蜷縮在我懷里睡著后,我悄悄拿出林小雨給的名片。
心理醫(yī)生的聯(lián)系方式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像黑暗中的路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