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謙遜溫和,成績優(yōu)異。>青梅竹馬的小平總黏著我,
大人們笑稱我們是天生一對。>高考前夏,班里轉(zhuǎn)來個帥氣不羈的男生,調(diào)侃我:“好學(xué)生,
要不要試試逃課?”>小平突然挽住我手臂:“她才不會跟你這種壞學(xué)生一起!
”>男生輕笑:“你確定她真喜歡當(dāng)乖乖牌?”>當(dāng)晚我整理舊物,翻出小平的日記本,
赫然寫著——>“必須牢牢控制她,她只能比我差?!?--夏日的風(fēng)黏在皮膚上,
帶著操場上塑膠被曬軟的味兒和隱約的蟬鳴。講臺上,數(shù)學(xué)老師的粉筆吱呀呀地啃著黑板,
一道復(fù)雜的三角函數(shù)題正被拆解。我握著筆,指尖壓得微微發(fā)白,視線落在攤開的筆記本上,
工整的黑色字跡條分縷析,跟著老師的節(jié)奏延伸出新的公式。教室里有種昏昏欲睡的安靜,
只有風(fēng)扇在頭頂徒勞地攪動著悶熱。“所以說,這個地方,
輔助線的切入點非常關(guān)鍵……”老師推了推眼鏡,目光掃過臺下,“林薇,你來說說下一步。
”我應(yīng)聲站起來,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出輕微的聲響。剛要開口,教室門被敲響了。
所有人的精神似乎都微微一振,目光齊刷刷投向門口。班主任老錢探進頭來,
臉上堆著笑:“打擾一下李老師,給大家介紹個新同學(xué)?!睌?shù)學(xué)老師點點頭,示意我先坐下。
門被完全推開,一個男生走了進來。白襯衫松垮地罩在身上,最上面兩顆扣子沒扣,
露出一點鎖骨的輪廓,袖子隨意地捋到手肘。單肩挎著一個黑色背包,帶子拖得老長。
他站定,眼神懶洋洋地掃過全班,像是對什么都提不起勁,嘴角卻天然帶著點不上翹的弧度。
“轉(zhuǎn)校生,程野?!崩襄X言簡意賅,“找個空位坐吧。我們繼續(xù)上課。
”教室里響起一陣壓抑的嗡嗡聲,不少女生交換著眼神。程野。名字倒挺配他那股勁兒。
我垂下眼,繼續(xù)看我的筆記,筆尖下意識地在草稿紙上點了一下,留下一個小小的墨點。
高三下學(xué)期還轉(zhuǎn)學(xué),挺少見。他邁開腿,不緊不慢地穿過過道。經(jīng)過我旁邊時,
帶起一陣微小的風(fēng),有股很淡的、像是剛曬過太陽的洗衣粉味道,
混著點陌生的、自由散漫的氣息。我的余光里,那抹白色停在了我斜后方的空座位上。
窸窸窣窣一陣響動,是背包被扔進桌肚的聲音。我能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我的后腦勺上,
有點漫不經(jīng)心,又有點審視的意味,停留了幾秒,才移開。下課鈴像一聲赦令,
炸醒了沉悶的教室。我正準(zhǔn)備把上節(jié)課的筆記再過一遍,身邊的光線一暗,
帶著熱意的身體已經(jīng)貼了過來。陳平——小平很自然地把胳膊肘壓在我的攤開的練習(xí)冊上,
半個人靠著我,頭發(fā)絲蹭得我臉頰有點癢?!稗鞭?,最后那道題你聽懂沒?老師講得太快了,
輔助線怎么添的???”他皺著眉,語氣是慣常的親昵和一點點抱怨式的依賴,“快給我講講,
不然下回測驗又完了?!彼砩嫌械暮刮?,是剛才課間跑去小賣部買飲料留下的。
我嗯了一聲,拿起尺筆,準(zhǔn)備給他畫圖。這種模式從小學(xué)開始,幾乎成了常態(tài)。
我是他的活體參考答案、行走的錯題本、全天候的家教。“嘖?!毙焙蠓絺鱽硪宦曒p嗤,
不高不低,剛好能聽見。程野靠在椅背上,兩條長腿肆無忌憚地伸到過道里,
手里轉(zhuǎn)著一支筆,眼神斜睨過來,落在我臉上,又滑到陳平幾乎掛在我身上的胳膊,
嘴角那點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好學(xué)生也負責(zé)給人當(dāng)隨身掛件兼免費家教?
”陳平的身體瞬間繃直了,猛地扭過頭,像被侵犯了領(lǐng)地的貓,聲音拔高了些,
帶著明顯的敵意:“關(guān)你什么事?薇薇愿意給我講!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程野挑了下眉,
根本沒看陳平,目光依舊鎖著我,那眼神里有種玩味,像是在剝開什么外殼?!芭叮?/p>
”他拖長了調(diào)子,“真的愿意?”陳平像是被這輕飄飄的三個字刺痛了,
一把更緊地挽住我的手臂,幾乎是把我的胳膊抱在懷里,沖著程野揚下巴:“她當(dāng)然愿意!
我們從小就這樣!她才不會跟你這種……這種不學(xué)無術(shù)的人混在一起!
”他刻意加重了“不學(xué)無術(shù)”四個字,試圖劃清界限。我被陳平勒得胳膊有點疼,
周圍同學(xué)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瞟過來,讓我臉頰微微發(fā)燙。
這種被當(dāng)成所有物一樣展示和捍衛(wèi)的感覺,并不舒服。程野忽然笑了聲,不是大笑,
就是從喉嚨里滾出來的一點氣音,帶著點嘲弄,也不知道是在嘲弄誰。他站起身,個子很高,
投下一片陰影。他經(jīng)過我們桌邊,手指在我桌角不輕不重地叩了兩下,俯身靠近了些,
聲音壓低了,只有我們?nèi)齻€人能聽清:“喂,好學(xué)生,”他看著我,眼睛像某種剔透的琥珀,
里面閃著點不懷好意的光,“天天這么端著,累不累?要不要試試……逃課是什么滋味?
”空氣凝固了一瞬。“你!”陳平氣得臉都漲紅了,猛地站起來,差點帶翻椅子。
我卻像是被那句話釘在了原地。逃課?這個詞離我的世界太遙遠,
遙遠得像另一個星系的故事。心臟卻莫名地、不合時宜地、突兀地猛跳了一下。程野直起身,
聳聳肩,沒再看陳平噴火的眼睛,也沒等我任何回答,插著兜晃晃悠悠地走出了教室后門。
“瘋子!神經(jīng)?。 标惼綄χ谋秤暗土R,胸口還在起伏,他轉(zhuǎn)回來抓住我的手,
語氣急切又帶著點安撫,“薇薇你別聽他胡說八道!這種人就是自己爛泥扶不上墻,
還想拉別人下水!你跟他不一樣,你是要考清華的……”后面的話我有點聽不清了。
耳朵里嗡嗡的,是心跳過速的血流聲。程野那雙帶著戲謔和某種看穿意味的眼睛,
總在眼前晃。還有他最后那句低語,像顆小石子,投入我十幾年風(fēng)平浪靜、按部就班的湖心。
——你確定她真喜歡當(dāng)乖乖牌?陳平還在喋喋不休地聲討程野,
語氣里的鄙夷和劃清界限的急切幾乎要溢出來。
他反復(fù)強調(diào)著“我們才是一起的”、“他跟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你別被他帶壞了”。
這些聽了十幾年、早已習(xí)慣甚至有些麻木的“為我們好”的話,
第一次讓我感到一種細微的、鋒利的煩躁。像一件穿得太久、從未質(zhì)疑過的貼身衣服,
突然摸到了里面一根粗糙扎人的線頭。我輕輕把自己的手臂從他懷里抽了出來。陳平一愣,
話頭頓住了,疑惑地看著我:“薇薇?”“快上課了。”我低下頭,
假裝整理桌上根本不需要整理的書本,聲音有點干,“那道題……午休的時候我再給你講吧。
”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么,但上課鈴恰好在此時尖銳地響了起來,截斷了一切。
他只好不太情愿地回了自己的座位,時不時還扭頭看我一眼,
眼神里帶著未散盡的怒氣和對我的些許不解。下午的課,我破天荒地有點走神。
筆尖在紙上劃動,記錄的公式和要點偶爾會跳幀,跳出程野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跳出他那句“要不要試試逃課”,跳出陳平過度反應(yīng)、緊緊箍住我的手臂。
一種陌生的、混沌的情緒在胸腔里緩慢地攪動。說不清那是什么,不是明確的向往,
也并非對陳平的反感,更像是一種……困頓。
像是一直沿著一條筆直寬闊、標(biāo)記清晰的道路往前走,從未懷疑過方向,
卻突然被人指著路邊雜草叢生的荒地說:嘿,那邊說不定也挺好玩。然后你才發(fā)現(xiàn),
自己的脖子原來是能轉(zhuǎn)向的。放學(xué)鈴響,陳平立刻湊過來,臉上堆著笑,
試圖恢復(fù)往常的氛圍:“薇薇,一起走啊?我媽今天做了糖醋排骨,
說讓你一定要去我家吃……”“不了,”我打斷他,快速地把最后兩本書塞進書包,
“我媽說了今天讓我早點回去,有點事?!边@是謊話。我媽今晚加班。
陳平的笑容僵了一下:“啊?什么事啊?要不我先陪你家一趟,你再……”“不用。
”我拉上書包拉鏈,聲音有點急,聽起來可能有點生硬。我頓了頓,盡量讓語氣緩和點,
“真的不用,你先回去吧,代我謝謝阿姨?!蔽覜]看他的表情,背著書包,
幾乎是有點匆忙地擠出了教室門。逃離了那帶著糖醋排骨味道的、粘稠的、令人窒息的善意。
夏日的黃昏依然明亮灼人,柏油路面蒸騰著熱氣。我沒有直接回家,腳步有點漫無目的。
拐過街角,那家熟悉的奶茶店門口空蕩蕩的。鬼使神差地,我走了過去。“一杯冰檸茶,
全糖?!蔽艺f。聲音出口才覺得有點陌生。陳平從來不喝這些,他說是垃圾飲料,
也一貫不許我喝,說喝多了腦子會變慢。我喝的最多的,是他媽媽煲的各種養(yǎng)生湯水,
或者他遞過來的、標(biāo)簽永遠朝向我的礦泉水。冰檸茶很快做好,
遞出來杯壁上凝著一層細密的水珠,沁涼透過指尖一直漫進心里。我咬著吸管喝了一大口,
酸甜冰澀的味道強烈地沖擊著味蕾,是一種陌生的、近乎叛逆的刺激。
走到我家小區(qū)樓下那棵巨大的老槐樹下時,杯子已經(jīng)見了底。我把空杯子扔進垃圾桶,
抬頭望了望我家熟悉的窗戶。窗簾拉著,里面是暗的。心里那點莫名的躁動還沒完全平息。
樓道里很安靜,只有我的腳步聲。掏出鑰匙打開門,
一股熟悉的、帶著淡淡塵囂和飯菜余味的家的氣息撲面而來。確實沒人。我扔下書包,
換了鞋,心里空落落的,那股沒由來的煩悶又浮了上來。不想開燈,不想寫作業(yè),
不想碰那些壘得高高的復(fù)習(xí)資料。視線在客廳里轉(zhuǎn)了一圈,
最后落在那間充當(dāng)雜物間的小客房的門上。好久沒進去過了。里面堆著不少我小時候的東西,
還有陳平家暫時放不下、又舍不得扔的舊物,
他媽媽前陣子還笑著說“放你家就跟放我家一樣”?;蛟S,整理一下舊東西,
能讓心里那股無處發(fā)泄的勁兒稍微找到個出口。我擰開門把手,灰塵的味道濃了些。
房間里堆著幾個打開的紙箱,里面是些舊書本、玩具。墻角立著幾個收納箱,蓋著防塵布。
我蹲下身,隨意地翻開一個紙箱。里面是些小學(xué)初中的課本和練習(xí)冊,
封面上還工整地寫著我的名字。下面壓著幾本舊相冊,我拿出來撣了撣灰,翻開。
好多我和陳平的合照,從拖著鼻涕的年紀(jì)到初中畢業(yè),他總是緊緊挨著我,胳膊搭在我肩上,
笑得一臉燦爛。大人們在一旁看著,眼神欣慰??粗@些定格的笑臉,
我心里那點煩躁漸漸被一種更復(fù)雜的情緒取代,像是困惑,又像是茫然。
我們……不就是一直這樣的嗎?合上相冊,
我打算去挪動墻角那個最沉的、貼著卡通貼紙的收納箱。那是陳平小學(xué)時用的,
后來淘汰下來,他家沒地方放,就一直塞在我家雜物間。箱子很沉,我用力往外拖了一下,
箱底和地板摩擦發(fā)出沉悶的響聲。似乎有什么東西從箱子和墻壁的縫隙里被震了出來,
掉在后面。我繞到箱子后面,摸到一個硬殼的本子。撿起來,是一本略顯陳舊的日記本,
塑料封皮,上面印著 faded 的卡通圖案,角落貼著一張歪歪扭扭的姓名貼:陳平。
是小平的日記?怎么會掉在這里?可能是之前塞箱子的時候不小心滑到縫隙里了。
我拿著本子直起身,下意識想給他收好,下次記得還給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封皮,
有點好奇他小時候會寫些什么。抱怨作業(yè)多?記錄游戲通關(guān)?或者……有沒有提到我?
這種窺探的念頭讓我心跳有點快,帶著點負罪感。但鬼使神差地,
我還是拿著日記本走到窗邊,借著窗外黃昏最后一點微弱的光,翻開了第一頁。
字跡從一開始的稚嫩歪扭,到后來的逐漸工整,記錄的大多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我快速地向后翻著,目光掠過那些流水賬般的記錄。直到某一頁,
時間標(biāo)注是大概四五年級的時候。那一頁的字跡顯得比平時要用力許多,幾乎要劃破紙背。
【X月X日 天氣晴】**煩死了!為什么每次都要拿我和她比?她考第一很了不起嗎?
大人就知道夸她!明明我畫畫比她好,跑步比她快!****不行。不能再這樣。
****得想個辦法。她不能每次都考那么好。
****……**【隔了幾天的日期】**成功了!
我說她那次模擬考作弊(雖然我知道她沒有),老師好像有點懷疑了,還找她談話了。
她看起來很難過,找我哭訴,我還安慰她了?;钤摗Ul讓她考那么好。
****以后都得這樣。**必須牢牢控制住她,她只能比我差,只能看著我!
**這樣大家才會看到我,才會覺得我好!**最后那幾行字,像燒紅的烙鐵,
猛地燙進我的眼睛里?!尽仨毨卫慰刂谱∷?,
她只能比我差……】嗡——大腦里一片尖銳的轟鳴,像所有的血液瞬間沖上了頭頂,
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凈凈,留下徹骨的冰寒。窗外的天色徹底暗沉下去,
最后一絲光湮滅在城市的光污染里。房間里黑得幾乎看不清字跡,
但那幾行用盡全力寫下的惡毒,卻帶著灼人的溫度,清晰地烙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
烙進我的腦髓里。世界安靜得可怕。遠處街道隱約傳來的車流聲,隔壁鄰居模糊的電視聲響,
甚至是我自己胸腔里瘋狂撞擊的心跳聲……全都消失了。只有那句話,在死一樣的寂靜里,
反復(fù)回蕩,尖利刺耳。【必須牢牢控制住她,她只能比我差……】指尖瞬間麻痹,
失去所有力氣,那本硬殼日記本從顫抖的指間滑脫,“啪”地一聲悶響,
砸在地板積年的灰塵里。我僵在原地,動彈不得。那本日記本像一塊燒紅的烙鐵,
燙在地板的灰塵里,也燙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幾行字跡帶著孩童的稚拙,
卻又透著一股狠絕的力道,反復(fù)切割著我的神經(jīng)?!颈仨毨卫慰刂谱∷?,
她只能比我差……】原來那些“為我們好”的勸阻,那些“不適合你”的斷言,
那些不動聲色將我與其他同學(xué)隔開的舉動,
那些在我偶爾想嘗試新事物時潑下的冷水……都不是出于關(guān)心,
更不是所謂青梅竹馬的心有靈犀。是韁繩。是牢籠。是精心編織了十年,
用溫水慢慢烹煮我的網(wǎng)。喉嚨里堵著東西,又干又澀,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胃里一陣翻攪,冰檸茶那點酸甜的刺激此刻變成尖銳的酸腐氣,直沖鼻腔。我猛地彎腰,
干嘔了幾下,什么也沒吐出來,只有生理性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雜物間里灰塵的味道變得令人窒息。我踉蹌著退出來,砰地關(guān)上門,背靠著冰涼的門板,
大口喘氣??蛷d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鄰居家的燈光透進來一點微弱的光暈,
勾勒出家具冷漠的輪廓。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撞,聲音大得蓋過了一切。世界安靜得可怕,
又吵鬧得可怕。那一晚,我?guī)缀鯖]睡。臺燈下攤著數(shù)學(xué)卷子,字跡像螞蟻一樣爬行,
根本無法進入大腦。耳朵卻豎著,捕捉著門外任何一絲動靜。
樓下傳來陳平熟悉的聲音:“阿姨,薇薇睡了嗎?
我有道題想問她……”我媽的聲音隱約回應(yīng)著,帶著慣常的笑意:“可能睡了吧,燈都熄了。
這孩子,最近學(xué)習(xí)累著了。你明天再來吧?”“好吧……那阿姨您讓她多休息。
”他的聲音聽起來那么正常,那么關(guān)切,甚至帶著一點失落。我蜷在椅子上,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掐出幾個月牙形的白痕。虛偽。這兩個字像淬了毒的針,
密密麻麻扎在心上。過去十年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在腦海里翻騰。
小學(xué)時我拿了繪畫比賽一等獎,他悶悶不樂了好幾天,
然后“不小心”把我調(diào)色盤打翻在水池里。初中我想?yún)⒓有L飶疥牐?/p>
他說跑步腿會變粗不好看,而且耽誤學(xué)習(xí),磨了我一個星期直到我放棄。每一次考試出成績,
他最先關(guān)心的不是自己的分?jǐn)?shù),而是我的,然后必定會指出我某處不該錯的“低級失誤”,
或者感嘆“這次題真難,我差點就沒考好,薇薇你真厲害”,語氣里的那點不易察覺的酸澀,
我以前竟以為是他的謙虛和對我的佩服……原來全是算計。第二天去學(xué)校,
我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陳平像往常一樣在校門口等我,手里拎著一袋熱包子:“薇薇,
給你,我媽早上剛蒸的,豆沙餡,你最愛吃的?!彼Φ煤翢o陰霾,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泉水。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了那本日記,我大概永遠會被這完美的偽裝欺騙。
我看著那袋白白胖胖的包子,胃里又是一陣緊縮。最愛吃的豆沙餡?是啊,因為他喜歡,
所以我必須也“喜歡”。他媽媽做什么,我就得吃什么,穿他媽媽覺得“乖”的衣服,
剪他媽媽建議的發(fā)型。“我吃過了?!蔽衣犚娮约旱穆曇舾砂桶偷模@開他,徑直往前走。
他愣了一下,趕緊追上來,把包子往我手里塞:“吃過也再吃點嘛,上午課那么長,會餓的。
你看你臉色這么差,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我就說不能喝那些亂七八糟的飲料……”又是這種無處不在的“關(guān)心”和控制。
我猛地甩開他的手,力道之大,讓那袋包子脫手飛了出去,滾落在塵土里?!拔艺f我吃過了!
”聲音尖銳得我自己都陌生。陳平徹底愣住了,錯愕地看著我,又看看地上的包子,
臉上閃過一絲受傷和難以置信:“薇薇……你怎么了?”周圍進校門的同學(xué)投來好奇的目光。
我胸口劇烈起伏,看著他那張無辜的臉,那句“必須牢牢控制住她”又在耳邊尖叫。
我?guī)缀跻刂撇蛔『鸪鰜?,想把那本日記摔在他臉上。但最后一點殘存的理智拉住了我。
撕破臉?然后呢?大哭大鬧?告訴所有人我被他騙了十年?只會顯得我更可笑。而且,
沒有證據(jù),那本日記……我甚至不知道它還躺在我家雜物間的地上。他會承認(rèn)嗎?
他只會用更無辜的眼神看著我說:“薇薇,你是不是學(xué)習(xí)壓力太大出現(xiàn)幻覺了?
我怎么會那么想?”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指甲掐進肉里的疼讓我稍微清醒。
“沒什么,”我轉(zhuǎn)開視線,聲音壓抑得發(fā)顫,“快遲到了,走吧?!蔽艺f完,不再看他,
幾乎是逃跑一樣快步走向教學(xué)樓。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釘在我背上,
充滿了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一整天,我都處在一種魂不守舍的狀態(tài)。
老師點了我的名,我站起來卻答非所問。陳平幾次想湊過來搭話,都被我刻意避開,
要么假裝埋頭看書,要么起身去接水。我能看到他臉上的不安越來越重,
眼神里的探究越來越深。像是一個習(xí)慣了絕對掌控的操盤手,
突然發(fā)現(xiàn)手里的棋子脫離了控制。下午最后一節(jié)自習(xí)課,程野又晃到了我旁邊。
他這次沒跟我說話,而是用手指關(guān)節(jié)敲了敲我同桌的桌面:“喂,卷子借我看下最后一題。
”我同桌是個靦腆的女生,紅著臉把卷子遞給他。他拿起來,掃了一眼,
嗤笑一聲:“解法這么迂回,你不嫌累?
抽走一支筆——甚至沒問我同不同意——在我同桌的草稿紙空白處唰唰寫了幾行:“看這個,
簡單多了。”思路清晰,步驟簡潔,是一種完全跳出常規(guī)框架的解法。我同桌看得目瞪口呆。
程野把筆扔回我桌上,目光這才落在我臉上,
帶著那種慣有的、似乎能看透一切的懶散:“好學(xué)生,鉆牛角尖鉆傻了?”若是以前,
我大概會覺得被冒犯。但現(xiàn)在,那種熟悉的、被質(zhì)疑被否定的控制感沒有出現(xiàn)。反而,
他這種直接、不繞彎子、甚至有點粗暴的方式,奇異地撕開了一點蒙在我眼前的霧。
陳平從不允許別人質(zhì)疑我的學(xué)習(xí)方法,他會說:“薇薇的方法是最好的最穩(wěn)妥的,
別聽別人瞎說?!彼盐胰Χㄔ谒恼J(rèn)可范圍內(nèi),隔絕一切外部的聲音,好的壞的都隔絕。
而程野,他隨手就撕開了一道口子。我盯著那幾行瀟灑的字跡,沒說話。放學(xué)鈴響,
我動作飛快地收拾書包,只想第一個沖出教室,避開陳平。但還是晚了一步。
他堵在了教室后門,臉色不像白天那么帶著刻意的輕松,有些沉:“薇薇,我們談?wù)劇?/p>
”“沒什么好談的,我回家有事。”我試圖從他旁邊擠過去。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力道很大,攥得我生疼:“你這兩天到底怎么回事?是因為那個程野?他跟你說什么了?
”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氣和不加掩飾的嫉妒?!案麤]關(guān)系!你放開!”我掙扎,
但他攥得很緊。周圍還沒走的同學(xué)都看了過來,眼神各異?!霸趺礇]關(guān)系?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是不是他帶壞你了?我早就說他不是好東西……”他語氣激動起來,
像是找到了情緒的宣泄口,把所有問題都歸咎于那個突然出現(xiàn)的闖入者?!瓣惼剑?/p>
”我猛地抬高聲音,打斷他,用力甩開他的手,手腕上已經(jīng)紅了一圈。我看著他的眼睛,
第一次毫不回避地,帶著冰冷的審視,“你是不是覺得,我只能按照你設(shè)定的樣子活?
”他瞳孔猛地一縮,臉上的憤怒瞬間凝固,閃過一絲猝不及防的慌亂,雖然只有一瞬,
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但我捕捉到了。“你……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他語氣變得有些虛浮,下意識地避開了我的目光,“薇薇,你是不是太累了?
開始說胡話了?走,我送你回家休息……”他又想上來拉我,
用他慣用的“關(guān)心”來覆蓋一切問題?!安槐亓?。”我后退一步,冷冷地看著他,
“我自己會回。”說完,我轉(zhuǎn)身就從教室前門快步離開,
把他和他那句卡在喉嚨里的“薇薇”甩在身后。心跳得厲害,但不是因為慌亂,
而是因為一種破開冰層的決絕。走到樓梯口,卻看見程野斜倚在欄桿上,單肩挎著包,
似乎等了有一會兒了。他看著我跑過來,挑了挑眉,眼神落在我還泛紅的手腕上,
又抬眼看向我身后教室的方向,嘴角扯出一個略帶嘲諷的弧度。“喲,好學(xué)生,
”他慢悠悠地開口,“被家養(yǎng)的狗咬了?”這話刻薄得要命。若是平時,
我大概會反感地皺眉頭。但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