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媽，趕緊換衣服！再磨蹭酒席就開席了！”我手指翻飛系著小寶的連體衣扣子，
針尖大小的塑料扣硌得掌心發(fā)疼。眼角余光掃過沙發(fā)上紋絲不動的婆婆，
火氣 “噌” 地竄上天靈蓋 —— 早上出門叮囑三遍，下班前又打電話強(qiáng)調(diào)，
這小祖宗滿身奶漬的衣服，愣是沒人管！“別叫我媽！喊我王瓊！
” 她猛地拍著沙發(fā)扶手站起來，碎花襯衫抖得像篩糠，尖嗓子刺得人耳膜疼，
“你家親戚的局我不去，省得礙你眼！”我系扣子的手“咔噠”頓住，
塑料扣尖狠狠扎進(jìn)掌心。抬頭就撞見她翻到天靈蓋的白眼，
那股憋了好幾年的氣瞬間堵滿胸口——這老妖婆又抽什么瘋？“我啥時候嫌您礙眼了？
”我壓著喉嚨里的火反問，指甲深深掐著掌心冒血的洞，“還是梁偉在外面有人了，
讓你急著替他演‘休妻奪子’的戲碼？”“你放狗屁！”她“騰”地拍著沙發(fā)扶手站起來，
碎花襯衫被氣得直晃?！拔覂鹤雍玫煤?！是你打心眼兒里嫌我土，我才不湊那熱鬧！
”我扯掉小寶衣服上的吊牌扔垃圾桶，冷笑都快掛不住了：“不去就滾蛋，少在這兒扯犢子！
”彎腰抱起還在啃手指的閨女，拽著大寶的手腕就往外走。跟這種隨時炸雷的炮仗講道理？
純屬浪費(fèi)口水！“把孩子留下！” 她突然像惡狗撲過來，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大寶的胳膊，
指甲幾乎嵌進(jìn)孩子肉里。大寶 “哇” 地哭出聲，小身子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葉子。
“這是我們梁家的種！要去你自己去！” 她唾沫星子噴在我臉上，眼神惡得像要吃人。
這句話徹底點(diǎn)燃了我積壓多年的炸藥桶！我猛地甩開她的手，把大寶死死護(hù)在身后，
聲音陡然拔高八度，震得窗戶都嗡嗡響。“梁家的種？你梁王氏好了不起！
誰懷他們時大冬天凌晨五點(diǎn)凍得發(fā)抖去排隊(duì)產(chǎn)檢？誰熬夜喂奶換尿布時，
你們?nèi)宜酶镭i似的？”“現(xiàn)在會跑會跳了，倒成你們家的了？跟我論歸屬？
他們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沒喝過我一口奶？就奔著認(rèn)祖歸宗來的？
”我摸出手機(jī)點(diǎn)開免提撥號，不等梁偉開口就炸：“梁偉你聽聽！
叫她吃酒你媽讓我喊她王瓊，現(xiàn)在還搶孩子，說娃是你家的不給我?guī)В?/p>
這日子你到底還過不過了？”聽筒里立刻炸出丈夫不耐煩的吼聲：“又鬧什么？
能不能好好過日子——”“我怎么了？”婆婆搶過話頭尖聲嚷嚷，
母子倆的聲音在狹小的客廳里撞出刺耳的回音。最后她狠狠剜我一眼，
“砰”地摔上門進(jìn)了臥室，門板震得墻上的日歷都掉了。忙音“嘟嘟”響起時，
我抱著嚇哭的小寶，看著大寶通紅的眼睛，渾身力氣都被抽干了——這場鬧劇里，
我倒像個不懂事的外人。把小寶塞進(jìn)安全座椅扣好安全帶，
我揉了揉大寶的頭發(fā)：“跟妹妹乖乖待著。”發(fā)動汽車時，
后視鏡里婆婆臥室的窗簾紋絲不動，跟焊死了似的，心比寒冬的風(fēng)還冷。
2我死死攥著方向盤，指節(jié)泛白，滿腦子都是剛才客廳里的爭吵，
婆婆撒潑的嘴臉、大寶哭紅的眼睛在眼前晃來晃去，壓根沒察覺后座靜得嚇人。
眼前突然閃過上周的畫面 ——小寶坐在嬰兒車?yán)锟薜媚樛t，伸著小手要抱。我剛蹲下身，
一個沉甸甸的竹背篼 “哐當(dāng)” 砸進(jìn)我懷里，竹篾子像細(xì)針?biāo)频脑M(jìn)肋骨，
疼得我倒抽冷氣。抬頭就看見婆婆把臉拉成了驢臉，嘴角撇到耳根，
那眼神像是我刨了她家祖墳。“發(fā)什么神經(jīng)？” 我當(dāng)時實(shí)在沒忍住，懷里的背篼還在晃悠，
差點(diǎn)砸到嬰兒車，“你想砸死孩子嗎？”她立刻炸了毛，
破鑼嗓子在客廳里炸開：“我砸我家東西關(guān)你屁事！
”那些含混的咒罵像碎石子劈頭蓋臉砸過來，我沒聽清具體罵啥，只覺得耳膜嗡嗡響，
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她有怨氣就能隨便撒？我白天被客戶刁難，晚上哄倆娃到天亮，
周末還得伺候她吃喝拉撒，我憑什么受這氣？ 梁偉常年在外跑工程，家里的事一概不管。
我保溫杯里的豆?jié){永遠(yuǎn)是涼的，新買的眼霜還沒開封就過期了，衣柜里的裙子蒙著灰，
連穿的機(jī)會都沒有。要不是看倆孩子軟乎乎撲進(jìn)懷里喊 “媽媽”，
這日子早他媽撐不下去了！“嗖” 的一聲，車載空調(diào)突然吹出冷風(fēng)，涼得我后頸發(fā)麻。
我猛地打了個寒顫 —— 不對！太安靜了！往常這時候，大寶早該揪著妹妹的小襪子打鬧，
小寶會咿咿呀呀尖叫，今天怎么一點(diǎn)聲兒都沒有？ 我心里 “咯噔” 一下，
心臟狂跳著透過后視鏡往后看 ——后座空蕩蕩的！剛才還抽抽噎噎的大寶、啃手指的小寶，
憑空消失了！連安全座椅都沒了蹤影！ “文文？你鉆座位底下了？” 我的聲音發(fā)顫，
帶著哭腔，猛地踩剎車停在路邊，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的尖叫。
我頭發(fā) “唰” 地炸起來，手腳冰涼地?fù)涞胶笞遥?/p>
指尖摸到的卻是陌生的布料 —— 這車根本不是我的！我熬夜繡了三個月的卡通坐墊沒了，
后視鏡上陪我躲過三次剮蹭的小熊平安符，換成了個褪色的中國結(jié)，
連車載香薰都變成了嗆人的檀香，熏得我頭暈！“滴哩哩 —— 哐當(dāng)！
”副駕突然炸出一串陌生的電子合成音，節(jié)奏快得離譜，夾雜著從未聽過的唱腔，
像電流鉆耳朵。這是什么鬼歌？
跟我手機(jī)里存的搖籃曲、兒歌完全不搭邊 —— 絕不是我的鈴聲！我顫抖著抓起手機(jī)，
屏幕上的名字讓我瞳孔驟縮 ——“梁偉”。我給老公存的明明是 “梁兄”，
這個冷冰冰的名字像冰錐扎進(jìn)眼里，刺得生疼！ “喂？” 我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磨木頭，
連氣都喘不勻了。3“你快回家接媽去醫(yī)院！” 梁偉的聲音帶著陌生的哭腔嘶吼，
聽筒都震得發(fā)麻，“她洗澡踩滑摔地上了，動不了！我在高鐵站，馬上買票回來！
”我捏著手機(jī)的指節(jié) “咯吱” 作響，指節(jié)泛白得像要斷裂，
喉嚨里涌上股又腥又甜的滋味，那是壓不住的諷刺。大中午洗哪門子澡？
剛在客廳指著我鼻子讓喊她王瓊，說死不去吃酒席，這會兒摔得動不了了，
倒想起有我這個兒媳了？呵，不對，是找她寶貝兒子，
她兒子最擅長的就是把伺候人的鍋甩給我！“媽？” 我刻意拖長語調(diào)，尾音帶著冰碴子，
聽著聽筒那頭的呼吸瞬間卡殼，連背景里的車站廣播都清晰起來?！昂牵?/p>
她不是讓我喊她王瓊嗎？” 我冷笑一聲，聲音里的冰碴子能凍死人，
“剛才在客廳跟我拍著桌子撒潑，發(fā)狠說‘死也不用你管’，現(xiàn)在摔得爬不起來了，
她讓你打給我的？想起有我這個兒媳了？”我頓了頓，故意加重語氣，
每一個字都像往梁偉心上砸：“大老遠(yuǎn)打電話給你這個寶貝兒子，
你倒是插翅飛回來伺候她啊！別隔著千里萬里，把伺候人的活兒往我身上甩！
”“報應(yīng)” 兩個字在舌尖打轉(zhuǎn)，被我狠狠咽了回去 —— 再恨她平時的刻薄，
也做不到在她摔得動不了時說這種涼薄話?！澳阏f話怎么這么沖？都二十多年了，
還揪著當(dāng)年的氣話不放？” 梁偉的聲音透著火燒火燎的急，“爸年紀(jì)大了扶不動她，
你快回去搭把手……”“二十多年？” 我腦子 “嗡” 地炸開，聲調(diào)都劈了叉，
“剛... 剛才在客廳吵架，不是才過去十分鐘嗎？”“我知道，媽剛才又說混賬話了，
” 梁偉壓根沒聽出我的不對勁，還在那頭急著打圓場?！拔奈慕裉煺f要帶女朋友回家，
本來是喜事，她老封建非說沒結(jié)婚不能進(jìn)門，你別跟她置氣……”“文文帶女朋友回家？
” 我心臟 “咚” 地沉到肚臍眼，后背瞬間爬滿冷汗 —— 我家大寶才上幼兒園中班，
昨天還跟小女生搶餅干哭鼻子呢，哪來的 “女朋友”？
一個荒誕到離譜的念頭狠狠砸進(jìn)腦子：我... 我該不會是穿越到二十年后了吧？！
那佳佳呢？我那八個月還在叼著奶瓶、晚上要含著我手指睡覺的小閨女……“梁偉？佳佳呢？
” 我的聲音抖得像篩糠，連呼吸都跟著抽緊，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我閨女她……”“你怎么了小清？” 梁偉終于聽出不對勁，語氣里滿是慌神，
“你不是上周才讓佳佳暑假去她舅舅學(xué)校做兼職，順便接姥姥姥爺過來住嗎？你忘了？
你現(xiàn)在在哪？說話別嚇我啊！”我握著手機(jī)的手直哆嗦，
視線掃過陌生的車內(nèi)飾 —— 連方向盤的紋路都變了。扭頭看窗外，
去年剛栽的小槐樹都長到一抱粗了，路牌上的字被風(fēng)吹日曬得發(fā)白，
怎么看都像是過了好多年……再想起后座憑空消失的倆娃，
還有 “帶女朋友回家” 的文文，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渾身的血液都快凍成冰坨子。原來不是孩子消失了，是我掉進(jìn)了二十年后的時空？！
這二十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的孩子們，是怎么長大的？4“小清？你說話啊！
” 梁偉在聽筒里急得破音，背景里高鐵站的廣播聲刺啦作響，
“你是不是又跟媽吵翻跑出去了？我知道她那驢脾氣改不了，但你別拿自己身體撒氣行不行！
”“文文現(xiàn)在多大了？” 我猛地打斷他，聲音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枯葉，指甲死死掐進(jìn)手機(jī)殼。
那軟乎乎帶著凸起紋路的殼子被我捏得深深陷下去，邊緣不知藏著什么小燈，
跟著急促閃了兩下白光，“你快說！”“二十五?。 ?梁偉的聲音滿是懵圈，
還帶著被問急的火氣?！澳闵蟼€月還跟他聊工作的事，怎么突然問這個？小清，你到底在哪？
我讓文文去找你……”二十五？！這三個字像悶雷炸在我天靈蓋，眼前 “唰” 地發(fā)黑，
我死死攥住方向盤才沒栽下去，指節(jié)都泛白得要斷了。
剛剛還在我懷里哭鼻子、搶妹妹玩具要我哄的小不點(diǎn)，居然已經(jīng)長到二十五歲了？那佳佳呢？
我那還叼著奶瓶、睡覺要抓著我衣角的小閨女，也該二十一歲了吧？“佳佳…… 她還好嗎？
” 我舔了舔干澀發(fā)裂的嘴唇，每一個字都帶著顫音，心揪得發(fā)疼。這二十年，
我到底錯過了多少？她第一次蹣跚走路我沒扶，第一次考滿分我沒夸，
第一次說 “媽媽我愛你” 我沒聽見……“好著呢！” 梁偉的聲音透著慌神，
追問得更緊，“昨天還跟我視頻，說舅舅大學(xué)里的荷花池開了，
和她外婆拍了好多照片要給你看。”梁偉的聲音軟了些，“你到底咋了？說話顛三倒四的，
現(xiàn)在在哪？趕緊回家，媽還在地上躺著呢……”“她躺著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我突然冷笑出聲，積壓的火氣混著穿越的荒誕感，像火山似的噴了出來。
“她怎么對我的你忘了！我可沒忘！我懷文文時大著肚子，
大冬天凌晨五點(diǎn)凍得發(fā)抖排隊(duì)產(chǎn)檢，她在家跟人打麻將，
說‘女人懷孕哪那么嬌氣’；我熬夜給佳佳喂奶換尿布，眼睛熬得通紅，
她跟你說我‘白天在家歇著還喊累，就是嬌氣’；我懷佳佳孕反吐到脫水沒做飯，
她攛掇你跟我吵，你說‘她是長輩你讓著點(diǎn)’—— 現(xiàn)在她摔了，倒想起有我這個兒媳了？
”聽筒里瞬間沒了聲音，只有電流的“滋滋”聲。像極了每次我委屈掉淚時，
他永遠(yuǎn)沉默的樣子。過了好半天，梁偉才磨磨蹭蹭開口，聲音澀得像砂紙擦木頭：“小清，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這二十年你不怎么回家，媽她…… 她總跟文文念叨，
說當(dāng)年不該對你那么兇……”“后悔？” 我看著車窗外掠過的老房子，小樓應(yīng)該翻新過，
倒有了幾分城中村的樣子。就王瓊那夜郎自大的德性，怕不是得意得尾巴都翹上天了吧！
我突然想起剛才客廳里她那副嘴臉，嘴上說我嫌她土，眼里的傲氣卻藏不住，
仿佛養(yǎng)了梁偉這個兒子，她就成了梁家的老佛爺?！八钦婧蠡?，就不會讓你傳話！
她讓我喊她王瓊，不就是覺得老了有兒子伺候，壓根用不著我？梁偉，你別當(dāng)我傻！
”5說完我直接掛斷電話，盯著手里的手機(jī)又懵了。這玩意兒比我的直板機(jī)薄得像層塑料膜，
整個機(jī)身光溜溜的，連個按鍵印子都沒有。亮得晃眼的全面屏上還鋪著會流動的星空圖案，
指尖剛輕輕碰了下邊緣，屏幕 “唰” 地彈出個半透明菜單，
涼絲絲的玻璃觸感嚇得我手一抖，差點(diǎn)把手機(jī)扔到腳墊上。
“拉黑在哪啊……” 我皺著眉嘀咕，指尖在冰涼的屏幕上胡亂劃拉，
要么誤觸彈出個懸浮的全息天氣投影，淡藍(lán)色的云朵差點(diǎn)戳到我眼睛；要么點(diǎn)到通話記錄，
突然跳出機(jī)械音念起剛才的對話，嚇得我趕緊縮手。
二十年前刪個聯(lián)系人按倆快捷鍵就完事兒，現(xiàn)在這新手機(jī)，連虛擬鍵盤都藏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屏幕上誤觸的圖標(biāo)看得我眼暈，指尖在玻璃上打滑，急得后頸都冒了汗。
好不容易憑著老手機(jī)的記憶往下滑菜單，劃到第五次才瞅見個帶屏蔽符號的垃圾桶圖標(biāo)。
我手指僵硬地懸在上面，又猛地頓住 —— 這觸屏靈得邪乎，
稍微用力點(diǎn)就彈出個立體框子，“是否將此號碼加入智能攔截黑名單” 的字小得像蚊子腿，
還得舉著胳膊在空中虛劃確認(rèn)。我手忙腳亂劃了三次才成功，胳膊舉得發(fā)酸，指尖都在抖。
“嗖” 地一聲拉黑完成時，屏幕突然蹦出個卡通小盾牌，晃著圓腦袋跳來跳去，
還沖我眨眼睛。我盯著那會動的動畫，渾身不習(xí)慣，這二十年的科技跑得也太快了，
我這老古董連個手機(jī)都快認(rèn)不出了。手指碰到方向盤的瞬間，
掌心還火辣辣地刺疼 —— 半小時前給佳佳換衣服時，被她嬰兒服上的塑料扣尖硌破的，
可指尖摸到的皮質(zhì)卻冰涼細(xì)膩，帶著陌生的紋路，和我那輛嫁妝車的方向盤完全不一樣。
我開了六年的嫁妝，方向盤早被磨得糙得掉皮，哪見過這種嵌著會發(fā)光小按鍵的設(shè)計？
剛才不小心碰到邊緣，儀表盤 “唰” 地亮起來，花花綠綠的數(shù)字跳出來，看得我眼暈，
一個都認(rèn)不出。原來時間真的抹不去傷疤，就像在這之前的我，明明被王瓊各種刁難，
卻總因?yàn)?“孩子還小” 把火氣咽回去?？涩F(xiàn)在握著的方向盤、眼前的儀表盤，
連車標(biāo)都換成了我不認(rèn)識的樣式 —— 這分明在提醒我，這不是夢，我真的跳過了二十年。
突然瞅見后視鏡里的人影，我笑著笑著就哭了 —— 那明明是我，又好像不是我。
眼淚滑過鬢角，沾濕了耳后不知何時冒出的白絲，眼角的紋路深了好多，我抬手想去抹，
指尖觸到的皮膚卻比記憶里糙了些。我慌亂地想把那些紋路揉平，手卻頓在半空，
突然笑出聲來。這雙手明明早上還在給佳佳擦口水，怎么撫過臉頰，陌生得像在摸別人的臉？
6我在方向盤周圍倒摸汽車時，指尖在胡亂找著啟動鍵 —— 這新車的按鍵藏得太隱蔽，
和我那輛舊車完全不一樣。副駕儲物格突然 “咔嗒” 一聲松了，一張照片滑了出來。
我彎腰撿起的瞬間，心臟猛地一揪。照片上的梁偉頭發(fā)比我此刻瞧見的黑亮，
可眼角的褶子比記憶里深了好多，笑起來眼角堆著細(xì)密的紋；旁邊的我側(cè)著頭，
我明明記得自己笑起來眼睛是彎彎的月牙，可照片里那雙眼睛睜著，
怎么瞧著全是硬邦邦的倔勁兒？這真的是我嗎？那個總想著 “忍忍就好” 的我，
怎么會有這么倔強(qiáng)的眼神？這二十年，到底把我變成了什么樣？我捏著照片，
指腹摩挲著相紙邊緣，恍惚得像在做一場醒不來的夢。
照片背后的字跡印得發(fā)亮：2045 年 5 月 20 日，結(jié)婚 26 周年紀(jì)念。
2045 年？我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吸氣 —— 原來這二十年，我還是跟他過下去了？
還是在忍氣吞聲伺候王瓊，看著孩子們長大？一股惡心感涌上喉嚨，
我猛地把照片扔回儲物格，指甲不小心刮過一個圓形按鍵，車子突然 “嗡” 地一聲啟動，
儀表盤瞬間亮起刺眼的光 —— 原來這就是啟動鍵！
我心頭的火氣混著對新車的陌生感一起涌上來，胡亂摸到換擋桿往前一推，狠狠踩下油門，
方向盤猛地往反方向打去。車身晃了晃才穩(wěn)住，像頭被激怒的野獸，
載著我沖出這令人窒息的地方。后視鏡里，那棟我住了快六年的老房子越來越小，
王瓊臥室的窗簾還是紋絲不動，可路邊的商鋪早就換了新招牌，
連公交站臺都裝著會說話的電子屏，這陌生的世界，真的過了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