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跟著張媽往正廳走時,鞋尖碾過青石板上的晨露。
她能聽見自己心跳撞著肋骨的聲音——侯府的正廳從來不是講道理的地方,
尤其當林侯爺說“有好東西要給你看”時。張媽的手在發(fā)抖,扶著影壁的青磚時,
指甲縫里還沾著隔夜的灶灰?!叭〗?,”她壓低聲音,“老爺今早用了沉水香,
平時只在祭祠堂才點的?!绷滞袂宕鬼?,見張媽腕上系著的紅繩松了,
露出半截靛藍布帕——那是老夫人房里二等丫鬟才有的制式。
她忽然明白張媽為何冒險傳信:老夫人的人,到底還在暗處護著。
正廳的鎏金獸首門環(huán)剛被擦過,在晨霧里泛著冷光。林婉清掀簾進去時,
檀香混著舊木的氣味撲面而來。林侯爺坐在主位,玄色團云紋常服熨得沒有半絲褶皺,
左手邊擺著茶盞,水面浮著兩葉碧螺春,竟連漣漪都未散?!扒鍍簛砹恕!绷趾顮斕а郏?/p>
眼角的笑紋像刀刻的,“昨日聽聞你替老夫人查了庫房賬目,難得有這份心。
”林婉清福身時,余光掃過下首的柳姨娘。那女人穿著月白纏枝蓮褙子,
腕上翡翠鐲子碰著茶盤,發(fā)出細碎的響。她嘴角微揚的弧度,像貓見著了爪下的雀兒。
“父親謬贊?!绷滞袂逯逼鹕?,喉間發(fā)緊——原主的死因,此刻在她腦子里轉(zhuǎn)成了線團。
那日庫房撿到的賬本,記的是柳家輸送銀錢;柳姨娘的笑,分明在說“你跳不出我的局”。
林侯爺抬了抬手,李管事從屏風后轉(zhuǎn)出來,捧著個檀木匣。匣蓋打開時,
林婉清瞥見里面整整齊齊碼著賬冊,封皮是侯府慣用的靛青色,邊角卻新得扎眼。
“這是今年上半年絲綢行的出入賬?!绷趾顮敹似鸩璞K,“你既擅斷案,不如替我理一理。
”接過賬冊時,林婉清指尖觸到李管事掌心的薄繭——那是常年打算盤磨出來的。
李管事垂著眼,喉結(jié)動了動,像要說什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賬冊第一頁是常規(guī)的進倉記錄,林婉清翻到第三頁時,呼吸頓了頓。
有筆交易寫著“北線運抵”,數(shù)額是三萬匹杭綢,可日期只寫了“春末”,
具體月日被墨跡暈開,像是故意模糊。更蹊蹺的是,收貨方只寫了“云記”,
沒有具體商號名。“父親,這北線......”她指尖點在那行字上,
“可是往江北的商路?”林侯爺?shù)牟璞K輕輕擱在案上,瓷底與木面相碰的脆響里,
他笑了:“清兒倒細心。北線是新開的路子,經(jīng)手的人怕生事,所以記模糊了。
“柳姨娘這時開了口,聲音甜得像浸了蜜:“三妹妹自小在莊子上長大,
如今回府倒成了賬房先生,當真是女中諸葛?!彼讣饫@著鬢邊的珍珠步搖,
“只是這賬冊金貴,若翻壞了......”“不妨事?!绷趾顮敶驍嗨?,
目光仍落在林婉清臉上,“清兒看仔細了。”林婉清垂眸繼續(xù)翻,表面上是在看數(sh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