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府拍案而起。
“偷盜主家財物已是重罪，還穢亂門庭傷風敗俗，來人！各打八十大板！”
衙役們?nèi)缋撬苹⒌貙⑺娜送系叫谭?，沉重的木板落在皮肉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幾人的哭喊聲此起彼伏。
對于此案，一眾衙役無不賣力奔走。
只因他們瞧得明白，這案子何知府上了十二分的心。
換作往日，這般盜竊案，何知府要么尋個由頭推脫不辦，要么便拖上個一年半載才慢悠悠地查問。
可今日卻截然不同，
不僅當即立案，更親自帶隊出馬緝拿，這般陣仗，足見此案分量非同一般。
李姨娘的慘叫聲最先弱下去，她本就受了傷，又懷著身孕，沒挨到三十板就沒了聲息。
李老三和他姐姐痛到哭爹喊娘，直喊要命。
卻架不住衙役手勁狠辣，板子越打越重。
孫老四想著破財消災(zāi)，嘴里不停喊著“愿賠銀子”，可衙役們得了知府暗示，下手毫不留情。
等刑房的血腥味飄出老遠，四個血肉模糊的人早已沒了氣息。
何知府得知消息，只是淡淡吩咐：“拖去亂葬崗埋了?！?/p>
回到房里，他提筆給杜巡撫寫了封密信，詳述如何為林姑娘伸張正義，字里行間滿是邀功之意。
林管家來回消息時，林黛玉正在院中凝神練習八段錦。
只見她身姿輕展，一招一式都做得舒緩勻凈，呼吸隨動作起伏調(diào)節(jié)得恰到好處。
這段時間她每日早晚雷打不動地練八段錦。
為著調(diào)理身子，她不僅日日勤練這套養(yǎng)生功法，還開了方子讓紫鵑按時去抓藥煎服。
往日里常犯的咳嗽見輕了，眉宇間的倦色也漸漸褪去，氣色一日比一日紅潤起來。
王嬤嬤和紫鵑看到林姑娘顯然是將愛惜身體這件事放在了心上。
便寬心不少。
林管家低聲稟報了結(jié)果，她身體微微一頓。
“知道了?！?/p>
她淡淡應(yīng)道，接著練八段錦。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在地上鋪就一片清冷，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等林管家走后，她喃喃低語：“你命由我不由天，滅你只在揮手間?！?/p>
次日清晨，林府上下喜氣洋洋，一掃往日陰霾。
丫鬟小廝們?nèi)齼蓛删墼谝黄?，個個臉上都帶著揚眉吐氣的笑意。
“可算把那幾個禍害趕走了！”廚房的張媽一邊擇菜一邊說，“李姨娘這些年在府里作威作福，動不動就打罵咱們，現(xiàn)在好了...”
“可不是！真是大快人心！”掃灑丫鬟翠兒接話。
“姑娘年紀輕輕就有這般魄力，真厲害！”
說著，她便開始崇拜起林黛玉來。
林黛玉在院子里練著八段錦，聽著院里的歡聲笑語，眼中閃過一絲暖意。
她心底暗自盤算，清除毒瘤只是第一步，要讓林府真正恢復生機，還得立下鐵規(guī)矩。
對于這事，她早有計劃。
吃過早飯后，林黛玉讓林管家把各房管事、仆婦、小廝都召集到正廳，他手里拿著一本前幾日開始整理好的《林府內(nèi)務(wù)章程》。
林管家清亮的嗓音在廳中響起：“從今日起，府里要立三條新規(guī)，人人都得照章行事。
先是將府內(nèi)事務(wù)劃分為膳食房、浣衣房、庫房、灑掃處、護院房五個部門。
每個部門選兩個管事。一個主理事務(wù)，一個專司監(jiān)督。
兩人每月輪流匯報工作，互相制衡。
就像鋪子掌柜要管賬、伙計要做事，你們各司其職，誰把自己的一攤事做好了，月底除了月錢，額外賞二兩銀。若是出了差錯，輕則扣月錢，重則降職換人?！?/p>
接著又宣布了“績效考核制”。
每日卯時各部門點名考勤，無故遲到早退者記過一次，三次記過扣當月月錢。
灑掃的仆婦若能讓庭院日日光潔如新，每月評一次“勤勉之星”，賞上等布料一匹?！?/p>
一個小廝突然舉手：“林管家，要是連續(xù)三月得星呢？”
林管家笑著說：“可晉升一級，月錢加倍。”
底下頓時一片嘩然。
林管家接著念：“庫房管事若能把賬目理得清清楚楚，半年無差錯，就提拔為總庫房管事，月錢翻倍。
廊下新設(shè)'意見箱'?！?/p>
林管家指向游廊，“凡發(fā)現(xiàn)偷盜、欺瞞等事，投書舉報者賞，查實后違規(guī)者即刻逐出，永不錄用！各院賬目每月公示，誰要覺得不公，盡管來查！
還有一些額外的福利，每月朔望各休半日、年節(jié)發(fā)雙倍月錢、家生子可免費識字、傷病由府里請醫(yī).......”
念到額外福利，底下一眾下人頓時炸開了鍋，個個臉上泛著紅光。
方才還屏聲靜氣的院子里，頃刻間滿是壓抑不住的低低歡呼
廚娘張媽當場紅了眼眶：“這哪是當下人，分明是半個主子??！”
她在大戶人家待了半輩子，見慣了主人家把仆人當牲口使喚。
除了在林府過上了幾天好日子，在其他府上都是度日如年。
手腳慢了要挨鞭子，打碎個碗碟就得扣三個月月錢，生了病更是只能硬扛，哪有什么“當人看”的說法？
先前在別家府上，她親眼見著小廝偷了塊布料，被管家打斷了腿扔到亂葬崗，主人家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園丁陳伯渾濁的老淚毫無征兆地涌了上來，順著布滿皺紋的臉頰簌簌滾落。
他想起自家苦命的閨女。
前幾年在揚州那富商家做粗使丫頭時，不過是發(fā)了場燒，主子家嫌她礙眼，連口熱湯都不給，硬逼著她照舊干活，最后竟活生生燒壞了身子，年紀輕輕就沒了。
若是……若是她當年能遇上林姑娘這樣心善的主子……
那樣的話，閨女定能歇著養(yǎng)病，定能好好活著啊。
眾人望著正廳方向，晨光透過窗欞灑在青磚地上，映得每個人臉上都暖融融的。
他們打小就被爹娘告知“奴才就是奴才，這輩子別想抬頭”。
可如今在林府，不僅能憑力氣掙體面，連家里的孩子都有了盼頭。
這日子，是真的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