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下《朱門鎖》最后一個句號的時候，劉沚感覺手指頭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她癱在椅子上，盯著屏幕上那個“全文完”的標志，腦子里一片空白，像剛跑完一場馬拉松，累得連興奮的勁兒都提不起來。
緩了好一會兒，她才慢吞吞地挪到客廳，把自己摔進沙發(fā)里。窗外天已經黑透了，屋里沒開燈，只有電腦屏幕的光幽幽地亮著。一種巨大的、空落落的疲憊感席卷而來，混雜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茫然？寫完了？就這么寫完了？那個耗費了她無數腦細胞、陪她熬過無數個日夜的林渺，終于走出了那扇沉重的朱門，走向了她自己選擇的、未知卻自由的路。而她劉沚呢？好像也跟著完成了一次漫長的跋涉。
手機嗡嗡震動起來，是編輯發(fā)來的消息：“恭喜完結！數據爆了！實體書出版已經在走流程了！稿費結算單發(fā)你郵箱了！大大厲害?。?！”
一連串的感嘆號砸過來，終于把劉沚從那種虛脫感里砸醒了點。她點開郵箱，看著那封稿費結算通知單上后面跟著的一串零，心臟才后知后覺地、有力地跳動起來。錢！實打實的錢！比連載時更厚實的一筆！還有實體書！她的名字要印在紙上了！
一股遲來的、巨大的喜悅像暖流一樣涌上來，沖散了疲憊。她咧開嘴，無聲地笑了。值了！熬夜熬得黑眼圈快掉到下巴也值了！
她抓起手機，想跟人分享這份喜悅。林曉？那丫頭最近沉迷戀愛，估計在約會。爸媽？……算了，他們只會說“別驕傲”、“以后咋辦”。手指在通訊錄上劃拉了一圈，最后鬼使神差地點開了微信里那個備注為“淇淇（鄰居）”的對話框。
“淇淇！我書完結了！實體書也要出了！稿費到賬了！！”她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后面還加了幾個瘋狂扭動的表情包。
消息發(fā)出去，她抱著手機等回復。等了幾分鐘，沒動靜。估計在忙？或者沒看手機？劉沚撇撇嘴，那股分享欲稍微淡了點。她放下手機，準備去廚房找點吃的慶祝一下。
剛起身，門鈴響了。
誰?。窟@么晚？她疑惑地走到門口，從貓眼往外一看——老媽！手里還提著兩個鼓鼓囊囊的大袋子！
“媽？你怎么來了？”劉沚趕緊開門，一臉驚訝。
“怎么？不歡迎??？”老媽風風火火地擠進來，把袋子往玄關柜上一放，就開始換鞋，“你爸說你書好像寫完了？我估摸著你肯定又沒好好吃飯！給你送點東西！”她邊說邊往里走，眼睛習慣性地掃視房間，“哎呦！這客廳……還行，比上次強點！至少垃圾沒了！”
劉沚無奈地跟在后面：“媽，我這剛寫完，正準備弄吃的呢……”
“弄什么弄！就知道糊弄！”老媽已經熟門熟路地進了廚房，打開袋子開始往外掏東西，“喏，新炸的醬！還有肉餡兒！給你包了點餃子凍上了！還有你爸腌的咸菜！省得你天天吃外賣！”
看著老媽忙碌的背影，劉沚心里那點因為傅詩淇沒及時回復消息的小失落瞬間被填滿了。她蹭過去，從后面抱住老媽的腰，下巴擱在她肩膀上，難得地撒了個嬌：“媽，你最好了！”
“少來這套！”老媽嘴上嫌棄，手上動作卻沒停，嘴角也忍不住彎了起來，“書真寫完了？啥時候出啊？”
“嗯！完了！編輯說實體書已經在弄了！”劉沚松開手，語氣帶著點小得意。
“行！出息了！”老媽點點頭，沒再多夸，但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她拿出一個稍小點的保鮮盒，“喏，這個給你鄰居淇淇的。上次那孩子挺懂事的，炸醬吃完了還知道把桶洗干凈還回來，還送了個杯墊。禮數挺周到！這盒你拿給他?！?/p>
劉沚看著那盒明顯分量十足的炸醬，心里嘀咕：老媽，你這偏心也太明顯了吧？不過她沒說出來，乖乖接過盒子：“行，我一會兒給他送去。”
“現在就去！趁熱乎！”老媽指揮道。
劉沚只好端著炸醬盒去敲1601的門。敲了兩下，里面沒動靜。又敲了兩下，才聽到腳步聲。門開了，傅詩淇穿著寬松的家居服，頭發(fā)有點亂，臉上帶著點剛睡醒的惺忪感，手里還拿著手機。
“吱吱？”他看到劉沚手里的盒子，有點疑惑。
“喏，我媽新炸的醬，給你的?！眲b把盒子遞過去，“她說謝謝你上次……呃，懂禮貌?！彼龥]好意思說“杯墊”。
傅詩淇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接過盒子：“謝謝阿姨，太麻煩她了。”他低頭聞了一下，“真香?！?/p>
“我媽手藝沒得說！”劉沚順口夸了一句，看他那副剛睡醒的樣子，隨口問，“剛睡醒？打擾你了？”
“沒，剛瞇了會兒?！备翟婁咳嗔巳嗝夹模坪踹€有點疲憊，“今天收工早，有點累?！彼D了頓，看向劉沚，眼神清亮了些，“對了，你剛才發(fā)的消息我看到了。恭喜??！書完結了，還要出實體，厲害！”他語氣真誠，帶著點替她高興的笑意。
劉沚沒想到他剛睡醒還記得看消息，還特意道賀，心里那點小別扭瞬間沒了，咧嘴一笑：“嘿嘿，還行吧！一般厲害！”
“謙虛了?！备翟婁恳残α?，目光落在她臉上，“看你這黑眼圈，熬了不少夜吧？總算能歇歇了?！?/p>
“可不是嘛！累死我了！”劉沚大吐苦水，“感覺身體被掏空！”
兩人站在門口閑聊了幾句。傅詩淇似乎真的很累，沒說多久就掩嘴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劉沚見狀，趕緊說：“那你趕緊休息吧！我回去了，我媽還在呢！”
“嗯，好。替我謝謝阿姨。”傅詩淇點點頭。
劉沚回到自己家，老媽已經把帶來的東西都歸置好了，正站在廚房門口張望：“淇淇在家呢？看著精神頭不太好？”
“嗯，他說今天收工早，有點累，剛在睡覺?！眲b隨口答。
“哎，年輕人打拼都不容易?！崩蠇尭袊@一句，沒再多問，招呼劉沚，“行了，你歇著去吧！媽給你煮碗面！嘗嘗新炸的醬！”
廚房里很快響起鍋碗瓢盆的叮當聲和炸醬下鍋的滋啦聲。濃郁的醬香混著肉香迅速彌漫開來，霸道地占領了整個小公寓。劉沚坐在客廳沙發(fā)上，聞著這熟悉又溫暖的味道，看著廚房里老媽忙碌的身影，感覺心里某個角落被填得滿滿的，踏實又安穩(wěn)。
很快，一碗熱氣騰騰、醬汁濃郁、碼著黃瓜絲和豆芽的炸醬面就端到了劉沚面前。面條筋道，炸醬咸香適中，拌開了吃一口，滿嘴留香。
“好吃！”劉沚含糊不清地夸贊，埋頭猛吃。老媽坐在對面，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臉上是滿足的笑容。
“慢點吃！沒人和你搶！”老媽給她倒了杯水，“淇淇那份……他一個人住，估計也吃不好。你回頭問問他，要是喜歡，下次媽多做點，你給他送過去。”
劉沚嘴里塞著面條，含糊地“嗯嗯”應著。心里卻在想：淇淇那家伙，看著挺會照顧自己的，應該……餓不著吧？不過老媽這炸醬……確實沒人能拒絕。
一碗面下肚，渾身都暖洋洋的。老媽又絮絮叨叨地叮囑了她半天注意身體、別老熬夜、房子要勤收拾之類的話。劉沚一邊聽著，一邊看著老媽鬢角新添的幾根白發(fā)，心里突然有點發(fā)酸。她走過去，輕輕抱了抱老媽：“媽，謝謝你?！?/p>
老媽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溫情弄得有點不好意思，拍了她后背一下：“謝啥謝！趕緊把嘴擦擦！油乎乎的！”
送走老媽，屋里重新安靜下來。劉沚收拾好碗筷，走到陽臺上透氣。深秋的夜風帶著涼意，吹在臉上很舒服。她看著對面1601陽臺透出的暖黃色燈光，想著傅詩淇大概也在吃那盒炸醬？或者已經睡了？
她拿出手機，點開傅詩淇的微信，想了想，發(fā)了條消息過去：“炸醬好吃不？我媽的手藝是不是絕了？”
過了一會兒，消息回了過來，只有兩個字：“好吃?！?/p>
后面還跟了個小小的、豎起大拇指的表情。
劉沚看著那個表情，忍不住笑了。她收起手機，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新書完結，實體書在望，稿費到手，老媽愛心投喂，鄰居也安好……這日子，好像真的挺不錯的。至于下一本書寫啥？明天再說吧！今晚，她只想好好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