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雌蟲徹底失語,嘴巴開合了幾次,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大廳里靜得只剩下壓抑的呼吸聲。
另一位穿著稍顯正式制服、看起來職位更高些的工作雌蟲,終于從后臺區(qū)域快步走出,試圖打破這窒息的僵局。
他雙手捧著一塊光屏,小心翼翼地遞到謝嵩白面前。
“尊貴的殿下,按照流程,還需要您……呃,您和您的雌君,確認一下這份財產(chǎn)分割與歸屬協(xié)議。”
“主要是關(guān)于……呃,雌君名下現(xiàn)有及未來財產(chǎn)的分配比例、管理權(quán)歸屬、以及……”
光屏上密密麻麻列著條款,核心內(nèi)容不言而喻:
雌蟲的一切,從現(xiàn)有的星幣、房產(chǎn)、投資,到未來的收入、繼承權(quán)甚至戰(zhàn)功撫恤,都將被雄蟲完全掌控。
雌蟲能保留多少,全憑雄蟲的“恩賜”寫在紙上。
這是赤裸裸的掠奪,是這個社會賦予雄蟲的特權(quán)。
謝嵩白的目光掃過那些冰冷的條款,眉頭瞬間擰緊。
“比例?”
謝嵩白抬眸,看著眼前的雌蟲。
工作蟲被他看得頭皮發(fā)麻,連忙解釋:“是、是的殿下!按照慣例,雄主會填寫雌蟲可以保留的財產(chǎn)比例,通?!?%到10%之間,具體看您的意愿……”
“0%?”
意思是,雌蟲連支配自己財產(chǎn)的自由都沒有?
荒誕。
他不再看那個工作蟲,直接伸手拿過對方手中的電子筆,直接翻到比例填寫欄,在“雌君保留比例”后面,寫下了:100%。
字跡雋秀,和他的蟲一樣。
工作蟲倒抽一口冷氣:“殿、殿下,這……這不合規(guī)……”
謝嵩白置若罔聞,手指繼續(xù)翻飛,在“財產(chǎn)管理權(quán)歸屬”一欄,干脆利落地勾選了“雌君自行管理”。
在“債務承擔”一項,他粗略掃了一眼,隨即勾選了“雄主承擔所有債務”。
“還有問題?”
謝嵩白終于停筆,抬眼看向那個已經(jīng)石化的高層工作蟲,眼神冰冷如刃。
“沒、沒有了!殿下!”工作蟲嚇得一個激靈,連忙躬身,聲音都變了調(diào)。
謝嵩白將光屏和電子筆隨手丟回給對方。
他再次側(cè)過身,面對一直沉默低著頭的伊琉斯,神色瞬間又柔和了下來。
“好了,都解決了。”他輕聲說。
“我們回家?!?/p>
0517給的資料里,伊琉斯只是一個被逼到絕境不得不起兵反抗的上將。
而他的不幸,是多方面的。
制度的壓迫,雄蟲的肆意欺辱,以及……那兩個主角明里暗里的打壓。
可是,他本身,又有什么錯?
生在這個錯誤的社會,沒有遵循那該死的制度,還保留著應當有的那一身傲骨?
謝嵩白無視了身后那一片死寂和無數(shù)道幾乎要將他后背灼穿的目光,牽著伊琉斯的手,走出了那棟金碧輝煌的建筑。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伊琉斯下意識地瞇了瞇眼,腳步還有些虛浮。
銀發(fā)垂落,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露出線條緊繃的下頜和毫無血色的唇。
他低頭看著被謝嵩白緊緊扣住的手指,又看看自己另一只手里攥著的、那頁象征著他從地獄邊緣被強行拽回的契約書,思緒一片混沌。
這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太不真實,像一個光怪陸離的夢。
謝嵩白拉著他在街道旁慢慢走著。
下午的陽光將他們的影子拉長,交疊在一起。
走了幾步,謝嵩白忽然停了下來。
他轉(zhuǎn)過身,正對著伊琉斯,墨色的眼眸中,沒有了登記處里那種宣告式的淡漠,反而多了一絲……罕見的鄭重。
甚至可以說,是局促。
他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聲音比在登記處里低了很多。
“伊琉斯上將,”他開口,目光坦蕩地直視著伊琉斯那雙深潭般的翠眸,“剛才……是我趁蟲之危?!?/p>
伊琉斯猛地抬眼,翠色的瞳孔微微收縮。
顯然沒料到他會說這個。
“利用你現(xiàn)在的困境,沒給你太多選擇的時間和余地,就把你……綁成了我的雌君。”
他頓了頓,似乎覺得“綁”這個詞不夠恰當,又補充道,“……拐成了我的雌君。”
“趁蟲之?!?、“綁”、“拐”……
這些字眼從一個身份尊貴的A級雄蟲口中說出,帶著近乎荒誕的自省。
伊琉斯徹底怔住了。
他設(shè)想過無數(shù)種這位五皇子殿下可能的反應。
高高在上的施舍、漠不關(guān)心的利用、或者只是圖一時新鮮……
唯獨沒想過會是這樣的……道歉。
他握著契約書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指節(jié)泛白,嘴唇動了動,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謝嵩白看著他蒼白的臉和眼中翻涌的復雜情緒,握著伊琉斯的那只手微微用了點力。
“我知道這很突然,也很……不講道理?!彼穆曇舴诺酶p了些,“但我向你保證,伊琉斯。這個雌君的身份,不是枷鎖?!?/p>
他頓了頓,組織著語言。
“它是我給你的……一個位置。一個在我身邊,不需要向任何蟲彎腰的位置?!?/p>
陽光落在謝嵩白精致的側(cè)臉上,為他周身清冷的氣質(zhì)鍍上了一層暖色。
伊琉斯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了一下,又猛地松開。
他看著謝嵩白那雙深邃如墨、此刻卻盛滿了溫度的眼睛,看著對方臉上那毫不作偽的鄭重,那句“趁蟲之?!钡脑捳Z在腦海中反復回蕩。
沉默在兩蟲之間蔓延,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許久,伊琉斯深吸了一口氣。
他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劇烈翻涌的情緒風暴。
再抬眼時,那雙翠色的眼眸深處,似乎裂開了一道縫隙,透出一點微弱的光。
他看著謝嵩白,聲音很輕,帶著沙?。?/p>
“殿下……”
“……不算趁蟲之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