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笑話，幾個續(xù)集，
改變了對徐建武的態(tài)度，
這樣的應變能力正好是清吧需要的，
女人正準備和他繼續(xù)交流。
一聲蠻橫地的聲音撕裂了整個空間。
緊接著，是兩聲極其刺耳的、
仿佛金屬被硬生生撕裂的
“滋啦——嘶！”
像兩把鈍鋸狠狠摩擦過所有人的聽覺神經。
最后，伴隨著短促、
如同垂死者發(fā)出悶哼般的“噗呲”幾聲響動，
整個清吧陷入了絕對的、
令人心頭發(fā)緊的死寂。
一個原本舉杯欲飲的客人，
動作凝固在半空，
角落里一對靠得很近喁喁私語的男女，
如同受驚的鵪鶉般猛地向兩邊彈開，
驚愕地環(huán)顧四周，
仿佛無法理解聲音被憑空剝奪的事實。
一個身穿臟兮兮藍色工裝、
背著沉重工具箱、
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連滾帶爬般地從吧臺后狹窄的操作間通道口沖了出來，
臉都嚇白了，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姐！芳姐！
對不??！這真對不?。∥荫R上看看，馬上！”
他沖得太猛，
工具箱角“哐當”一聲狠狠磕在厚重的木質吧臺邊緣，
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鈍響，
震得臺面上幾只空酒杯嗡嗡輕顫。
他顯然就是剛才在操作間里維護或調試音響設備的維修工。
此刻他額頭已經沁滿了細密油亮的汗珠，顧不上擦拭，
沖到位于清吧角落的那個小小的調音臺前。
燈光下，能清楚看到他那身藍色工裝后背洇濕了一大片汗?jié)n。
他手忙腳亂地打開調音臺面板下的擋板，
無數交纏的線路暴露出來，如同糾纏不清的神經脈絡。
他顫抖的手指在一堆連接線上急速而慌亂地撥弄、插拔、測試，
動作快而毫無章法。
調音臺上的各色指示燈時而微弱閃爍，時而驟然熄滅，
幾根粗大的主線路連接口被他反復用力拔插，
發(fā)出“咔噠、咔噠”的噪音，在死寂的環(huán)境里格外刺耳。
他一邊動作，一邊嘴里仍在不歇氣地碎念，是混亂的囈語：
“不可能的……明明接好了啊……麥克風敲擊聲正常……但伴奏音卻沒了……”
汗水順著他的太陽穴流下來，
在他沾滿油污的側臉上沖出幾道滑稽的淺痕。
混亂如同瘟疫般開始彌漫。
靠近調音臺的一桌客人中，
一位衣著得體、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的中年男士，
帶著明顯被攪擾了雅興的不悅開口，
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空間里：
“喂，怎么回事？還能不能用了？”語氣里透著不耐煩。
不遠處一桌低聲談笑的幾個年輕人，
也停止了交談，
其中一個不耐煩地把酒杯在桌上重重一頓，
發(fā)出“篤”的一聲輕響，
眼神瞟向調音臺的方向，
又瞟向吧臺里那個仿佛凍結住的女人。
壓力如同沉重的鉛板，
直接傾軋在那個年輕的維修工背上。
他擦拭線路板的手抖得更加厲害。
他猛地抬頭，聲音急切得變了調：
“芳姐！再給我……再給我?guī)追昼姡?/p>
我保證！
伴奏……伴奏肯定哪里虛連了！……”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溺水者抓住稻草的絕望懇求，
目光惶恐地投向吧臺深處。
可那道墨綠色的身影依舊凝立不動，
如同一尊沒有生命的精美玉像，
陽春白雪又變成了冷若冰霜。
調音臺旁邊的小舞臺一角，
一個年輕纖細的身影慌亂地縮在那光線昏暗的角落里。
她穿著一身質地樸素的白紗裙，
手緊緊抓著黑色的方形麥克風立架桿的上沿，
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女孩低著頭，
長卷發(fā)披散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
只能看到小巧的下巴和挺翹的鼻尖，
還有肩膀在努力壓抑之下仍無法控制的輕顫。
那是今晚在角落里低吟淺唱的清純駐唱女孩，
音樂的消失如同抽走了她賴以立足的根基。
維修工再次嘗試接通一條備用線纜，
插頭在接口處摩擦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刮擦聲，
調音臺內部某個元件“啪”地爆出一小簇藍色的電火花。
“??！會不會起火呀”有人低聲驚呼。
場面如同煮沸即將失控的湯鍋。
那個一絲不茍的中年男士索性放下了酒杯，
雙臂交叉抱在胸前，
身體微微后仰靠在沙發(fā)背上，
眼神凌厲地掃視著。
那頓酒杯的年輕人撇了撇嘴，
和他的同伴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果然要搞砸了”的眼神。
死寂的空氣吸飽了不耐與焦躁，不斷膨脹。
徐建武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掌心的薄汗正在滲出，粘膩的濕冷。
他目光下意識地搜尋，
看有什么可以救場的。
就在老板娘擱置打火機的那個位置，
緊挨著幾本精致的賬冊和票據，
赫然放著一個體積稍大的工程計算器。
黑色塑料機身，屏幕寬大，
塑料按鍵排布著清晰的數字和復雜的函數符號、工程符號。
比起普通計算器，它顯得專業(yè)而厚重。
顯然，這位老板娘日常除了核對賬目，
可能還需要處理些工程方面的核算。
前世的荒誕碎片在混亂的旋渦中驟然燃燒。
無數次刷手機消磨時光時映入眼簾的大量短視頻，
其中就有用計算器按鍵模擬樂曲的搞怪視頻，
《賽馬》！記憶中最為清晰的，
正是用這種大按鍵計算器模擬二胡名曲《賽馬》的詭異“演奏”。
那歡快的節(jié)奏，跳躍的旋律……
一個模糊得如同囈語般的聲音在心底炸開：“賭了！”
沒有一絲猶豫的余地，也根本不存在權衡得失的時間。
營銷生涯中培養(yǎng)的抓住機會的本能壓倒了所有的理智判斷。
就在那維修工絕望的汗珠砸落在調音臺線路板上
，就在另一位顧客要高聲抱怨要退場的同時，
徐建武動了。
他的動作迅捷如風，幾步便跨到吧臺前。
手伸向那個安靜的工程計算器，五指張開向它抓去。
吧臺里的女人反應快得驚人！
在他手指觸碰到計算器的同一剎那，
她的身體猛地繃緊，像一張驟然拉滿的弓，
凌厲的目光如冰錐般刺來！
方才的陽春白雪瞬間化為最鋒利的戒備！
她的手甚至比目光更快，
帶出一道迅疾的殘影，
朝吧臺上擺著的賬本和票據抓去，
她以為徐建武貿然拜訪的真正目標是賬本和票據，
剛才是聲東擊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