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卑斯山的風,帶著沁入骨髓的凜冽與雪松的冷冽清香,呼嘯著穿過古老的松林,
卷起細碎的雪沫,拍打在“星靜之音”一行人的臉上。空氣稀薄而清冽,
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了一口冰刀,卻又帶著一種洗滌肺腑的純凈。
腳下厚厚的積雪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是這片寂靜山谷里唯一的、單調(diào)的配樂。
祁星背著巨大的登山包,走在隊伍最前面。他穿著一件深藍色的防寒沖鋒衣,拉鏈拉到下巴,
遮住了小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沉靜如深湖的眼睛,映著遠處連綿起伏、終年積雪的壯麗群峰。
心動魄的發(fā)布會和隨之而來的輿論風暴、法律訴訟的拉鋸、以及祁振邦無處不在的冰冷壓力,
如同沉重的鉛塊,被他暫時卸下,留在了萬里之外那個喧囂的、充滿硝煙味的城市。
他高大的身影在雪地里投下長長的影子,步伐沉穩(wěn),
帶著一種長途跋涉后的疲憊和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他正小心翼翼地牽引著一個孩子的手。
小彤裹得像一只圓滾滾的紅色小企鵝,厚厚的羽絨服帽子遮住了她的小耳朵,
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此刻寫滿了驚奇的大眼睛。她的另一只小手被安靜牢牢牽著。
安靜穿著米白色的長款羽絨服,圍巾裹住了口鼻,露出的眉眼間也帶著長途飛行的倦色,
但更多的是溫柔和一種小心翼翼的呵護。小彤小小的身體在厚厚的積雪中走得有些踉蹌,
每一步都陷得很深,但她沒有哭鬧,只是緊緊抓著祁星和安靜的手,
小臉因為寒冷和興奮而紅撲撲的。祁星會適時地放慢腳步,
或者微微用力將她從深雪中提起來。每一次身體的接觸,
都通過手掌清晰地傳遞著一種無聲的、穩(wěn)定的力量。小彤會仰起頭,看看祁星沉靜的側(cè)臉,
再看看安靜溫柔的眼睛,然后咧開嘴,露出一個無聲卻無比燦爛的笑容,用力地點點頭。
林小滿推著行李車走在后面,車上堆滿了大包小包的樂器和行李,
車輪在松軟的雪地里艱難前行。她一邊喘著粗氣,
一邊不忘舉著手機拍攝:“我的天……這地方也太……太仙了吧!空氣甜得跟冰鎮(zhèn)雪碧似的!
累死老娘了……不過值了!孩子們快看!雪山!真正的雪山!跟畫里一模一樣!
”大壯和另一個稍大些的自閉癥男孩阿哲跟在林小滿旁邊。大壯好奇地東張西望,
時不時想彎腰去抓一把雪,又被林小滿趕緊拉住。阿哲則顯得有些拘謹,
厚厚的圍巾幾乎遮住了他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略顯躲閃的眼睛,
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這個全然陌生的白色世界。刺骨的寒風和陌生的環(huán)境,
讓他的身體微微繃緊,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著。走在隊伍最后的是安教授。
他穿著厚重的深灰色羽絨服,步伐緩慢而沉重,呼出的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拉得很長。
他沉默地看著走在前面、相互扶持的祁星、安靜和小彤,眼神復雜,有欣慰,有愧疚,
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他手里緊緊攥著手機,屏幕早已暗了下去,
但剛才那通來自國內(nèi)的、內(nèi)容不詳?shù)募贝匐娫?,卻像一塊冰冷的石頭,沉沉地壓在他的心頭,
讓他原本因這壯麗景色而稍有松弛的神經(jīng),再次緊繃起來。祁振邦……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這短暫的寧靜,又能持續(xù)多久?“快到了!”林小滿指著前方,聲音帶著興奮的顫抖,“看!
湖!還有房子!”穿過一片茂密的冷杉林,視野豁然開朗。
一片巨大的、宛如藍寶石般深邃的高山湖泊猝不及防地撞入眼簾。湖面尚未完全封凍,
靠近岸邊的地方結(jié)著薄冰,而中心區(qū)域在午后的陽光下泛著幽深冷冽的藍光,
倒映著四周巍峨的雪峰和湛藍的天空,純凈得令人窒息。湖邊,
幾棟典型的瑞士傳統(tǒng)木屋錯落有致地分布著,深棕色的原木外墻,陡峭的覆雪屋頂,
寬大的窗戶像一雙雙明亮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這片遺世獨立的美景。
其中一棟稍大的木屋前廊下,
一位穿著深紅色羊毛長裙、頭發(fā)銀白、氣質(zhì)溫婉沉靜的老婦人正站在那里,
微笑著向他們揮手。正是索菲亞女士——國際知名的音樂療愈專家,
也是這次“星靜之音”能來到這片“音樂療愈圣地”的關鍵引路人?!皻g迎來到‘回聲谷’,
孩子們?!彼鞣苼喤康穆曇舨桓撸瑓s異常清晰溫和,帶著一種奇特的撫慰人心的力量,
穿透清冷的空氣,傳入每個人的耳中,也奇異地撫平了阿哲微微顫抖的肩膀,“旅途辛苦了,
快進來暖暖身子?!蹦疚輧?nèi)部溫暖如春,燃燒的壁爐發(fā)出噼啪的輕響,
松木的清香混合著熱巧克力的甜香彌漫在空氣中。巨大的落地窗外,
是那幅令人屏息的雪山湖泊畫卷。索菲亞女士沒有急于安排課程,
只是招呼大家圍坐在壁爐旁厚厚的羊毛地毯上,喝著熱騰騰的可可?!霸谶@里,
時間會變得很慢?!彼鞣苼喤康哪抗饩従彃哌^每一個孩子,最后落在祁星和安靜身上,
“風雪、寒冷、寂靜……這些都是自然的饋贈,是幫助我們沉靜下來,
聆聽內(nèi)心真實聲音的屏障。音樂療愈,不是要教會孩子們復雜的技巧,
而是引導他們找到與這個世界溝通的另一種語言,
一種屬于他們自己的、獨一無二的‘回聲’。”她的聲音像壁爐里溫暖的火光,
“放下你們帶來的焦慮和目標,先讓身體和心靈,適應這里的‘休止符’。
”祁星捧著手里的熱可可,感受著杯壁傳來的暖意,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連綿的雪峰。
發(fā)布會上的嘶吼、祁振邦陰鷙的眼神、網(wǎng)絡上如潮的惡評……那些尖銳的碎片,
似乎真的被這無垠的冰雪和寂靜暫時凍結(jié)、隔離了。他低頭,看著靠在自己身邊,
正用小手好奇地戳著地毯上編織花紋的小彤。孩子眼中純粹的驚奇,像一泓清泉,
無聲地滌蕩著他心頭的塵埃。他緊繃的肩線,在壁爐的暖意和這片安寧中,
終于有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放松。安靜挨著他坐著,輕輕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疲憊的身體感受著他傳遞過來的、令人安心的體溫。她閉上眼,聽著木柴燃燒的噼啪聲,
聽著窗外遙遠的風聲,感受著這份來之不易的、近乎奢侈的寧靜。阿爾卑斯山的休止符,
就這樣溫柔地落下,暫時隔開了兩個世界。***適應期比預想的更需要耐心。
阿哲對寒冷和陌生環(huán)境的抵觸尤為明顯。木屋溫暖舒適,
但他總是下意識地尋找最角落的位置,蜷縮起來,拒絕脫下厚重的圍巾和帽子,
仿佛那層織物是他與這個陌生世界之間唯一的安全屏障。
任何試圖靠近或引導他參與活動的嘗試,都會引起他無聲的抗拒和更深的自閉。
大壯則像個充滿電的小馬達,對一切都充滿了過剩的好奇。他無法理解“輕聲細語”的要求,
常常在需要安靜的療愈活動中突然爆發(fā)出興奮的大叫,或者毫無征兆地沖向巨大的落地窗,
想觸碰外面看似很近的雪山,
咚咚的腳步聲和興奮的叫嚷常常打破木屋里刻意營造的寧靜氛圍,讓其他孩子受到驚嚇。
小彤雖然對環(huán)境適應得最快,臉上總是帶著新奇的笑容,
但她對聲音的感知方式與常人截然不同。普通的音樂節(jié)奏對她而言意義不大,
她需要更強烈的、能轉(zhuǎn)化為身體觸覺的振動。
愈樂器——音色空靈的音束、聲音悠長的海洋鼓、音階清脆的拇指琴——在她的小手觸摸下,
反應都顯得有些平淡。她偶爾會流露出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沮喪,
用大眼睛無聲地詢問:音樂在哪里?祁星和安靜,以及林小滿,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他們習慣了用熱情和耐心去引導,但在這里,
面對孩子們不同的障礙和索菲亞女士強調(diào)的“靜默引導”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