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莎后來跟我們說,懷德鎮(zhèn)比她想象中更安靜,青石板路蜿蜒曲折,老房子的墻皮斑駁,像一張張布滿皺紋的臉。她到的那天是下午,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金。
莎莎是單親長大的,打記事起就沒見過爸爸。五歲那年,媽媽得到了去國外工作的機會,走前把她送到舅舅家:“莎莎乖,等媽媽站穩(wěn)了就來接你?!边@一等,就是十幾年,她在舅舅舅媽身邊長大,早已把舅舅一家當成自己最親的親人。
她先去了她舅舅家。舅舅叫李建國,是個木匠,手藝好,性子也憨厚,舅媽王蘭溫柔賢惠,還有個剛滿三歲的外甥女念念,扎著兩個小辮子,見了莎莎就奶聲奶氣地喊“姐姐”。
懷德鎮(zhèn)被群山裹著,漫山的櫸樹長得茂密,木質緊實,是做家具的好料,價錢也公道。舅媽懷了孕,便和舅舅搬來這兒,圖個清靜,也方便舅舅靠著一手木匠活養(yǎng)家。
“莎莎回來啦!”舅舅系著圍裙從廚房跑出來,手里還拿著鍋鏟,“快進來,舅媽給你燉了雞湯?!?/p>
舅媽把念念舉起來,讓她坐在莎莎腿上:“路上累壞了吧?快嘗嘗我做的紅燒魚,你小時候最愛吃的?!?/p>
念念揪著莎莎的迷彩服扣子,好奇地問:“姐姐,你衣服上的星星是真的嗎?”
莎莎笑著把她抱起來,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是呀,姐姐是來保護念念的。”
那頓晚飯吃得很熱鬧,舅舅給她講鎮(zhèn)上的新鮮事,舅媽不停給她夾菜,念念在她懷里咿咿呀呀地唱著兒歌。莎莎說,那一刻她覺得,懷德鎮(zhèn)不像有危險的樣子,倒像個能讓人安心過日子的地方。
吃完飯,舅媽收拾碗筷,舅舅坐在沙發(fā)上喝茶,莎莎靠在門邊看著他們,心里暖暖的。她想,等任務結束了,一定要帶玫瑰她們來這里,嘗嘗舅媽的手藝。
就在這時,舅媽突然“呀”了一聲。“老李,你看門口是不是有人?”
莎莎和舅舅走出去,只見門口臺階上躺著一對母女。女人看起來三十多歲,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襯衫,臉色通紅,嘴唇干裂,旁邊的女孩大概八九歲,梳著馬尾,手里緊緊攥著一個布包,眼神卻不像普通孩子那樣怯生生的,反而透著股與年齡不符的鎮(zhèn)定。
“這是咋了?”舅舅趕緊走過去,“是不是中暑了?”
女人虛弱地睜開眼:“大哥……我今天帶孩子出來逛逛,天太熱……”
舅媽心善,拉著女人的胳膊:“快進來歇歇,我給你們倒點水。”
莎莎皺了皺眉。那女人雖然臉色難看,但露在外面的胳膊肌肉結實,不像長期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那個女孩更奇怪,她站在一旁,眼睛飛快地掃過院子里的擺設,最后落在莎莎的軍靴上,嘴角似乎撇了一下。
“舅媽,”莎莎低聲說,“要不還是叫救護車吧?”
“哎呀,多大點事,”舅媽擺擺手,“進來喝杯涼水解解暑就好了。”
女人被扶進來,喝了水后氣色好了些,連聲道謝。女孩則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抱著布包,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們。
舅舅問起她們的住處,女人說丈夫在鎮(zhèn)上打工,租住在幸福小區(qū),還報了個地址?!拔疫@就送你們過去,”舅舅拿起外套,“正好我也順路。”
莎莎看了看表,已經晚上七點多了:“舅舅,我去吧,你在家陪舅媽?!?/p>
“沒事,我認識路,”舅舅拍了拍她的肩,“你剛回來,好好歇歇?!?/p>
女人連忙說:“不用麻煩大哥了,我們自己能走?!?/p>
“客氣啥,”舅舅笑著說,“鄰里鄰居的,應該的。”
就這樣,舅舅帶著那對母女走了。莎莎站在門口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拐角,心里那股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摸了摸腰間的槍,槍身冰涼,讓她稍微定了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