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啊~”棒梗的哭聲,跟拉響的警報似的,又尖又響。
但這哭聲里,光有動靜,沒見眼淚。
院子里的人,耳朵都尖著呢,這動靜一出來,各家各戶的門簾、窗戶縫,又熱鬧起來。
第一個沖出來的是賈張氏。
她像一頭發(fā)了瘋的老母雞,從西廂房一路小跑過來,人還沒到,罵聲就先到了。
“哪個天殺的欺負(fù)我大孫子了!”
“曹錕!你個挨千刀的!你趕緊放開我孫子!”
賈張氏沖到門口,看見曹錕抓著棒梗的手腕,棒梗正不斷干嚎,那心疼得跟刀割一樣。
“你松開!你欺負(fù)一個孩子算什么本事!”
她伸手就要去掰曹錕的手,曹錕一側(cè)身,差點讓賈張氏摔跟頭。
緊跟著跑過來的秦淮茹,臉都嚇白了,一把拉住還要往前沖的婆婆。
“媽!您少說兩句!”
她轉(zhuǎn)過頭,一臉的懇求和卑微,聲音都帶著顫。
“曹錕同志,你看這是怎么了,孩子小,不懂事,肯定是有什么誤會,您大人有大量,別跟他一般見識?!?/p>
“我給您賠不是了,您先把他放開,行嗎?”
曹錕沒看她,也沒理會賈張氏的抓撓,目光依舊落在棒梗那張擠眉弄眼的臉上。
“臭小子,你這演技,不去演戲真是屈才了?!?/p>
“眼淚呢?好歹擠兩滴出來意思意思啊?!?/p>
謝廣坤背著手,慢悠悠地從旁邊踱了過來,正好擋在賈張氏和曹錕中間。
“哎哎哎,干什么呢?”
他把小眼睛一瞪,看著賈張氏。
“你這老婆子,咋回事?一上來就罵人?”
“你孫子跑到我侄子屋里偷東西,人贓并獲,我們還沒說話呢,你倒先喊上了?”
“有你這么教育孩子的嗎?偷東西還有理了?”
賈張氏被謝廣坤堵住,氣得直蹦腳。
“放你娘的屁!”
“誰偷東西了?你哪只眼睛看見了?”
“我大孫子就是進(jìn)來看看,你們家有什么了不起的東西值得偷?你家有金條啊還是有銀元啊?”
她一邊罵,一邊還想往里擠。
“我看就是你們倆大人,合起伙來欺負(fù)我們孤兒寡母!”
“沒天理了??!院里的大伙都來看看?。⑷死?!”
“小孩都不放過啊”
“這日子可是沒法過~咯”
“我這苦命的大孫兒哎”
院里的人越圍越多。
三大爺閻埠貴剛把東西搬完,正擦汗呢,也湊過來看熱鬧。
二大爺劉海中挺著肚子,皺著眉,一副官架子。
許大茂更是唯恐天下不亂,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我說廣坤叔,”他陰陽怪氣地開口,“孩子嘛,不懂事,拿點東西算什么偷啊。”
“再說了,棒梗還是個孩子,你跟一個孩子較什么真。”
謝廣坤頭一歪,斜著眼看他。
“許大茂,這兒沒你說話的份兒?!?/p>
“什么叫拿?不問自取就叫偷!”
“小時偷針,長大偷金,這個道理不懂啊?”
“還是說,你小時候也經(jīng)常干這事,覺得挺光榮?”
一句話把許大茂噎得臉通紅。
秦淮茹急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朝著棒梗喊道,
“棒梗,快道歉!”
“快說你錯了!”
可棒梗就跟聽不見一樣,兩條腿繼續(xù)亂蹬,哭嚎的聲音更大了,就想著靠著撒潑打滾蒙混過關(guān),這招可是他跟奶奶學(xué)的,百試百靈。
曹錕抬手一甩,將棒梗丟了出去,甩了個狗啃泥。
他覺得火候差不多了。
然后,他彎下腰,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從棒梗的兜里掏出了東西。
嘩啦一下。
一堆炒得焦黃噴香的松子,從兜里倒在了地上。
“看見了嗎?”
曹錕的聲音讓整個嘈雜的前院瞬間安靜下來。
他指著地上的松子,目光掃過每一個人。
“他要偷的,就是這個。”
頓了頓,眼神最后落在了秦淮茹的臉上。
“秦淮茹,我問你。”
“你兒子是不是偷了我的東西?”
秦淮茹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是,或者不是,她都不能說。
賈張氏一看這架勢,立刻換了一副嘴臉,一屁股也坐到了地上,開始拍著大腿哭天搶地。
“我的老天爺??!這日子沒法過了!”
“孩子就是聞著味兒香,想嘗一個,這犯了王法了嗎?”
“你們家大魚大肉地吃著,我孫子想吃個松子都不行,這是要逼死我們?nèi)野?!?/p>
“我可憐的老伴啊,你死得早啊,留我們娘幾個被人這么欺負(fù)啊……”
這套組合拳,院里的人都看膩了。
可每次都還有點用。
就在這時,
一直躲在秦淮茹身后的小當(dāng),怯生生的跑了過來。
她手里還攥著那張空糖紙,看了曹錕一眼后,竟然彎腰鞠了個躬,
“對…對不起,哥哥?!?/p>
曹錕的目光,從哭鬧的棒梗和撒潑的賈張氏身上移開,落在了小當(dāng)?shù)纳砩稀?/p>
他忽然笑了。
“呵,一個家里,總得有個明白人~”
這話一出,賈家?guī)兹四樕隙茧y看到了極點。
隨后,曹錕回屋從桌上那個布袋子里捏起一小撮松子、走到小當(dāng)面前,蹲了下來。
他把手伸到小當(dāng)面前。
“想吃嗎?”
小當(dāng)看著他手心里那些香噴噴的松子,咽了下口水,卻害怕地往后縮了縮。
她看了一眼正在地上打滾的哥哥,又看了一眼旁邊叉著腰罵街的奶奶。
她搖了搖頭。
曹錕也不勉強(qiáng),本就是做做戲,影射下賈家人。
他收回手,自己剝開一顆,扔進(jìn)嘴里。
“咔嚓”一聲,很脆。
他站起身,環(huán)視了一圈院里看熱鬧的鄰居。
“今天,我把話放這兒。”
“我曹錕的東西,誰也別想動?!?/p>
“想吃、想用,可以啊?!?/p>
“過來求我!我這人看心情,心情好了,肯定是……”
“同意不了一點!”
他的目光從閻埠貴,到劉海中,再到許大茂,最后停在賈張氏的臉上。
“不管大人,還是小孩,沒有例外?!?/p>
“誰要是敢伸手動腳,就別怪我不客氣?!?/p>
說完,他指了指門口那把靠著的鐵鍬。
“我七叔說他上次走的急,有時間可還要再回來看看呢 ?!?/p>
院子里,安靜得落針可聞。
那把鐵鍬,還是相當(dāng)有威懾力的。
劉海中臉上的肥肉抖了抖,沒敢接話。
閻埠貴見目光掃到自己,趕忙轉(zhuǎn)身回屋去了。
許大茂也收起了那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
秦淮茹臉色慘白,心中極其難受。
萬萬沒想到,最后……全家指著一個最小的孩子……
她走上前幾步,同樣鞠躬道歉。隨后,費力地把棒梗從地上拽起來,又去拉賈張氏。
“媽,咱們回屋吧,別在這兒丟人了?!?/p>
賈張氏眼睛一撇看著秦淮如,
“丟人?我丟什么人了!”
“還不是你沒管好孩子”
“你還有臉說我?”
瞪了一眼秦淮茹,她大喊起來,
“東旭啊,你還管不管你媳婦了啊?!”
“你看看她怎么跟我說話吶??!”
她本還想再說點什么可看著曹錕那冰冷的眼神和門口那把鐵鍬,心里也發(fā)怵。
最后,她還是罵罵咧咧地被秦淮茹連拖帶拽地拉走了。
棒梗一邊被拖著走,一邊回頭,怨毒地瞪著曹錕。
那眼神,不像個孩子,倒像條小狼。
【喲,還記上仇了。】
【不愧是白眼狼,這天賦點得夠早的?!?/p>
一場鬧劇,就這么收了場,眾人散去。
謝廣坤得意洋洋地走到曹錕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錕兒,干得漂亮!”
“對付這種滾刀肉,就得來硬的!”
“你看,這一下不就都老實了?”
曹錕沒說話,把桌上的松子重新收回袋子里,然后把袋口扎緊。
他轉(zhuǎn)身回了屋。
謝廣坤也跟著進(jìn)了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哎,我說,這賈家老婆子也太不是個東西了?!?/p>
“還有那棒梗,從小就不是好苗子?!?/p>
“你以后可得防著點他們家?!?/p>
曹錕從柜子里拿出一個搪瓷缸子,給謝廣坤倒了杯水。
“廣坤叔,這院里,不只是賈家?!?/p>
謝廣坤喝了口水,咂吧咂吧嘴。
“那倒是,我看那個劉什么、閻什么來著……唉唉,記不住,就那個二大爺、三大爺,也都不是省油的燈?!?/p>
“一個個看著人模狗樣的,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
“還有那個許大茂,一看就是個蔫兒壞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