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余燼與回響
廚房的瓷磚還留著晚餐時濺上的油漬,夏洛特正舉著鋼絲球跟一只牛排盤較勁。焦黑的肉渣嵌在盤沿的花紋里,她用力蹭了兩下,泡沫順著指縫流到手腕,在燭光熏出的暖紅皮膚上畫出白痕?!霸缰绖偛啪筒宦犇愕摹览路磻?,”她對著盤子皺鼻子,“這破玩意兒比變異體的皮還難對付?!?/p>
浪月剛把最后一只玻璃杯沖凈,正用干布細細擦拭杯壁。水流在她指尖蜿蜒而下,漫過手腕上那道淺粉色的疤痕——夏洛特今晚第一次見到時,只當是戰(zhàn)斗留下的傷,沒敢問?!笆悄阕约悍且⒅嫊r器喊‘再等三十秒’的,”她把杯子倒扣在瀝水架上,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現(xiàn)在知道急了?”
“嘿,你還學會翻舊賬了?”夏洛特轉(zhuǎn)身時帶起一陣風,泡沫星子濺到浪月的睡裙上,像撒了把碎鹽,“剛才是誰嚼著牛排說‘火候剛好’的?”
浪月低頭看著裙角的泡沫,忽然笑了。淺金色的發(fā)絲垂下來,遮住半張臉,只露出微微上揚的嘴角?!拔艺f的是牛排,沒說盤子?!彼舆^夏洛特手里的盤子,指尖輕輕撫過那些頑固的焦痕,“放著吧,我來?!?/p>
她的動作比夏洛特輕柔太多。不用蠻力,只讓海綿順著盤沿的弧度打圈,指腹偶爾在最頑固的地方稍一用力,那些焦黑就像被施了魔法似的,慢慢融進泡沫里。夏洛特看得發(fā)怔:“你連洗碗都跟做實驗似的。”
“差不多,”浪月把洗好的盤子放進消毒柜,“都要控制力度和角度?!彼D(zhuǎn)頭看見夏洛特的袖口濕了大半,正往下滴水,“去換件衣服,別著涼?!?/p>
“沒事,火塘還燒著呢?!毕穆逄財[手?!安贿^你是第一次洗這些東西吧?我之前聽別人說過雙手就是你們,醫(yī)生的第二顆心臟,要操刀做手術(shù)的更是
浪月的動作頓了頓。消毒柜的指示燈閃爍著暖黃的光,照在她睫毛上投下細碎的影?!班?,路以前用的都是一次性餐具,用完就扔?!彼炎詈笠恢簧鬃訑[進瀝水架,“第一次碰這些瓷器,是和你一起?!?/p>
“那以后多練練,”她用胳膊肘輕輕撞了撞浪月,“等找到隔離區(qū),咱買套帶金邊的餐具,天天燉濃湯,把以前沒摸過的泡沫都補回來?!?/p>
浪月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覺得水槽里的水都變暖了?!昂冒 !彼p聲應著,伸手關(guān)掉水龍頭。最后一滴水珠墜落在盆底,在寂靜里漾開細微的回響。
兩人并肩站在水槽前,水流聲混著偶爾的笑談,把廚房烘得暖暖的。夏洛特說起小時候偷喝爸爸的威士忌,嗆得直咳嗽,被笑話了好一陣,到后來每年都拿出來說。
客廳的投影儀嗡嗡啟動時,夏洛特正用鐵鉗往火塘里添柴?;鹦青枧菊ㄩ_,映得她側(cè)臉忽明忽暗?!罢业絺€老片子,”她舉著碟片盒子晃了晃,封面上兩個穿校服的少年正坐在河堤上,“《十七歲的銀河》,以前我同學看一次哭一次?!?/p>
浪月在沙發(fā)上坐定,毛毯搭在腿上。尹滄瀾留給她的真絲睡裙在火光里泛著柔光,裙擺掃過地毯時,帶起細塵在光柱里跳舞。“我沒看過電影。”她輕聲說。
“啊?”夏洛特正往放映機里塞碟片,聞言回過頭,“連動畫片都沒看過?”
“沒有。”浪月指尖劃過沙發(fā)扶手上的木紋,“我只見過監(jiān)控和實驗錄像,屏幕上永遠是數(shù)據(jù)和細胞圖。”
夏洛特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蟄了一下。她按下播放鍵,轉(zhuǎn)身挨著浪月坐下,刻意把聲音放得輕快:“那今天算開葷了。這片子講的是……嗯,兩個男生發(fā)現(xiàn)彼此喜歡對方,又不敢說的故事。”
屏幕亮起的瞬間,火塘的光仿佛都暗了下去。穿白襯衫的少年把耳機分一半給身邊人,晚風掀起他們的衣角,河堤下的河水泛著銀光。夏洛特偷偷瞥向浪月,發(fā)現(xiàn)她看得格外認真,碧青色的瞳孔里映著流動的光影,像盛著揉碎的星子。
“他們?yōu)槭裁床恢苯诱f?”浪月忽然問,聲音很輕。
“怕被討厭吧,”夏洛特抓了把瓜子,“喜歡這種事,有時候比打變異體還需要勇氣?!?/p>
浪月沒再說話,目光重新落回屏幕。當看到戴眼鏡的少年把情書塞進儲物柜又偷偷拿出來時,她忽然想起尹滄瀾藏在實驗報告里的糖果——原來有些心意,無論在哪種世界,都藏得這么笨拙。
電影放到一半,穿白襯衫的少年在暴雨里喊“我好像喜歡你”,夏洛特突然聽見自己的心跳蓋過了雨聲。她攥著瓜子殼的手微微出汗,余光里,浪月的側(cè)臉在明暗交錯的光影里,顯得格外柔和。那些她憋了三天的話,像漲潮的海水,快要漫過堤岸。
“浪月,”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我有件事想問你?!?/p>
浪月轉(zhuǎn)過頭,睫毛上還沾著屏幕反射的微光。“什么事?”
夏洛特深吸一口氣,指甲掐進掌心?!澳翘煸诠S區(qū),我看到你胳膊上有針孔,”她盯著地毯上的紋路,不敢看浪月的眼睛,“不是疫苗那種圓圓的,是……像是抽血留下的,一排一排的。”
空氣突然靜了。火塘里的柴枝噼啪一聲,火星濺到爐壁上。
“如果你不想說,”夏洛特趕緊補充,聲音都帶了點慌,“就當我沒問,我尊重你的隱私,等你想說了再和我說吧?!?/p>
浪月感覺喉嚨發(fā)緊,心率飆升,她害怕說了之后,夏洛特會離開她讓她走,她不想再一個人,可是隱瞞一定會造成感情的裂隙,況且夏洛特從一開始,就毫無保留的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訴了自己,一陣頭腦風暴過后浪月嘆了口氣“如果我說了你覺得害怕你會趕我走嗎?”
她看向夏洛特眼里有恐懼抵觸悲傷和不舍“當然不會!你怎么這么問,我們一起戰(zhàn)斗一路走來雖然也就幾天,但是我嗯早就綁在一起了不是嗎?你也一直在幫我不是嗎?還有什么叫我會怕,我夏洛特?希拉天不怕地不怕!你說就是!”
“好吧,你別后悔。”浪月開始把她遇到夏洛特之前的經(jīng)歷都告訴夏洛特,包括作為實驗室實驗體以及三十號病毒的事。
“那是血液提取器留下的?!崩嗽碌穆曇艉芷届o,像在說別人的事,“他們需要觀察病毒在血液里的濃度,每天都要抽很多次,主要看數(shù)據(jù)反響?!?/p>
夏洛特猛地抬頭,撞進浪月的眼睛里。那里沒有躲閃,只有一種沉在水底的疲憊?!疤蹎??”她問,聲音輕得像耳語。
浪月低頭笑了笑,指尖在膝蓋上輕輕畫著圈?!耙婚_始疼,后來就麻了。尹老師總偷偷給我?guī)幐?,說‘忍忍,等出去了就好了’。”她頓了頓,忽然抬頭,碧青色的瞳孔在暗光里格外亮,“你會覺得我是怪物嗎?”
夏洛特的心像被鐵鉗攥住了,疼得發(fā)緊。她想起浪月砍翻蜥獸時的決絕,想起她洗碗時的溫柔,想起她提起尹老師時眼里的光——這樣的人,怎么會是怪物?
“你要是怪物的話,這世間也沒什么正常人了?!彼テ鹄嗽碌氖?,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那些研究這個病毒,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權(quán)利的人的才是怪物!你是……受害者之一!”
浪月的手指猛地一顫,像被燙到似的想抽回手,卻被夏洛特攥得更緊?!八麄冋f我是完美容器,”她的聲音突然發(fā)啞,眼淚毫無預兆地涌上來,“說我天生就該如此,說我的誕生就是為了這個……”
她的肩膀開始發(fā)抖,那些積壓了十幾年的委屈,在這一刻決堤而出。夏洛特把她往懷里帶時,感覺到浪月的身體有多僵硬,像株被凍了太久的植物,突然被放進暖房,反而不知道該怎么舒展。
“胡說八道?!毕穆逄氐穆曇粢策煅柿?,手忙腳亂地拍著她的背。夏洛特開口了“原來是這樣,你的經(jīng)歷還真是豐富啊,我都自愧不如了,反正研究病毒的又不是你,你也是受害者之一,你不用為此感到愧疚,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我會一直支持你的直到永遠!”
浪月的喉嚨發(fā)緊眼淚止不住的留下,從誕生到現(xiàn)在為止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情緒再也壓不住爆發(fā)出來,她在夏洛特懷里抽泣,夏洛特輕撫她的后背為她順氣,給她擦拭眼淚,“別哭了,眼睛都要腫了,我沒經(jīng)歷過這些但我聽得出來作為實驗體日子肯定不好過吧
浪月在她懷里哭了很久,像個終于找到地方撒野的孩子?;鹛恋墓獍阉齻兊挠白油对趬ι希駜煽镁o緊靠在一起的樹。直到電影里響起片尾曲,浪月才抽抽搭搭地抬起頭,眼睛紅得像兔子,鼻尖還在一抽一抽的。
夏洛特咧嘴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大腿,“對了!這樣說的話你算不算超級變異體,畢竟那些厲害的變異體都是你的手下敗將,你還這么聰明,這簡直太酷了,這不就是病毒免疫嗎?簡直是電影小說里面的主角。要是我也能就好了這樣就不怕感染了,還有我要是感染的話也要死在你手下那樣也算是光榮戰(zhàn)死了?!毕穆逄伛R上回到不著調(diào)的樣子
浪月被她逗得破涕為笑,鼻音重得像小貓:“可能吧,我也想過或許算吧,要是條件允許或許我真的能讓你和我一樣,那樣的話也算成功研究疫苗了,但是解藥是沒辦法了,只能預防而且不可能量產(chǎn),我會自私一些只給你用的,如果你真的變成喪尸了,只要不二次變異就好普通喪尸對我保持中立,我就拿你當小寵物養(yǎng)好了,要是變異了估計也有的煩的了,誰知道你會不會變成那種會用槍和炸彈的變異體,那太難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兩個人都大笑起來,理論上來講我的血能做疫苗,要是有設(shè)備,就能讓你也免疫病毒?!?/p>
“真的?”夏洛特眼睛瞪得溜圓,“那我豈不是能橫著走了?就算被喪尸咬一口也沒事?”
“理論上是?!崩嗽驴粗d奮的樣子,故意拖長了音,“但疫苗不可能量產(chǎn),我打算……”
“打算啥?”夏洛特往前湊了湊,鼻尖都快碰到她的臉。
“打算只給你做?!崩嗽驴粗闪丝跉獾臉幼?,壞笑起來。
“等等!好啊你!”夏洛特意識到不對,抓起抱枕就砸過去,“居然想把我當寵物養(yǎng)?看我怎么收拾你!”
抱枕擦著浪月的耳朵飛過去,砸在火塘邊的鐵桶上。浪月笑著回敬,客廳里頓時響起一陣混戰(zhàn)。抱枕的絨毛在光柱里飛,笑聲撞在墻壁上,又彈回來裹住她們。直到兩人都累得癱在沙發(fā)上,夏洛特才喘著氣說:“不行了……再鬧火塘該滅了?!?/p>
浪月側(cè)頭看她,火光在她臉上明明滅滅,額角的碎發(fā)被汗濡濕,貼在皮膚上。
該休息了,兩人往樓上的臥室走去……
浪月突然喊她“怎么了?”夏洛特問她。“你想和我一起睡嗎?”浪月站在月光下看向她。
浪月的聲音在寂靜的臥室里輕輕響起,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猶豫。月光透過蒙著薄塵的窗欞,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清冷的銀輝,將她淺金色的長發(fā)染成柔和的白,白色睡裙的邊緣在光線下泛著朦朧的光暈。
夏洛特正彎腰脫鞋,聞言猛地抬起頭,動作像被按了暫停鍵的錄像帶。她的手指還勾著鞋帶,眼神里先是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被某種亮閃閃的東西取代,像孩童突然看到櫥窗里最想要的玩具。
“好啊?!彼龓缀跏敲摽诙觯曇舯绕綍r高了半個調(diào),尾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音。為了掩飾這份突兀的激動,她故意拖長了語調(diào),做出輕佻的樣子,雙手在胸前比劃著抓撓的動作,“小美人這是主動投懷送抱?那我可就不客氣了,讓我來‘疼愛’你一番——”
話音未落,她已經(jīng)像顆出膛的炮彈撲了過去。浪月早有防備,側(cè)身想躲,卻被夏洛特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按在了柔軟的床墊上。兩人的發(fā)絲纏繞在一起,夏洛特身上淡淡的硝煙味混著浪月發(fā)間的梔子花香,在狹小的空間里交融成奇異的氣息。
“別鬧。”浪月的笑聲從夏洛特腋下鉆出來,帶著笑意的喘息讓她的肩膀微微顫抖。她試著推搡,卻發(fā)現(xiàn)夏洛特看似纖細的胳膊里藏著驚人的力氣,像藤蔓一樣牢牢纏住她。
“誰讓你勾引我?!毕穆逄氐氖种冈诶嗽卵鼈?cè)輕輕撓著,聲音里滿是得逞的狡黠,“穿著這么好看的睡裙,還主動邀請我……浪月大人,這可是你先犯規(guī)的?!?/p>
浪月最怕癢,很快就笑得喘不過氣,眼淚都快出來了。她屈起膝蓋頂住夏洛特的小腹,趁對方分神的瞬間翻身反撲,將人壓在身下。淺金色的長發(fā)垂落,拂過夏洛特的臉頰,帶著微涼的觸感。
“現(xiàn)在是誰犯規(guī)?”浪月挑眉,碧青色的瞳孔在月光下亮得驚人,像盛著揉碎的星辰。
夏洛特仰頭看著她,突然不鬧了。她的目光從浪月帶笑的眼睛滑到微微泛紅的臉頰,再到因為呼吸急促而起伏的胸口,喉嚨不自覺地動了動??諝夥路鹪谶@一刻凝固,只剩下兩人交疊的心跳聲,在寂靜的臥室里格外清晰。
浪月察覺到氣氛的變化,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她的指尖還停留在夏洛特的肩膀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底下溫熱的體溫和緊繃的肌肉。有那么一瞬間,她想低下頭,離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再近一點,看看里面到底藏著什么。
但她最終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松開手翻身躺到旁邊,與夏洛特并排望著天花板?!袄哿?。”她輕聲說,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夏洛特“嗯”了一聲,也沒再胡鬧。她平躺著,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眼角的余光卻忍不住偷偷瞟向浪月。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側(cè)臉輪廓,長長的睫毛像蝶翼般輕輕顫動,呼吸均勻而綿長,看起來竟有幾分脆弱。
剛才在客廳里,當浪月蜷縮在沙發(fā)角落,用那種近乎破碎的聲音問“如果我說了你覺得害怕你會趕我走嗎”時,夏洛特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了。她從未見過那樣的浪月——那個在戰(zhàn)場上冷靜果決、能用斧頭精準劈開變異體頭顱的浪月,那個能面不改色地縫合傷口、分析病毒樣本的浪月,此刻卻像只受驚的小獸,眼里寫滿了恐懼和不安。
當浪月說出自己是實驗體,體內(nèi)還含有三十號病毒時,夏洛特確實懵了一瞬。但那不是恐懼,而是震驚——震驚于那些殘酷的實驗,震驚于浪月經(jīng)歷的痛苦,更震驚于眼前這個看似強大的女孩,竟然獨自扛著這么多秘密走到現(xiàn)在。
她想起浪月鎖骨處那道淺粉色的疤痕,想起她手臂上那些淡淡的針孔,想起她處理傷口時熟練得讓人心疼的動作……原來每一個細節(jié)背后,都藏著這樣一段沉重的過往。
“浪月。”夏洛特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
“嗯?”浪月側(cè)過頭看她。
“你真的覺得,我會因為這個怕你?”夏洛特的語氣很認真,眼神里沒有絲毫玩笑的意味,“那些把你當實驗體的混蛋才該被害怕。你可是把蜥獸都砍翻了的人,我躲你還來不及,怎么會趕你走?”
浪月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映著月光,也映著自己的影子。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夏洛特時的情景——女孩笑得張揚又耀眼,那時她就覺得,這個看起來有點莽撞的女孩,或許會成為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且啊,”夏洛特突然湊近,聲音壓低了些,帶著點神秘的興奮,“你想讓我也獲得免疫力這件事,簡直酷斃了!想想看,我們兩個都不怕病毒,以后橫行末世,誰也攔不住——”
浪月被她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哪有那么容易。就算真的能研究出來,過程肯定很麻煩,說不定還要做很多實驗?!?/p>
“我不怕。”夏洛特拍著胸脯保證,眼神堅定,“你做什么我都配合。再說了,有你這么厲害的醫(yī)學天才在,還能把我治死不成?”
浪月看著她毫不猶豫的樣子,心里某個緊繃的地方突然松動了。尹滄瀾曾經(jīng)告訴她,人心是最復雜的東西,永遠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涩F(xiàn)在,她看著身邊這個才認識幾天的女孩,卻莫名地覺得安心。
或許,末世里的人心,并沒有老師說的那么復雜。至少,夏洛特的真誠,是騙不了人的。
“對了,”夏洛特突然想起什么,坐起身從床頭柜上拿起那個金屬U盤,“這個還沒看呢。你老師留下的東西,里面到底是什么?”
浪月也坐了起來,接過U盤仔細打量。這是一個銀色的金屬方塊,體積小巧,邊緣有精致的紋路,看起來不像普通的存儲設(shè)備。接口處有特殊的凹槽,顯然需要專用的讀取器才能打開。
“不知道?!崩嗽?lián)u搖頭,“看起來像是軍用規(guī)格的,普通電腦讀不了?!?/p>
“那我們得找個能讀的設(shè)備?!毕穆逄匕櫰鹈?,“我家好像沒有這種接口的東西……不過我爸的書房里有個舊的加密硬盤,說不定配套的設(shè)備能用上?”
浪月把U盤小心地放進手鐲的夾層里:“明天再找吧,今天太晚了?!?/p>
夏洛特點點頭,重新躺回床上,這次離浪月近了些,肩膀幾乎要碰到一起?!罢f真的,”她看著天花板,聲音輕輕的,“我以前總覺得,末世就是打打殺殺,能活一天是一天。但遇到你之后,好像突然有了點盼頭?!?/p>
浪月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我想看看北方隔離區(qū)到底是什么樣子,想知道病毒的真相,還想……”夏洛特頓了頓,偷偷看了浪月一眼,聲音低得像耳語,“還想和你一起過很多很多個紀念日?!?/p>
浪月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側(cè)過頭,正好對上夏洛特亮晶晶的眼睛。月光在她眼里跳躍,像揉碎的星光,里面清晰地映著自己的影子。
“會的?!崩嗽螺p聲說,語氣里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我們會看到的,會一起過很多紀念日。”
夏洛特笑了,笑得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她往浪月身邊又湊了湊,直到兩人的肩膀緊緊靠在一起,才滿意地閉上眼睛。
“晚安,浪月?!?/p>
“晚安,夏洛特。”
月光透過窗戶,在兩人身上投下柔和的光暈。燭火早已熄滅,但某種溫暖的東西,卻在彼此的心跳聲中,悄悄燃燒起來。
第二天早上,浪月是被一陣輕微的響動吵醒的。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夏洛特已經(jīng)不在床上了,窗外的天剛蒙蒙亮,帶著點淡淡的魚肚白。
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淺金色的長發(fā)有些凌亂地散在肩頭。臥室里很安靜,只能聽到樓下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浪月下床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隙向外看。夏洛特正在院子里擺弄那輛越野車,嘴里哼著不成調(diào)的歌,動作熟練地檢查著輪胎和引擎。晨光灑在她身上,給她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金邊,看起來充滿了活力。
浪月的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她轉(zhuǎn)身走到衣柜前,打開門,里面掛著幾件夏洛特的衣服。她挑了一件深藍色的工裝襯衫和一條黑色長褲,雖然有點大,但穿起來很舒服。
換好衣服下樓時,夏洛特正好從外面進來,手里拿著塊抹布,臉上沾了點油污??吹嚼嗽拢劬σ涣粒骸靶牙??快去洗漱,我找了點速食粥,熱一熱就能吃?!?/p>
浪月點點頭,走向衛(wèi)生間。洗漱臺上放著一套新的牙刷和毛巾,顯然是夏洛特特意準備的。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淺金色的長發(fā)隨意地披在肩上,身上穿著不屬于自己的衣服,卻莫名地有種歸屬感。
或許,這就是老師說的“家”的感覺吧。她想。
早餐很簡單,速食粥配著罐頭魚,但兩人吃得都很滿足。經(jīng)歷了昨天的坦誠相對,彼此間的氣氛變得更加輕松自然,偶爾的眼神交匯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帶著試探和閃躲。
“吃完我們?nèi)空艺夷莻€加密硬盤?”夏洛特咽下最后一口粥,提議道。
“好?!崩嗽曼c頭,“順便看看有沒有其他能用的東西,我們可能要在這里待一段時間,得做好準備。”
夏洛特的家很大,書房在二樓最里面,門是厚重的紅木材質(zhì),上面刻著復雜的花紋。夏洛特用鑰匙打開門,一股混合著舊書和灰塵的味道撲面而來。
書房比想象中還要大,整面墻都是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書籍,從軍事理論到機械原理,甚至還有幾本烹飪書。房間中央放著一張巨大的實木書桌,上面堆滿了文件和圖紙,角落里有一個老式的保險箱。
“我爸以前總在這里待著,說這里是他的‘秘密基地’。”夏洛特笑著說,開始在書桌抽屜里翻找,“那個加密硬盤好像在最下面的抽屜里……找到了!”
她從抽屜深處拿出一個黑色的盒子,打開后里面果然放著一個硬盤和一個配套的讀取器,接口看起來和那個U盤正好匹配。
“太好了!”浪月眼睛一亮,“有沒有電腦?得找臺電腦才能讀?!?/p>
“我房間里有筆記本,是特制的,防磁防水,應該還能用?!毕穆逄卣f著,轉(zhuǎn)身就要去拿。
“等等?!崩嗽陆凶∷?,目光落在書架最高層的一個金屬盒子上,“那是什么?”
夏洛特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撓了撓頭:“不知道,我爸從來不讓我碰那個盒子。說是什么重要的東西,要等我‘真正長大’才能看,是給我留的秘密武器?!?/p>
浪月走過去,踮起腳尖把盒子拿了下來。盒子是銀色的金屬材質(zhì),上面沒有鎖,只有一個小小的指紋識別器。
“看來你爸對你期望很高啊?!崩嗽麓蛉さ溃押凶臃旁跁郎?。
夏洛特湊過來看了看:“管他呢,反正現(xiàn)在也沒什么用。我們先看U盤里的東西吧。”
她跑回房間拿來筆記本電腦,開機后屏幕亮了起來,幸好還有電。夏洛特把讀取器連接到電腦上,再將那個銀色U盤插進去。
屏幕上彈出一個提示框,要求輸入密碼。
“密碼?”夏洛特皺起眉,“你老師沒說密碼是什么嗎?”
浪月?lián)u搖頭,心里卻突然想起一個日期——尹滄瀾把她從實驗室里救出來的那一天,也是她獲得“浪月”這個名字的日子。
她試著在密碼框里輸入了那串數(shù)字。
“滴——”
密碼正確的提示音響起,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個視頻文件,文件名只有一個字:“月”。
浪月的心跳瞬間加速,她和夏洛特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里的緊張和期待。
浪月深吸一口氣,雙擊打開了視頻。
視頻畫面有些模糊,像是用針孔攝像頭拍攝的。畫面中央是尹滄瀾,他看起來比浪月記憶中蒼老了些,頭發(fā)花白了不少,眼角的皺紋也更深了,但眼神依舊溫和而堅定。
他坐在一個簡陋的房間里,背景是白色的墻壁,上面貼著幾張病毒結(jié)構(gòu)圖。他面前放著一個筆記本電腦,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擊著。
“浪月,當你看到這個視頻的時候,我應該已經(jīng)不在了。”尹滄瀾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對不起,孩子,我沒能遵守承諾,沒能陪你一起走到最后?!?/p>
浪月的眼睛瞬間紅了,她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關(guān)于三十號病毒,關(guān)于你的身世,關(guān)于這個末世?!币鼫鏋憞@了口氣,語氣變得沉重起來,“現(xiàn)在,我把一切都告訴你?!?/p>
“三十號病毒的原體確實來自一顆隕石,這一點我沒有騙你。但它的研究,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醫(yī)學,而是為了制造生物武器。那些所謂的‘攻克絕癥’,不過是掩蓋真相的幌子?!?/p>
“我是最早接觸病毒的研究員之一,一開始也被蒙在鼓里,以為真的能從中找到治療疾病的方法。直到后來,我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真正目的——用病毒制造變異體軍隊,控制世界。”
“我想過反抗,想過揭露真相,但他們用我的家人威脅我,我不得不繼續(xù)研究。直到你的出現(xiàn)?!?/p>
尹滄瀾的眼神柔和下來,帶著一絲欣慰:“你是個奇跡,浪月。你的身體能與病毒完美融合,不被感染,還能強化體能。他們把你當成最完美的武器樣本,而我,卻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
“我開始偷偷研究讓病毒無害化的方法,想讓你擺脫實驗體的命運。我知道他們不會放過你,所以一直在計劃讓你逃離。爆炸是我安排的,為了銷毀部分病毒數(shù)據(jù),也為了給你爭取逃跑的時間?!?/p>
“那個手鐲,是我留給你的最后禮物。里面不僅有物資,還有我研究出的病毒抑制劑和一份完整的病毒抗體配方,它被我藏在了手鐲里面你會知道怎么找到它的,密碼是你的生日,我想你總會用到的。”
“北方隔離區(qū)確實存在,但那里并不安全。他們在那里進行著更殘酷的實驗,試圖復制你的能力。我在那里埋下了一顆炸彈,如果你決定去,一定要小心,找到機會毀掉那里的研究數(shù)據(jù)?!?/p>
“最后,浪月,”尹滄瀾的目光變得無比溫柔,像在撫摸著她的頭發(fā),“忘了過去,好好活下去。找一個值得信任的人,組建一個新的家庭,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你不是實驗體,不是武器,你是浪月,是我最親愛的孩子,我的女兒?!?/p>
視頻到這里戛然而止,屏幕上只剩下一片漆黑。
書房里一片寂靜,只有兩人沉重的呼吸聲。浪月的眼淚早已決堤,她趴在桌子上,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壓抑了多年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出來。
夏洛特默默地遞過一張紙巾,輕輕拍著她的后背,沒有說話。她能感受到浪月的痛苦和委屈,那些被當作實驗體的日子,那些獨自逃亡的艱辛,那些對親情的渴望……都在這一刻化作滾燙的淚水,浸濕了桌面。
過了很久,浪月才漸漸平靜下來。她抬起頭,眼睛紅腫得像兔子,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
“我們要去北方隔離區(qū)?!彼粗穆逄兀曇羯硢s異常清晰,“我要毀掉那些研究數(shù)據(jù),這項實驗必須終止?!?/p>
夏洛特毫不猶豫地點頭:“好,我們一起去?!彼D了頓,握緊浪月的手,“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
浪月看著她堅定的眼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前路必然充滿艱險,變異體、研究人員、未知的危險……但她不再是一個人了。
她有了可以信任的伙伴,有了并肩作戰(zhàn)的勇氣,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對了,”浪月突然想起那個金屬盒子,擦干眼淚走過去,“你要不要試試這個?說不定里面有什么有用的東西?!?/p>
夏洛特猶豫了一下,將手指放在指紋識別器上。
“滴——”
識別成功的提示音響起,盒子“咔噠”一聲彈開了。
里面沒有金銀珠寶,也沒有秘密文件,只有一把鑰匙。
鑰匙是黃銅材質(zhì)的,上面刻著希拉兩個字,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浪月拍了拍她的肩膀,拿起那把鑰匙:“這把鑰匙看起來像是開什么重要東西的,你知道是哪里的嗎?”
夏洛特搖搖頭:“不知道。不過我爸以前說過,我們家在城郊有個老倉庫,說不定是那里的?”
“不管是哪里的,先收起來吧,說不定以后能用得上?!崩嗽掳谚€匙遞給她。
夏洛特點點頭,小心翼翼地把鑰匙放進盒子里,收進背包。
“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她問。
“修整一段時間吧,我們需要準備”浪月說,“我們需要補充物資,檢查車輛,還要研究一下路線。北方隔離區(qū)離這里很遠,路上肯定會遇到很多危險?!?/p>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