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潘塵的鞋底終于蹭到了這片街區(qū)的邊緣??諝怵ず?,
混著尾氣和不知哪家飄出的飯菜香。背后是車流的轟鳴,面前是幾條岔開的青石巷子,
安靜得像沉在水底。那塊藍(lán)底路牌,字跡被雨水泡得發(fā)花,
他閉著眼都能畫出來——地圖上圈了又圈,從曦瑤零碎的抱怨、模糊的定位里榨出來的坐標(biāo)。
最后一塊拼圖。終點(diǎn)像個冷笑話,平凡得硌人。褲兜里的手機(jī)死沉。最后那條消息早刪了,
可字句像燒紅的烙鐵燙在腦子里:「分手又不是不能復(fù)合?!馆p飄飄的,
像丟下一根帶刺的繩子。當(dāng)時聽著忙音,他連疼都感覺不到,整個人被抽空了,
就剩下一副皮囊,裝著漫天揚(yáng)起的灰?,F(xiàn)在,灰落定了。雜貨鋪老板娘在巷口打盹,
腳邊蜷著只花貓。二樓陽臺晾著褪色的衣裳,在風(fēng)里晃蕩。
一個老頭推著吱呀響的自行車碾過石板縫里鉆出的草。飯菜香撓著鼻子。曦瑤就活在這兒?
推開過那扇掛著綠蘿的窗?踩著高跟鞋在這石板上跑過?潘塵的目光刀子似的刮過巷子深處。
帶小花園的一樓,貴不貴?爬滿藤蔓的舊樓頂,能看見啥?轉(zhuǎn)角那家小咖啡店,
玻璃擦得锃亮,她坐過靠窗的位置嗎?他像個鉆了牛角尖的偵探,用冰冷的邏輯,
在這座城市的血肉里,搜尋一個早就不存在的幽靈。腳動了動,鞋底蹭著粗糙的石板。一步。
就一步。十年跋山涉水,最后這一步,輕得像片羽毛,又沉得像座山。陽光白得扎眼,
眼前炸開一片光斑。光斑里,有什么東西一閃——一只塑料蝴蝶發(fā)卡,顏色俗艷得扎眼。
村口的小溪邊,水清得見底。少女曦瑤彎腰打水,那玩意兒從她辮子上滑下來,
掉在濕漉漉的鵝卵石上。她端著水盆走了,馬尾辮一跳一跳。
躲在柳樹后的少年心快從嗓子眼蹦出來,沖過去一把攥住,塑料邊角硌得掌心生疼。
那是他灰撲撲的青春里,唯一滾燙的、看得見摸得著的「好」。他下意識抬手按向胸口。
空的。只有棉布底下心臟一下、一下,敲著悶鼓。那發(fā)卡呢?
連同溪邊刺眼的陽光、快要炸開的心跳,都他媽去哪兒了?河水。又冷又黑的河水。
收到那條消息后?記不清了,就記得一些碎片。一個人跑到城郊野河邊。天快黑透了,
水黑得瘆人。他掏出那個塑料蝴蝶,早被摸得沒了光澤,還有點(diǎn)變形??戳撕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