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次輪回。
琴酒看著那已經(jīng)變成他夢魘的兩層舊樓房,內(nèi)心充滿拒絕。
靠,又又又又重新開始!他閉了閉眼睛,額角青筋跳動,這他媽沒完了是吧??!
旁邊的伏特加忠實地扮演他副手的角色,說出那第64遍的臺詞:“大哥,我們進去吧!……”
話還沒說完,只見琴酒的臉在他眼前猛地放大,墨綠色的眼瞳宛如擇人而噬的魔鬼,唇角笑容崩壞,聲音又輕又恐怖:“閉嘴,不然殺了你?!?/p>
伏特加嚇得連連后退,一下子撞在墻上。
這時候樓梯突然傳來一聲悶響,似乎有什么東西砸在地板上,隨即又輕又急的腳步聲匆匆沿樓梯向下,琴酒面無表情看向樓梯口,一個意料之中的身影從那里跑出來。她看到琴酒后,以閃電般的速度沖向他,猛地停在他面前,大口喘著粗氣,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
旁邊的伏特加被突然冒出的女孩嚇了一跳,等他看清女孩的臉,立刻大聲向琴酒匯報:“大哥,這就是工藤新一的女朋友……”
“閉嘴!”琴酒和毛利蘭同時轉(zhuǎn)頭對他怒吼,氣勢如出一轍。伏特加吞了吞口水,默默往陰影里站了站,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滿頭問號,心里不解又茫然,很想問問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大哥的眼神超級嚇人,他害怕。
“你……”毛利蘭喘勻呼吸,下意識伸手想觸碰琴酒,琴酒居高臨下睥睨著她。他一向很討厭被人觸碰,但是面前這個女人看起來似乎還沒從上次的輪回中清醒,他忍耐住想拍開她手掌的沖動,任由那只素白小手貼上他的胸膛。
掌心下心臟跳動得平穩(wěn)有力,毛利蘭恍惚收回自己的手,愣愣地自言自語:“我們,又復(fù)活了……”
上一次輪回,琴酒死在毛利蘭的懷里,臨死前將自己的身份牌和配槍塞給她,她拿著這兩樣?xùn)|西跌跌撞撞從黑衣組織逃出去。之后她養(yǎng)好傷,將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訴柯南,柯南得到有用的線索,配合警方還有FBI和CIA對黑衣組織發(fā)起猛攻。
工藤新一在之后的行動中下意識把毛利蘭排除在外,只讓她等消息。毛利蘭跟他表明自己也想?yún)⑴c,可是工藤新一卻說:“蘭,這些事情太危險,還是交給專業(yè)的人來做吧,等一切塵埃落定我就回來。你安心上學(xué)就好,乖乖等我?!?/p>
毛利蘭看他自信滿滿又神色匆匆的模樣,心里莫名有些委屈。為什么在她已經(jīng)表明自己知道一切之后,新一想的不是開誠布公,而是急著將她推開?如果他覺得這件事危險,她已經(jīng)深入黑衣組織,難道還能置之事外嗎?如果覺得她只是高中生不夠成熟,那新一他自己也是高中生,他們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所有的疑問沒人給她答案,每個人都覺得她應(yīng)該裝作什么都不知道,過“正?!钡纳睢K麄兇蟠蠓椒接脧乃@里得到的線索去對付黑衣組織,但是所有的沖鋒陷陣或者擊潰黑衣組織的功勞,與毛利蘭沒有半點關(guān)系。
沒人知道琴酒為什么而死,都以為是黑衣組織內(nèi)訌。他們還湊在一起因為琴酒的死慶祝,毛利蘭看著那群人臉上掛著勝利的笑容,無法對他們的快樂感同身受。琴酒是壞人,但是他救了她,是為救她,才死去的。
其實毛利蘭知道,這并不是琴酒第一次放過她,只是之前他最多被她或者工藤新一拖累,沒有這次慘烈。誰能想到琴酒會因救人而死,這種事不是他的勛章,而是他的恥辱。
不會有人感激他,除了毛利蘭。
琴酒的身份牌還有手槍毛利蘭沒告訴任何人,她默默把這些東西藏在衣櫥深深的角落。每次看到新一那群人聚在一起討論案情,她被排除在外,就覺得好諷刺。工藤新一是怎么定位她的呢?她不是他精心飼養(yǎng)的寵物,更不是需要他小心供奉收藏的花瓶,他甚至都不曾仔細傾聽過她的想法,就強硬幫她決定她該待的位置。
毛利蘭身上發(fā)生的無限輪回無人可傾述,唯一與她共享秘密的人已經(jīng)死去,毛利蘭感到一種奇怪的孤獨。
明明父母朋友俱在,明明新一一有時間就給她電話,哪怕因為忙碌匆匆說兩句就掛斷。明明她似乎被每個人在意著,但是孤獨卻無孔不入。
是她,太無病呻吟了嗎?
毛利蘭背靠衣櫥看著墻上鏡子里的自己,又一次想起琴酒倒在她懷里的場景。這是輪回里,第一次琴酒死亡吧?死亡啊,她已經(jīng)很熟悉這種滋味了。
若干次與琴酒爆發(fā)沖突,與黑衣組織爆發(fā)沖突,在紅黑對抗里她數(shù)次死亡,所有死前的回憶瞬間吞沒了她。
疼痛,灼燒,生命流逝的寒冷,這么多痛苦無人知曉。大家以為她是溫室的花朵,卻不知道她早就承受了太多常人無法承受的痛苦!
之后一次針對黑衣組織的行動里,毛利蘭悄悄跟著新一他們深入組織,在他們遭遇埋伏差點全軍覆沒的時候,她及時用琴酒的身份牌打開通道的門救了大家??墒枪ぬ傩乱辉诰忂^來之后對著她情緒激動嘶吼,因為他眼睜睜看毛利蘭因救人中了兩槍,差點給嚇死。
“蘭,我跟你說過很危險!為什么你非要跟過來,你差點死了啊!”工藤新一又氣又心疼。
旁邊的宮野志保(吃過解藥變大了)神情尷尬,不知道應(yīng)該說些什么,毛利蘭是為救她才受傷的。
毛利蘭垂下眼簾,一聲不吭拿繃帶給自己包扎止血,工藤新一接過她手里的物品想幫忙,可是卻笨手笨腳。在宮野志保鄙視的眼神里,他強撐著驕傲把藥和繃帶遞給她:“喏,你幫蘭包扎一下。我手太重,會弄痛她?!?/p>
宮野志保搖搖頭:“我不擅長包扎止血,你讓我去做,也不會比你好。”
工藤新一自然而然回嘴:“那你嘲笑我干什么!”
宮野志保涼涼回答:“我只是覺得大偵探笨手笨腳的樣子很好笑。”
毛利蘭站在一邊安靜地看著他們你來我往斗嘴,美麗的眼里滑過一絲了悟。她不再看他們,自己拿起另外的繃帶嘗試給自己包扎,降谷零從工藤新一手里拿過止血膏,走到毛利蘭面前三兩下給她涂藥包扎,固定,很快就弄好了。
“安室先生,謝謝你?!泵m感激地微笑。
降谷零把剩余的繃帶藥品丟進藥箱,溫和開口:“這只是緊急處理,蘭小姐,我?guī)闳メt(yī)院。謝謝你這次出手相救。不然真是危險吶!”
毛利蘭扯了下唇角淡笑:“應(yīng)該的,安室先生,你沒嫌棄我多事就好?!?/p>
降谷零聞言挑眉,隱晦掃了工藤新一一眼,眼底滑過一抹戲謔,繼續(xù)用溫和的嗓音跟毛利蘭說話:“走吧蘭小姐。”
毛利蘭頷首,毫不猶豫跟降谷零向外走,將還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語斗嘴的兩人拋在身后。
工藤新一看到蘭就這樣走掉有些奇怪,他抓抓頭發(fā)下意識喃喃自語:“她怎么了?”
宮野志保瞥了一眼走遠的毛利蘭與降谷零,笑得別有深意:“看不出來嗎大偵探,你的小女朋友生你的氣在吃醋呢。趕緊去追呀!”
工藤新一聞言,俊秀的臉頰微微泛紅,忍不住低聲反駁:“蘭才不會胡亂發(fā)脾氣!除了她我又不喜歡別人有什么好吃醋的。”說到這,工藤新一想起毛利蘭流血的手臂臉上露出一絲擔憂,急忙追上前頭也不回對灰原哀說:“蘭的傷要去醫(yī)院,先走了灰原。”
話音未落,工藤新一已經(jīng)跑遠,宮野志??此絹碓叫〉谋秤埃樕系男θ轁u漸消失,心里泛起一絲絲苦澀的滋味,工藤這家伙…
工藤新一追到門口還是遲了一步,白色馬自達在他眼前呼嘯而去,他立刻攔下一輛計程車追趕。心里有些委屈,蘭跟降谷零走為什么不等等他。
計程車到底沒能追上車技一流的降谷零,等工藤新一趕到醫(yī)院時,毛利蘭已經(jīng)醫(yī)治完畢躺在病房休息了。她看到工藤新一出現(xiàn)在她病房門口一點兒都不奇怪。
“蘭,你還好嗎?傷口疼不疼?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工藤新一有些忐忑地開口問。
“還好?!泵m神情淡淡。
不太習慣毛利蘭有些冷淡的態(tài)度,工藤新一努力想話題,但是一句疑問不受控制脫口而出:“你為什么不叫我直接跟安室透走了?”
毛利蘭似笑非笑,移開視線看向潔白的天花板回答:“因為我需要快點上醫(yī)院。你跟宮野小姐話還沒說完,不好意思打擾?!?/p>
盡管工藤新一直男,但也聽出毛利蘭語氣里的情緒,聯(lián)想到宮野志保說的“吃醋”,連忙解釋:“灰原,不是,我是說宮野那家伙只是…”工藤新一頓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該怎么定義宮野志保,說她是朋友,就要跟蘭解釋為什么認識的,解釋這些也就意味著要把他變小的事情和盤托出,他光是想象蘭知道所有真相會有的反應(yīng)就直冒冷汗。她會打死他的!更恐怖的是有可能蘭會因此再也不理他了?。?/p>
“工藤新一,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騙?”毛利蘭盯著工藤新一不安的模樣搖頭輕笑:“我知道你就是柯南,我也知道宮野志保就是跟你形影不離的小哀,我還知道,琴酒曾經(jīng)試圖狙擊我的父親,但被赤井秀一及時阻止了?!?/p>
工藤新一張口結(jié)舌看著毛利蘭,機敏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結(jié)結(jié)巴巴試圖解釋,但毛利蘭伸手制止了他。
“你總是讓我等你,什么都不跟我說??赡俏粚m野小姐卻一直參與在整件事情里,伴隨你經(jīng)歷各種危險。有件事我想不通,她既沒有武力自保,又不精通槍械可以與人火拼,甚至連遇到危險逃跑都體力不支。你為什么要帶著她去那么危險的地方?是她的命不珍貴,還是你更信任她?”毛利蘭越說語氣越平靜。她很早以前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但是新一一直一直都在努力把她推開,哪怕她已經(jīng)深陷漩渦,他依舊天真地認為她與這一切血雨腥風毫無關(guān)系。
她的父親差點喪命!新一對此沒有任何想說的嗎?!
毛利蘭記不清從什么時候開始對工藤新一感到失望,她給過他很多次坦白的機會,但是他永遠一意孤行。
“不是這樣的,灰原,灰原她原來是組織的人,這一切跟她有關(guān),所以……”工藤新一腦子亂糟糟的,他心跳得厲害,蘭臉上的神情讓他從心底感到恐懼。
“新一,我覺得,你好像沒弄清我在意的是什么。”毛利蘭打斷他的支支吾吾,“不管宮野小姐是不是組織的人,她都不適合參與這么危險的行動。而你隱瞞我更沒有必要,因為情報和線索是我提供的。你要宮野小姐跟著你出生入死,卻把我安置在你認為安全的地方這就是愛我?”
工藤新一僵住,蘭說的這些他從來沒有想過。在他心里,灰原就跟赤井秀一他們差不多,屬于對抗黑衣組織的力量。他習慣灰原參與所有的行動,也習慣她并沒有什么自保的能力,在行動的時候,他們這幾個人都會更關(guān)注灰原,怕她一個不小心掛了??烧缣m所說,他們?yōu)槭裁匆岩粋€不能自保的人帶去危險的戰(zhàn)場呢?如果不是因為灰原哀拖后腿,他們這次不會兇險到幾乎全軍覆沒。如果蘭沒能及時來救他們,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死得不能再死了。他想起很多次毛利蘭因為他被卷入危險,她也救了他和別人很多次。只是毛利小五郎差點被琴酒狙擊的事他不知道,沒人跟他說,可蘭為什么會知道?又是誰告訴她的呢?
工藤新一低頭沉默不語,毛利蘭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輕聲說:“新一,謝謝你這么在意我。我想了很久,也許我們并不合適在一起,分手吧?!?/p>
工藤新一猛地抬頭失聲道:“不要!”他急步行至毛利蘭身邊,再次強調(diào):“我不要!”
毛利蘭苦笑,心像刀割一般疼痛。
那些話會傷到新一,她知道。但是她的心也早已千瘡百孔,新一不知道她經(jīng)歷了什么,她其實很理解新一為什么瞞著她,因為她也有不能跟新一說的秘密。
“蘭,別放棄我?!惫ぬ傩乱粡澭鼻虚_口,“我錯了,不該欺瞞你。以后不會了。原諒我行不行?”
毛利蘭輕輕嘆了一口氣,睜開眼睛看著近在遲尺少年俊秀的臉,柔聲道:“新一,我不是賭氣,是真的思考了很久。我們不合適做戀人,就像以前那樣,做彼此重要的朋友和感情深厚的青梅竹馬更好。這樣我就不會用自己的情緒束縛你,也不會對你有太沉重的期待。如果你有愛人,我會祝福你,真心為你感到高興。你也一樣,找一個能與你分享秘密的伴侶,同樣祝福我……新一,你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我在意你,只是……”
不再愛你了。
她用了60多次輪回去思索并試圖解決她和工藤新一之間的問題,在一次次輪回里,她早已經(jīng)摸清真相。她曾經(jīng)也嘗試過與工藤新一溝通,但最終什么都沒能改變。
也許是他太在意她,也許是她不夠強大,再也許,關(guān)于新一作為男人的自尊,他太想用自己的力量證明自己,覺得有義務(wù)去保護她。他桎梏他自己,無比固執(zhí)。不曾去想過,如果兩個人以后要走過數(shù)十年人間風雨,難道她要一輩子生存在謊言編制的美麗牢籠里嗎?
“你先休息,這件事我不同意。”工藤新一忽地站起,有些狼狽地向外走,好像不去聽蘭說話就不存在分手這件事。
毛利蘭輕輕嘆息一聲,疲憊地閉上眼睛,在藥物作用下(她受傷需要休息,醫(yī)生給她注射了安眠藥劑),睡著了。
在這之后毛利蘭很少見到工藤新一,他們跟黑衣組織的戰(zhàn)斗已經(jīng)到達最激烈的時刻,期間宮野志保來看望毛利蘭,跟她說工藤新一很久沒理睬她了,并且不再帶她一起行動。
“比起槍林彈雨我還是比較喜歡待在實驗室?!睂m野志保說,“希望你早日康復(fù)?!彼龑ぬ傩乱灰恢睉延须[隱的情愫,但她也很清楚工藤心里只有毛利蘭,所以從未打算告白,只是想安靜待在他身邊像朋友就行。
以前工藤新一眼里沒什么性別之分,跟灰原哀相處起來沒有邊界感,但自從上次毛利蘭受傷住院后,工藤新一就特別注意這種事,跟所有的女孩都保持最基本的禮貌,站得遠遠的。
工藤新一之前太過直男讓人無言以對,現(xiàn)在矯枉過正也同樣讓宮野志保無力吐槽。隨便了,別人的事她也管不了。宮野志保不再糾結(jié)這些,自從確定琴酒死亡后,她也不是那么想往危險里面沖。除了定期給工藤新一提供解藥,她又幫不上其他忙,還不如研究她感興趣的東西。
蘭傷愈出院后,她拿著琴酒的身份牌沉思——輪回,到此為止了嗎?她也許再也見不到他,跟他說句謝謝或者對不起了吧。
最后的決戰(zhàn),工藤新一來跟蘭告別,說他如果勝利回來,希望蘭看在他大難不死的份上再給他一次機會,毛利蘭同意了。而事實上,她帶著琴酒的身份牌還有配槍悄悄參與了最后一次戰(zhàn)斗。意外也不意外,她因為保護別人而死。與之前死亡時的痛苦不一樣,這次她深刻感受到什么叫做解脫。
再次睜眼,她發(fā)現(xiàn)她又一次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命運再次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