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雪地毒誓我是玉龍國太子妃,大婚那日他掀開蓋頭說此生不負(fù)。 可白月光落水小產(chǎn),
他當(dāng)眾將我按進(jìn)雪地:“毒婦,你不配!” 他奪我鳳印,污我父兄謀反,
沈家滿門血染刑場。 流放路上,我咳著血笑問:“殿下可知,那年護(hù)國寺替你擋箭的是誰?
” 三年后,玉龍國易主。 新帝御座旁垂著玄紗,我掀簾俯視階下囚。 “太子哥哥,
你和你那外室,誰先上路?”寒風(fēng)如刀,刮過東宮庭院里光禿禿的枝椏,
卷起地上殘存的枯葉,發(fā)出嗚咽般的嘶鳴。天空陰沉得如同浸透了墨汁,
鉛灰色的云層沉沉壓下來,壓得人喘不過氣。冰冷的雪粒子開始稀疏地落下,砸在臉上,
帶來細(xì)微卻尖銳的刺痛。我的額頭死死抵在冰冷刺骨的青石板上,粗糙的石棱硌著皮肉,
一絲細(xì)微的、帶著鐵銹味的溫?zé)嵴龔哪抢锞従彎B出,蜿蜒而下,滑過我的眉骨。
視野被血水和融化的雪水模糊了大半,
只能勉強看清那雙停在我眼前的靴子——上好的玄色云錦,鞋尖用金線繡著繁復(fù)的騰龍紋樣,
每一針每一線,都曾是我親手撫摸、親手熨燙過的溫度。曾經(jīng),這雙靴子的主人,
會在我為他更衣時,含笑用指尖輕輕拂過我垂下的發(fā)梢。如今,
那靴尖沾著污泥和融化的雪水,冷漠地踩在離我染血指尖僅一寸之遙的地方。
冰冷堅硬的觸感猛地壓上我的后頸,是侍衛(wèi)的手,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
將我的臉更深地按進(jìn)地上那層薄薄的、正在凝結(jié)的冰碴里。寒氣瞬間刺透了皮膚,
凍得骨髓都在打顫。耳畔是侍衛(wèi)粗重的呼吸聲,帶著一種執(zhí)行命令的麻木。
“殿下…” 我的聲音被擠壓在喉嚨和冰冷的石板之間,破碎不堪,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凍裂的肺腑里硬生生撕扯出來,帶著血腥氣和絕望的沙啞,
“你為了那個賤婢…不要我了?”視線竭力上抬,越過那冰冷的靴尖,
越過玄色繡金的蟒袍下擺,死死釘在那張曾被我無數(shù)次在心底描摹、在夢中親吻的臉上。
玉龍國太子,蕭徹。我的夫君。我曾以為的此生倚靠。他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松,
卻透著一股比這臘月風(fēng)雪更刺骨的寒意。那張俊美無儔的面孔上,此刻覆著一層堅冰。
那雙曾對我盛滿溫柔笑意的鳳眸,此刻幽深得像兩口結(jié)了冰的古井,
倒映不出我一絲一毫的影子,只有一片沉沉的、化不開的陰鷙和…厭棄。那厭棄如此赤裸,
如此尖銳,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狠狠刺穿我最后一點搖搖欲墜的尊嚴(yán)。
他的薄唇緊抿成一條冷酷無情的直線,仿佛從未對我吐露過任何溫存的話語。終于,
那薄唇微啟,吐出的字句卻比砸在臉上的雪粒子更冷、更硬,每一個字都帶著淬毒的冰棱,
狠狠扎進(jìn)我的心臟:“毒婦!”兩個字,如同驚雷在死寂的庭院里炸開,震得我眼前發(fā)黑,
連靈魂都似乎在瞬間被凍僵?!澳阈娜缟咝侄未醵?!婉柔腹中,是本宮的骨血!
你竟敢推她落水,害得她小產(chǎn),險些喪命!”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呼嘯的風(fēng)雪,
帶著雷霆般的怒意,砸向匍匐在地的我,也砸向庭院里每一個噤若寒蟬的宮人侍衛(wèi),
“如此妒婦,如此毒婦,怎配為我東宮太子妃?怎配執(zhí)掌鳳印,母儀天下?”“殿下!
我沒有!” 我用盡全身力氣嘶喊出來,喉間涌上一股腥甜,又被我死死咽下,
聲音因極致的冤屈和憤怒而扭曲變調(diào),“是蘇婉柔她自己…是她自己滑倒…”“住口!
” 一聲厲喝打斷了我徒勞的辯解。蕭徹猛地踏前一步,那沾著污泥雪水的昂貴靴尖,
毫不留情地碾上了我撐在冰冷地面的手指?!斑腊 ?指骨被堅硬的靴底狠狠碾壓,
劇痛瞬間沿著手臂竄上頭頂,眼前金星亂冒,喉嚨里再也壓抑不住,嗆出一口溫?zé)岬难?/p>
噴濺在潔白的雪地上,洇開刺目的猩紅。我的身體因劇痛和寒冷劇烈地抽搐起來。
“證據(jù)確鑿,你還敢狡辯攀誣?!”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
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堆骯臟的垃圾,聲音里淬著寒冰,“沈青梧,本宮當(dāng)年真是瞎了眼!
”他猛地收回腳,仿佛沾上了什么不潔之物。袖袍一甩,一卷明黃色的帛書被狠狠摜出,
砸在我的臉上,又滾落在地,沾滿了泥污和我的血漬。那明黃刺痛了我的眼。是休書。
那薄薄的、冰冷的帛書,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我靈魂都在尖叫?!皬慕袢掌穑闵蚯辔?,
不再是我蕭徹之妻!不再是我玉龍國太子妃!” 他的宣判,字字如刀,斬斷所有過往,
也斬斷了我生而為人的最后一絲念想,“念在昔日…賜你全尸,已是本宮最大的仁慈!
”“來人!” 他的聲音冷酷得不帶一絲波瀾,“即刻褫奪沈氏誥命,收回鳳??!打入天牢,
聽候發(fā)落!”侍衛(wèi)們粗壯的手臂再次像鐵鉗般箍緊我的胳膊,
毫不憐惜地將我如同破麻袋一樣從冰冷的地上拖拽起來。身體早已凍得麻木,
只有被碾傷的手指傳來鉆心的痛楚。我像個被抽去了骨頭的傀儡,任由他們拖行。
拖過我熟悉的回廊,拖過我曾精心打理的花圃。目光空洞地掠過廊下那扇半掩的菱花窗。
窗后,一道纖細(xì)柔弱的身影一閃而過。蘇婉柔。她穿著素雅的月白色宮裝,
外面裹著厚厚的雪狐裘,小臉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真真如同被風(fēng)一吹就會倒的病西施。
此刻,她正怯怯地依偎在窗邊,只露出半張臉,那雙水汪汪的杏眼,如同受驚的小鹿,
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惶和無辜,越過庭院,幽幽地、怯怯地望向這邊,望向被侍衛(wèi)拖行的我,
也望向……庭院中央那抹挺拔的玄色身影。她纖細(xì)的手腕上,戴著一只水頭極好的翡翠玉鐲。
那抹翠綠,在灰暗的天色下,在她雪白的腕間,刺得我眼睛生疼。那是我沈家的傳家之寶,
是我母親在我及笄之年,親手為我戴上,說是將來要傳給太子妃的兒媳。大婚那夜,
紅燭高燃,蕭徹曾握著我的手腕,指尖摩挲著這只玉鐲,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驚艷和珍視,
他說:“青梧,真美。這鐲子配你,相得益彰。我們的孩兒,
將來也要由他們的母親親手戴上。”如今,
這象征著我身份、承載著沈家百年榮耀與期許的鐲子,竟堂而皇之地戴在了蘇婉柔的手腕上!
像是一個無聲的、惡毒的嘲諷,嘲笑著我過去所有的真心和付出!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頭,
帶著毀滅一切的灼熱。我死死盯著那扇窗,盯著窗后那張楚楚可憐的臉。
蘇婉柔似乎被我這地獄惡鬼般的眼神嚇到了,身體微微一顫,下意識地往窗欞后縮了縮,
那只戴著玉鐲的手,也悄悄藏進(jìn)了雪白的狐裘里。隨即,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怯怯地、帶著無限依賴和委屈地,朝庭院中的蕭徹投去一瞥。那眼神,柔弱無助,
卻又像帶著鉤子。我猛地掙扎起來,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朝著那扇窗,
朝著那個占據(jù)了我夫君、奪走了我身份、竊取了我家傳寶物的賤人,
發(fā)出困獸瀕死般的凄厲詛咒:“蘇婉柔——!”“你今日竊我之物,占我之位,害我至此!
我沈青梧對天起誓!”侍衛(wèi)粗暴地捂住我的嘴,后面的話變成了嗚咽,但我的眼睛,
卻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釘在那扇窗上?!拔易龉怼步^不會放過你們——!
”詛咒聲被風(fēng)雪和侍衛(wèi)的呵斥吞沒。我被粗暴地拖離了東宮,拖向那不見天日的深淵。
2 血染刑場天牢的石壁陰冷潮濕,滲著水珠,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霉味和血腥氣,
還有絕望腐爛的氣息。唯一的光源是墻壁高處那巴掌大的鐵窗,透進(jìn)來一點慘淡的月光。
我蜷縮在鋪著霉?fàn)€稻草的角落,身體因為寒冷和重傷而不住地顫抖。
那身華貴的太子妃宮裝早已被剝?nèi)?,換上了囚犯單薄骯臟的赭衣。額頭的傷口沒有處理,
結(jié)了暗紅的痂,被碾過的手指腫得像蘿卜,一動就鉆心地疼。更疼的,
是心里那個巨大的、被生生剜開的洞。大婚那日,紅燭搖曳,他挑開我的蓋頭,
眼中映著燭光,也映著我羞紅的臉頰。他握著我的手,掌心溫暖而堅定,
聲音低沉溫柔:“青梧,得妻如此,夫復(fù)何求?此生,定不負(fù)你?!弊o(hù)國寺后山,
刺客的冷箭破空而來,直指他后心。沒有半分猶豫,我像瘋了般撲過去將他推開,
那支淬毒的箭矢狠狠扎進(jìn)了我的肩胛骨,劇痛瞬間吞噬了意識。昏迷前最后看到的,
是他驚駭欲絕、瞬間血紅的眼睛,和他抱著我嘶吼著“傳太醫(yī)”的驚恐面容……那些畫面,
那些誓言,那些溫存,此刻都變成了最鋒利的刀子,在記憶里反復(fù)切割,痛得我無法呼吸。
“嘩啦——”沉重的鐵鏈聲打破了死寂。牢門被打開,刺眼的火把光芒涌了進(jìn)來,
照亮了來者身上華麗的官袍和冷漠的臉。是蕭徹的心腹,刑部尚書,王崇。
他身后跟著幾個如狼似虎的獄卒。王崇沒有看我,仿佛我只是墻角的一堆垃圾。
他展開一卷明黃色的圣旨,聲音平板地宣讀,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在石板上:“奉天承運,
皇帝詔曰:查前太子妃沈氏之父,鎮(zhèn)國公沈巍,及其長子沈翊,次子沈翀…勾結(jié)邊將,
私藏甲胄,密謀造反,證據(jù)確鑿…罪不容誅!著即…滿門抄斬,以儆效尤!欽此!
”滿門…抄斬?!這四個字如同九天驚雷,轟然炸響在我早已不堪重負(fù)的腦海!“不——??!
!” 我猛地從地上彈起,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母獸,爆發(fā)出凄厲到變調(diào)的嘶吼,
瘋狂地?fù)湎蚶伍T,“不可能!我父親忠心耿耿!我兄長戍守邊疆!他們不可能謀反!是污蔑!
是構(gòu)陷!蕭徹!是蕭徹!?。 北涞蔫F柵欄硌得我生疼,指甲在粗糙的木頭上刮出血痕。
獄卒面無表情地上前,狠狠將我踹倒在地?!吧蚴献飲D,休得咆哮公堂,詆毀太子!
” 王崇冷冷地俯視著我,眼神里沒有一絲溫度,“沈家謀逆,鐵證如山!今日午時三刻,
菜市口行刑!”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弧度:“太子殿下念在…舊情,特準(zhǔn)你,
去送你的父兄…最后一程。”舊情?最后一程?“哈哈哈哈——” 我倒在地上,
看著牢頂滲水的石壁,突然爆發(fā)出瘋狂的大笑。笑聲在陰森的牢房里回蕩,
凄厲得如同夜梟啼哭,眼淚卻像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混合著額頭的血污,糊了滿臉。
“好一個舊情!好一個最后一程!蕭徹!蕭徹啊——!” 我嘶喊著,聲音里是滔天的恨意,
幾乎要將自己的喉嚨撕裂,“我沈青梧瞎了眼!錯信了你這條毒蛇!你害我至此,
還要誅我滿門!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我若不死,必要你血債血償!
我要你蕭家江山永無寧日!我要你和那賤人蘇婉柔,永墜阿鼻地獄?。。?/p>
”我的詛咒如同最惡毒的符咒,回蕩在死寂的牢房。王崇皺了皺眉,似乎嫌這聲音太過刺耳,
揮了揮手。獄卒上前,粗暴地將我架起。沉重的木枷鎖住了我的脖子和雙手,
冰冷的鐵鏈拖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我被拖出天牢,拖向那萬人圍觀的刑場。菜市口。
濃重的血腥氣幾乎凝成了實質(zhì),沖得人作嘔??諝饫飶浡环N令人窒息的死寂,
又被無數(shù)圍觀者壓抑的、興奮的私語所填充。高臺上,猩紅的血跡尚未干涸,
在冬日的陽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幾具無頭的尸身被草席卷著,隨意丟在角落。
劊子手抱著沾滿血污的鬼頭刀,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刀口還在往下滴著粘稠的血。
我被兩個衙役死死按著,跪在高臺一側(cè),面對著那片刺目的猩紅。木枷沉重地壓著我的脖子,
幾乎要將我的頸椎折斷。目光死死釘在臺中央,最后被拖上來的那個人身上。是我父親,
沈巍。曾經(jīng)威震邊關(guān)、令敵寇聞風(fēng)喪膽的鎮(zhèn)國公。此刻,他身上的囚衣破爛不堪,
沾滿了污穢和血漬,花白的頭發(fā)散亂地貼在臉上。但那雙虎目,卻依舊如鷹隼般銳利,
不屈地掃視著臺下的人群,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眼神,沒有恐懼,沒有哀求,
只有深不見底的悲慟和…一絲難以察覺的、訣別的安撫。“爹——?。?!
” 我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身體拼命向前掙動,枷鎖的鐵鏈嘩啦作響,
指甲深深摳進(jìn)身下的木臺。父親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
卻被身后的衙役狠狠一腳踹在膝彎,迫使他跪了下去。粗糙的木樁抵住了他的脖頸。
“時辰到——!” 監(jiān)斬官冰冷的聲音響起。鬼頭刀高高揚起,在慘淡的冬日陽光下,
劃出一道刺目的、死亡的弧線。“不——?。?!
”我的哭喊聲被淹沒在鬼頭刀落下時沉悶的撕裂聲里。噗嗤!滾燙的、帶著濃重腥氣的液體,
如同潑天的紅雨,猛地濺了我滿頭滿臉!視線瞬間被一片刺目的猩紅所覆蓋!溫?zé)岬模?/p>
帶著生命最后余溫的血,順著我的額頭、臉頰、脖頸,黏膩地往下流淌,流進(jìn)我的嘴里,
帶著濃重的鐵銹味和死亡的氣息。那是…我父親的血!我僵硬地跪在那里,
臉上身上全是溫?zé)岬摹⒄吵淼?、屬于我至親的血!世界仿佛在那一刻徹底靜止了。
所有的聲音——人群的驚呼、衙役的呵斥、監(jiān)斬官冷漠的宣讀——都消失了。
只有那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如同無數(shù)細(xì)小的鋼針,
狠狠扎進(jìn)我的鼻腔、我的肺腑、我的靈魂深處!身體里有什么東西,在這一刻,徹底碎了。
碎成了齏粉。恨意,如同沉寂萬年的火山,在這一刻,被至親滾燙的鮮血徹底點燃!
那灼熱的巖漿瞬間沖垮了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脆弱、所有屬于“沈青梧”的過去!
冰冷的枷鎖下,我的身體不再顫抖。粘稠的鮮血糊住了我的眼睛,視野里一片猩紅,
如同地獄的底色。我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越過那片令人作嘔的血泊,
越過劊子手滴血的屠刀,死死盯向刑場外圍那座臨時搭建的、供監(jiān)斬官員和貴人避風(fēng)的暖棚。
暖棚垂著厚厚的錦緞簾子,擋住了里面的光景。但我知道,他一定在里面。玉龍國的太子,
蕭徹。我的“好”夫君。他一定在看著??粗蚣覞M門的血,如何染紅這片土地。
看著我這個他曾經(jīng)的太子妃,如何被至親的鮮血澆透。一股難以言喻的、帶著血腥味的笑意,
猛地從我的胸腔深處翻涌上來,沖破了喉嚨的枷鎖,變成一陣陣怪異而壓抑的嗆咳。
“咳…咳咳咳……” 我咳得撕心裂肺,身體劇烈地弓起,仿佛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每一次劇烈的咳嗽,都牽動著手臂的傷,痛得鉆心。粘稠的血沫隨著咳嗽噴濺出來,
落在我沾滿父親鮮血的衣襟上,暈開更深的暗紅。在這瀕死般的嗆咳間隙,我竟咧開嘴,
笑了出來。那笑容扭曲在血污狼藉的臉上,如同惡鬼的獰笑。我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沫和刻骨的怨毒,穿透刑場上死一般的寂靜,
清晰地送向那座暖棚的方向:“蕭徹…我的好殿下……”“咳咳…你看到了嗎?
這血…熱不熱?”“咳咳咳…你污我父兄謀反,滅我沈氏滿門…好手段…好狠的心腸!
”我艱難地喘息著,肺部火燒火燎,每一次吸氣都帶著血腥氣。冰冷的目光穿透暖棚的簾子,
仿佛要釘死里面那個男人?!爸皇恰钕驴芍蔽业穆曇舳溉粔旱?,
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玉石俱焚的瘋狂,卻又清晰地如同耳語,
響在每一個死寂的角落:“那年護(hù)國寺…替你擋下那支淬毒穿心箭的…咳咳…究竟是誰?!
”暖棚那厚重的錦緞簾子,幾不可察地、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如同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
3 流放絕路寒風(fēng)卷著雪粒子,抽打在臉上,像無數(shù)細(xì)小的冰針。沉重的木枷壓著脖頸,
粗糙的邊緣磨破了皮肉,每走一步,鐵鏈拖曳在凍硬的土地上,發(fā)出單調(diào)而刺耳的嘩啦聲,
混在押解官差粗魯?shù)暮浅饴暲铩!翱熳撸∧ゲ涫裁?!耽誤了路程,有你好果子吃!
”鞭梢?guī)е瓶章暢樵诒成?,單薄的赭衣根本擋不住那浸了鹽水的力道,火辣辣的痛楚炸開,
身體一個踉蹌,險些撲倒在冰冷的雪泥里。我咬緊牙關(guān),咽下喉頭翻涌的血腥氣,
踉蹌著站穩(wěn),繼續(xù)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挪動。這是通往北境苦寒之地的流放之路。沈家女眷,
連同我這個“罪魁禍?zhǔn)住?,都將被發(fā)配到那片終年苦寒、野獸橫行的絕地,自生自滅。
隊伍在風(fēng)雪中艱難跋涉。除了官差,只剩下幾個形容枯槁、眼神麻木的沈家旁支女眷,
如同行尸走肉。她們看向我的目光,不再是昔日的恭敬,
只剩下空洞的絕望和一絲難以掩飾的怨毒——是我,連累了整個沈家。怨吧,恨吧。
我垂下眼瞼,遮住眼底翻涌的戾氣。挺好。風(fēng)雪更大了,天色昏沉如夜。
隊伍被迫在一處背風(fēng)的破敗山神廟里暫歇。廟宇早已荒廢,神像坍塌了大半,蛛網(wǎng)密布,
四處漏風(fēng),僅能勉強遮擋些風(fēng)雪。官差們罵罵咧咧地生起一堆小小的篝火,圍坐著取暖,
拿出干糧和劣酒吃喝。我和其他幾個女眷被趕到最陰暗冰冷的角落,像一群待宰的牲畜。
刺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凍得人牙齒打顫,血液似乎都要凝固。
一個瘦小的身影瑟縮著挪到我身邊,是曾經(jīng)伺候過我的一個遠(yuǎn)房小丫頭,叫小蓮。
她凍得嘴唇發(fā)紫,小小的身體抖得像風(fēng)中的落葉,怯生生地靠近我,
似乎想汲取一點微不足道的暖意。我閉著眼,靠在冰冷的土墻上,
調(diào)動著全身僅存的熱量對抗嚴(yán)寒和不斷侵襲的虛弱感。體內(nèi)的傷并未痊愈,
流放路上的折磨和凍餓,讓那點生命力正迅速流逝。“給!水!” 一個粗魯?shù)穆曇繇懫穑?/p>
伴隨著一個破舊的、滿是污垢的木瓢被丟在我腳邊的地上,里面的水渾濁不堪,
還漂浮著冰碴。是負(fù)責(zé)押送的一個小頭目,姓趙,一臉橫肉,眼神渾濁,
帶著毫不掩飾的下流和惡意。我沒動。趙頭目嘿嘿笑了兩聲,蹲下身,
那雙渾濁的眼睛像黏膩的毒蛇,
在我被凍得青白、沾滿污跡的臉上和單薄囚衣下起伏的身體上逡巡。“怎么?
還當(dāng)自己是金尊玉貴的太子妃呢?” 他伸出粗糙骯臟的手指,竟試圖來抬我的下巴,
“瞧這小臉,凍得怪可憐的…讓爺給你暖暖?”濃重的酒氣和汗臭味撲面而來。
就在那惡心的手指即將碰到我皮膚的瞬間!“滾開!”一聲嘶啞的低吼從我喉嚨里迸出。
積蓄已久的力量猛然爆發(fā)!我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用盡全身力氣,
猛地一頭撞向趙頭目那張令人作嘔的臉!“砰!”沉悶的撞擊聲在破廟里格外清晰。
“嗷——!” 趙頭目猝不及防,發(fā)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嚎,鼻梁骨似乎發(fā)出了斷裂的脆響,
鮮血瞬間涌了出來!他捂著臉踉蹌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篝火堆,火星四濺?!百v人!找死!
” 劇痛和當(dāng)眾出丑的憤怒讓他瞬間暴怒,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猙獰地咆哮著,
刷地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寒光閃閃的刀刃在昏暗的破廟里閃爍著死亡的冷芒!“老子宰了你!
”刀光帶著呼嘯的風(fēng)聲,當(dāng)頭劈下!目標(biāo)直指我的脖頸!冰冷的死亡氣息瞬間籠罩!
破廟里響起其他女眷驚恐的尖叫和小蓮撕心裂肺的哭喊。我瞳孔驟縮,
身體因為重傷和虛弱根本無法完全避開!求生的本能讓我猛地向旁邊一滾!“嗤啦——!
”鋒利的刀刃幾乎是貼著我的頭皮削過!幾縷斷發(fā)飄落!
冰冷的刀鋒狠狠砍在我剛才倚靠的土墻上,泥塊簌簌落下!險之又險!“還敢躲?!
” 趙頭目徹底紅了眼,拔出刀,再次兇狠地朝我撲來!
其他幾個官差也罵罵咧咧地圍了上來,臉上帶著殘忍的興奮,顯然不打算阻止,
甚至想看好戲。無處可逃!我蜷縮在冰冷的墻角,背靠著坍塌的神像基座,
沾滿血污的臉上沒有恐懼,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燃燒到極致的恨意。目光越過撲來的官差,
死死釘在破廟外呼嘯的風(fēng)雪中。蕭徹,蘇婉柔…我沈青梧今日若死在此處,化作厲鬼,
也必攪得你們永世不得安寧!就在那帶著血腥味的刀鋒即將再次落下,
將我徹底撕碎的瞬間——“咻——!”一道尖銳至極的破空聲,撕裂了破廟里所有的喧囂!
聲音快得如同幻覺!緊接著!“噗!”一聲極其輕微的、利器穿透皮肉的悶響!
一聲極其輕微的、利器穿透皮肉的悶響!趙頭目前沖的猙獰動作猛地僵??!
高舉的佩刀“哐當(dāng)”一聲掉落在滿是灰塵的地上。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眼珠幾乎要凸出眼眶,死死盯著自己胸口——那里,不知何時,
突兀地多出了一截漆黑的、染血的箭簇!箭頭完全沒入,
只留下短短一截箭桿尾羽在微微顫動?!斑馈?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古怪的嗬嗬聲,
身體晃了晃,像一截被砍斷的朽木,直挺挺地向前撲倒,“砰”地一聲砸在地上,
濺起一片塵土。鮮血迅速從他身下蔓延開來,染紅了冰冷的地面。死了。
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yīng)!破廟里死一般的寂靜。剛才還兇神惡煞的官差們?nèi)缤皇┝硕ㄉ矸ǎ?/p>
臉上殘忍的興奮瞬間凝固,隨即被無邊的恐懼所取代!
他們驚恐地看向箭矢射來的方向——破廟那扇搖搖欲墜的、布滿蛛網(wǎng)的破爛窗戶。窗外,
只有呼嘯的風(fēng)雪,白茫茫一片?!肮怼戆?!” 不知是誰先發(fā)出一聲變了調(diào)的尖叫。
恐懼如同瘟疫般瞬間蔓延!剩下的官差們哪里還顧得上我們這些囚犯,如同驚弓之鳥,
連滾帶爬地沖向廟門,爭先恐后地想要逃離這個恐怖的地方!“有埋伏!快跑!
”“趙頭死了!快走!”混亂的腳步聲、驚恐的呼喊聲瞬間充斥了小小的破廟。
就在這片混亂之中,一道黑影如同鬼魅,悄無聲息地從破廟那坍塌的后墻缺口處滑了進(jìn)來。
動作迅捷如電,落地?zé)o聲。那是一個全身包裹在黑色夜行衣里的人,身形挺拔修長,
臉上蒙著黑巾,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深邃,銳利,如同寒潭古井,又似暗夜星辰。
沒有絲毫溫度,卻也沒有濫殺無辜的戾氣。目光掃過地上趙頭目的尸體,
掠過那幾個嚇得魂飛魄散、只顧逃命的官差,最后,精準(zhǔn)地、毫無波瀾地,
落在了蜷縮在墻角、渾身浴血、眼神卻死寂冰冷的我身上。他的視線,
似乎在我臉上凝固的血污和額頭的傷口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讓人無法捕捉。沒有言語。
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他一步上前,如同拎起一件沒有生命的物件,
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臂瞬間箍住了我的腰。那力道極大,帶著不容抗拒的決斷,
卻又奇異地避開了我手臂和身上的重傷處?!斑馈?突如其來的動作牽動了傷口,
我悶哼一聲,眼前陣陣發(fā)黑。身體驟然騰空!
凜冽的風(fēng)雪氣息夾雜著破廟里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視線急速旋轉(zhuǎn)、模糊,
最后陷入一片無邊的黑暗。失去意識前,我只感覺自己的身體被那堅實的臂膀緊緊護(hù)住,
隔絕了外面刺骨的寒風(fēng)和殺戮的喧囂。唯有那箍在腰間的手臂,冰冷,堅硬,如同鋼鐵鑄就,
卻成了這無邊地獄里,唯一支撐我不徹底墜落的……錨點。4 云深復(fù)仇再醒來時,
周身包裹著一種陌生的、令人恍惚的暖意。不是天牢的陰冷潮濕,
也不是流放路上刺骨的寒風(fēng)。身下是柔軟干燥的被褥,帶著陽光曬過的清新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