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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趙構,締造盛世 在下小李 123007 字 2025-08-18 03:0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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磁州城南門的吊橋剛放下,就見個渾身焦黑的兵卒從霧里撲出來,懷里死死摟著半截斷裂的旗桿。

“殿……殿下!”他喉嚨里像塞了團燒紅的炭,每說個字都帶著火星子,“金狗……過了黃河!”

趙構伸手去扶,卻見那旗桿上還纏著片紅布,是用無數碎布拼的,針腳歪歪扭扭——像極了磁州城樓上那面宋旗。兵卒的手突然松開,人往地上倒時,還在喃喃:“李將軍……還在守朱雀門……”

“備馬?!壁w構的聲音比漳河的冰還冷,“帶兩百人,跟我去汴梁。”

“殿下!”宗澤的長戟往地上一頓,火星濺在結霜的石板上,“斡離不五萬鐵騎圍著汴梁,咱們這兩百人……”

“就是只剩我一個,也得去?!壁w構拽過馬韁繩,錦袍的下擺掃過地上的血漬,“那里有二帝,有百姓,還有李綱?!?/p>

梁氏往馬鞍上捆干糧時,手指被凍裂的傷口沾了血,卻把那片紅布系得更緊。他想起磁州那個縫戰(zhàn)袍的小姑娘,想起她往自己手里塞布時說的話:“俺哥在汴梁當兵,說看見這紅布,就知道是自家人?!?/p>

隊伍剛過浚州地界,就見官道旁的老槐樹上掛著串人頭。有百姓,有兵卒,最邊上那顆白發(fā)蒼蒼的,看著像個老臣。梁氏拔刀砍斷繩子,人頭“咚”地砸在地上,嘴里還銜著半塊沒嚼完的麥餅。

“是……是戶部的王大人。”宗澤認出那官服,老將軍的手抖得握不住戟,“他前兒還派人送過糧,說汴梁的糧倉能撐到開春……”

趙構沒說話,只是彎腰撿起那塊麥餅。餅早凍硬了,咬下去“咯吱”響,像在嚼碎冰。他看見餅上有牙印,很深,想來王大人死時,還在惦記著城里的人。

離汴梁還有二十里時,終于撞見個活口。是個抱著孩子的婦人,發(fā)髻上插著根斷簪,看見他們的紅布,突然就癱在地上哭:“別去了……城被圍得像鐵桶!金狗在城外搭了幾十座投石機,日夜往城里砸火油……”

“李將軍呢?”趙構攥緊了手里的劍。

“還在守!”婦人突然不哭了,眼里迸出點光,“昨天俺從城洞里鉆出來時,看見李將軍站在朱雀門樓上,甲胄都燒化了,還在喊‘人在城在’!”

風里飄來股焦糊味,越來越濃。轉過那道熟悉的土坡時,所有人都停住了——汴梁城像個被扔進火里的饅頭,黑煙裹著火星子往天上竄,連太陽都被遮得發(fā)灰。城樓上的“宋”字旗還在,卻被燒得只剩半截,紅布卷著黑邊,像團茍延殘喘的火。

“放慢些。”趙構勒住馬,聲音有些發(fā)顫。他看見城外的金軍大營連綿十里,黑風旗在風里張牙舞爪,投石機“哐當”作響,每聲都像砸在心上。有輛投石車正往城里拋東西,不是火油,是顆人頭,在空中劃出道暗紅的弧線,“噗”地砸在城墻根。

“是……是禁軍的張統領!”宗澤的聲音帶著哭腔,“他去年還在磁州教過鄉(xiāng)勇射箭……”

突然,朱雀門的方向爆發(fā)出陣吶喊。不是金兵的狂笑,是宋兵的嘶吼,像困在籠里的野獸終于掙開了鎖鏈。趙構舉起望筒,看見城門縫里突然沖出隊騎兵,為首的漢子甲胄上全是燎泡,手里的長槍挑著面金軍大旗——是李綱!

“李將軍!”梁氏忍不住喊出聲。

望筒里的李綱似乎聽見了,回頭往這邊望了一眼。他的臉被煙火熏得漆黑,只有眼睛亮得驚人,像兩口燃著的井。就在這時,一支冷箭從側面射來,穿透了他的左臂。李綱悶哼一聲,卻把槍握得更緊,硬生生挑翻了沖在最前面的金兵。

“往城門靠!”趙構突然策馬沖出去,“接應李將軍!”

鄉(xiāng)勇們跟著往前沖,手里的刀斧在陽光下閃著光。金兵發(fā)現了他們,分出隊騎兵來攔。梁氏一馬當先,樸刀劈斷馬腿,金兵摔在地上的瞬間,他的刀已經抹過對方的脖子。血濺在他臉上,和汗水混在一起,卻笑得像頭猛虎:“來啊!爺爺在這!”

趙構的劍刺穿個金兵的咽喉,余光瞥見個穿紅襖的小姑娘正往城墻根跑,懷里抱著捆箭。金兵的刀就要砍到她背上時,趙構劍鋒一轉,把那金兵釘在地上。小姑娘抬頭看他,眼睛亮得像星星:“你是……磁州來的?俺認得這紅布!”

“往城門跑!”趙構推了她一把,轉身又迎上三個金兵。

離城門還有一箭地時,李綱的隊伍已經快拼光了。他左臂的箭沒拔,血順著槍桿往下淌,在地上滴出串紅點子??匆娳w構的隊伍,老將軍突然發(fā)力,長槍橫掃,逼退周圍的金兵,扯著嗓子喊:“殿下!別過來!進城就是死!”

話音未落,城門突然“哐當”一聲關了。不是金兵關的,是城里的守軍——他們怕金兵趁機沖進去,把最后的生路堵死了。

李綱愣了愣,隨即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他拄著槍轉身,面對潮水般涌來的金兵,突然挺直了脊梁:“大宋的兒郎!跟他們拼了!”

趙構的劍卡在金兵的甲胄縫里,拔不出來。他看著李綱被金兵圍住,看著老將軍的長槍被砍斷,看著他抱著個金兵往城墻上撞,“咚”的一聲,血順著城墻往下淌,像條紅蛇。

“李將軍!”趙構想沖過去,卻被宗澤死死抱住。老將軍的后背中了兩箭,血浸透了戰(zhàn)袍,卻把他抱得很緊,“殿下!留得青山在!留得青山在啊!”

金兵的鐵浮屠沖過來了,馬蹄踏過宋兵的尸體,發(fā)出沉悶的響。梁氏拽著趙構往側面的小巷跑,鄉(xiāng)勇們圍成個圈,用身體擋住金兵的刀斧。有個剛滿十六的少年,被金兵的馬槊穿了胸膛,卻死死攥著馬韁,不讓戰(zhàn)馬前進一步,嘴里還喊著:“殿下快跑!”

小巷深處藏著個地窖,是個老木匠挖的,里面堆滿了刨花。趙構被推進去時,看見李綱還在外面拼殺。老將軍的頭盔掉了,白發(fā)在風里飄,像面殘破的旗。他的刀斷了,就用拳頭打,牙齒咬,直到被金兵的長矛從背后刺穿,身體還保持著往前沖的姿勢。

地窖的蓋子“砰”地關上,隔絕了外面的廝殺聲。趙構聽見梁氏的樸刀砍在金兵身上的悶響,聽見宗澤的怒吼,聽見無數熟悉的聲音漸漸消失,最后只剩金兵的狂笑和火油燃燒的噼啪聲。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靜了。有只手掀開地窖蓋,是那個穿紅襖的小姑娘,臉上沾著黑灰,手里還攥著半支箭:“能……能出去了。”

趙構爬出來時,天已經黑了。朱雀門的城樓塌了一半,黑風旗插在上面,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街道上到處是尸體,有百姓,有兵卒,有金兵。他看見梁氏的尸體靠在墻角,懷里還抱著那塊紅布,布上的血已經發(fā)黑,卻依舊看得清那歪歪扭扭的針腳。

宗澤倒在離城門不遠的地方,長戟還插在個金兵的咽喉里,老將軍的眼睛睜著,望著皇宮的方向。

他往皇宮走,腳下的血已經凍成了冰,走一步滑一步。宮墻的大門敞開著,里面靜得嚇人。太和殿前的廣場上,堆著幾十具穿龍袍的尸體,有太監(jiān),有侍衛(wèi),最前面那具,皇冠掉在腳邊,是徽宗皇帝。他的手里還攥著支毛筆,地上攤著張沒寫完的字,墨跡被血浸得發(fā)暗,依稀能認出是“還我河山”四個字。

欽宗皇帝被綁在殿前的柱子上,身上的龍袍被撕得稀爛,卻還在罵,聲音嘶啞得像破鑼:“狗賊!朕就是死,也不跟你們去上京!”

個金兵將領笑著走過去,用刀柄砸他的臉:“陛下還是省點力氣吧,粘罕將軍說了,要讓你和你爹,親眼看著大宋的龍脈斷了?!?/p>

趙構躲在假山后,指甲深深摳進石頭里,血順著指縫往下滴。他看見金兵把欽宗拖走,看見他們把徽宗的尸體扔在柴堆上,看見火把被扔過去,火焰“騰”地竄起來,照亮了半個夜空。

紅襖小姑娘不知何時跟了過來,拽著他的衣袖往假山深處拉:“快走!金兵在搜城!”

趙構沒動。他望著那片沖天的火光,望著城樓上飄的黑風旗,望著滿地的尸體和血跡,突然笑了,笑得眼淚直流。他想起磁州的炊煙,想起李綱的長槍,想起無數張熟悉的臉,最后定格在那面被燒得只剩半截的宋旗上。

“走?!彼蝗徽酒鹕?,聲音平靜得可怕,“回磁州。”

小姑娘愣了愣,跟著他往城外走。月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條受傷的狼。趙構的手里多了樣東西——是從徽宗尸體旁撿的那支毛筆,筆桿上還沾著血和煙灰。

走到朱雀門時,他回頭望了一眼。汴梁城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像燒在心里的火。他知道,二帝被俘了,城破了,無數人沒了,但他還活著,李綱還活著——剛才在地窖里,他看見個金兵拖著昏迷的李綱往囚車走,老將軍的手指動了動,還沒死。

“記住今天。”趙構對小姑娘說,也對自己說,“記住這火,記住這血,記住這城?!?/p>

夜風里,仿佛還能聽見李綱的吶喊,聽見梁氏的笑,聽見無數百姓的哭嚎。趙構握緊了手里的毛筆,筆桿硌得手心發(fā)疼。他知道,汴梁雖然成了灰燼,但有些東西燒不掉——比如那片紅布上的針腳,比如李綱沒涼透的血,比如他心里這團剛點燃的火。

走出城門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趙構望著磁州的方向,那里的炊煙應該又升起了吧?那里有等著他回去的人,有還沒繡完的旗,有……大宋的希望。

他邁開腳步,往北方走去。腳步不快,卻異常堅定。因為他知道,只要自己還走著,只要李綱還活著,只要心里的火不滅,總有一天,他會帶著更多的人回來,把這汴梁的灰燼,重新種出一片大宋的江山。

身后的城還在燃燒,像座巨大的祭壇。而他的背影,在晨光里越來越小,卻像顆埋在灰燼里的種子,等著春風一吹,就能破土而出。


更新時間:2025-08-18 03:0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