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孫宇政扯了幾分鐘閑話,陳棲回實驗室時,陸聿珩已經(jīng)拿著樣本去隔壁室了。
林茵笑瞇瞇的:“小棲,又去摸魚了?回來找不到你陸師兄了吧。”
陳棲尷尬地?fù)狭藫夏X袋,靦腆地笑:“沒事,我在位置上看看師兄的記錄,也能學(xué)點東西。”
隔壁桌的男生循聲湊到林茵邊上,笑容有點諂媚:“茵茵,這是你小師弟嗎?”
林茵表情一下就冷下來了,有點不耐煩:“嗯,干什么?”
嚴(yán)暉鈍感力強得要命,見狀又來和陳棲搭話。
“小師弟???入學(xué)都要三個月了,發(fā)論文了沒?”
陳棲嘴角抽搐:“……”
他認(rèn)出來了。
就是這傻逼,剛才在實驗室里吵個沒完。
連陸聿珩都皺眉了好幾次。
“沒啊?!标悧囬镛A話又給他甩回去,“師兄呢?師兄發(fā)了很多篇嗎。
嚴(yán)暉擺手,一臉蕩漾:“很多篇倒也沒有,今年兩篇吧,影響因子也才七點幾,談不上厲害?!?/p>
“不過老徐有在和我討論讀博的計劃,可能明年還能繼續(xù)當(dāng)你們的師兄?!?/p>
陳棲:“…………”
0個人問了。
0個人夸他厲害了。
此男很裝。
不過陳棲向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還是硬著頭皮夸了句:“師兄真厲害啊。”
“誒。”
嚴(yán)暉被夸得神清氣爽,陰魂不散似的,又勾上陳棲的脖子。
“師弟,我?guī)阕鰧嶒瀱h?聽說你還沒進(jìn)組,你跟著我,等我發(fā)下一篇文,說不定給你掛個三作?!?/p>
林茵冷不丁來了句:“你知道他現(xiàn)在跟誰做實驗嗎?”
“誰???”
嚴(yán)暉最受不了林茵打擊他,不服氣地對了句:“沒進(jìn)組就是還散養(yǎng)唄,跟誰做都是做,那來幫我做實驗還有點好處呢?!?/p>
“況且你們導(dǎo)不是喜歡push學(xué)生嗎?師弟你拿不出東西也難受啊?!?/p>
陳棲心道。
拿不出也不能去別人的組里偷啊。
不孕不育和假孕哪個更容易被關(guān)進(jìn)冷宮他還是清楚的。
“不了師兄?!标悧銖娦α讼?,“我比較愚鈍,去你組肯定要給你們添麻煩的?!?/p>
“愚不愚鈍不重要,反正你來打個雜就行?!?/p>
嚴(yán)暉說,“打雜你肯定會吧?我之前還總看你給師兄師姐們帶咖啡呢,給我也帶唄,我真給你掛三作……”
話音剛落,一抹白色身影不疾不徐地從身后走過。
陸聿珩嗓音冷淡:“陳棲,過來?!?/p>
陳棲后脊一麻。
天菩薩。
好有誘惑力一聲音,他要是狗攻都要給師兄跪下了。
陳棲腦子還沒轉(zhuǎn)過彎來,身體就先動了,乖乖地跟著陸聿珩到最左邊的實驗臺。
下午陸聿珩那邊一直沒說什么話,嚴(yán)暉壓根沒注意到他的存在。
眼看陳棲和陸聿珩站在同一個電腦屏幕前,再蠢也意識到林茵說的那個人是誰了。
居然是陸聿珩。
嚴(yán)暉暗自咬牙。
切。
陸聿珩又怎么樣?出了名的摳搜,陳棲跟著他真不一定能比在自己這邊混到的油水多。
陸聿珩回來沒繼續(xù)拿移液槍,而是握著鼠標(biāo),點開SCI小程序。
“這段時間還沒教過你怎么看影響因子,你去病毒學(xué)分類找?guī)灼鰜?。?/p>
林茵聽見‘病毒學(xué)’三個字就知道陸聿珩要使壞了。
嚴(yán)暉的課題方向都是病毒類。
整個人實驗室里只有陳棲一個人云里霧里,乖乖敲了幾下鍵盤,界面彈出一列文獻(xiàn)。
陸聿珩俯著身子,一手握在鼠標(biāo)上,聲音從陳棲腦袋上方撒下來:
“影響因子分為JCR分區(qū)和中科院分區(qū),if就是中科院分區(qū),像這個期刊IF=11,屬于一區(qū),含金量比較高,再往下二區(qū)、三區(qū)、四區(qū)依次降低?!?/p>
“以這篇文章為例?!?/p>
陳棲眨了眨眼,掃了眼作者信息。
S大分子生物系……噗??!
怎么是嚴(yán)暉的文章?。浚。?/p>
“IF6出頭一點,又是病毒學(xué)大熱門投一區(qū)二區(qū)肯定是過不了的,不過作者很聰明啊,選了三區(qū)一個比較友好的期刊投,這個期刊怎么說呢……”
陸聿珩表情隨意,頓了一下。
似乎在斟酌用詞,然后說:“無版面費,醫(yī)學(xué)類沾邊就收,幾乎沒什么門檻,參考故事會和意林小小姐吧?!?/p>
“噗……!”
林茵那邊總算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
陸聿珩淡淡地掃了一眼,只看見嚴(yán)暉臉色紅得要滴血,恨恨地瞪著那個笑出聲的人。
“聽懂了嗎?”陸聿珩問。
陳棲笑得要死了,腦袋點得飛快,縮在屏幕后面像個發(fā)抖的鵪鶉。
陸聿珩收回目光。
“能限制主要主題詞的檢索方式還算精準(zhǔn)的,如果放到整個大領(lǐng)域里,可能得花五毛錢流量費,翻二十幾頁才能找出來了。”
這下林茵都被逗得笑出聲了:“陸師兄,你這教育方式太接地氣了啊,我一下就聽懂了?!?/p>
“聽懂就好。”陸聿珩不咸不淡地,“聽懂就可以開始干活了。”
實驗室氛圍熱絡(luò)起來,嚴(yán)暉獨自站在位置上,渾身不是滋味,轉(zhuǎn)身就要出去。
恰好有個同門師弟進(jìn)來,剛到實驗臺邊,就被嚴(yán)暉劈頭蓋臉一句:“別擋路!笨手笨腳地?zé)┧懒?!?/p>
同門師弟一臉茫然,只覺得十有八九發(fā)瘋病了,暗罵了句‘傻逼’,就看著嚴(yán)暉抱著樣品出去了。
人剛出實驗室,陳棲要憋出病了,總算出聲笑了會兒。
他戴著口罩,只能看見翹著的眼尾,以及腦袋上發(fā)旋在顫動。
陸聿珩點了點屏幕:“剛才講的,也是要進(jìn)腦子的,嗯?”
陳棲點頭。
他坐在板凳上,臉蛋埋在臂彎里,偏過視線,自下而上地仰視陸聿珩:“師兄,你罵人真有水平?!?/p>
“我說的都是事實?!标戫茬衤曇羝降?。
倒也確實。
陳棲覺得這才是最侮辱人的點。
“師兄也討厭他?。俊标悧÷晢?。
陸聿珩掀起眼皮,看著陳棲垂著的濃密睫毛,以及那雙看著他的眼睛。
談不上討厭,他壓根不在意那些沒關(guān)系的人。
不過是在門外聽見幾句他和陳棲的對話。
下意識覺得陳棲聽了估計會不高興,又或者說,陳棲這種愛講馬屁話的撒嬌精肯定是要委屈的。
陸聿珩甚至腦補到陳棲嘴巴要癟得像個小鴨子,用他說“歌頌好師兄!”、“天下第一好師兄”那種黏黏糊糊的語氣說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回過神,陸聿珩才意識到那些畫面是沒發(fā)生的。
他有點不自在,沒什么情緒地說:“實驗室很吵,會影響我的效率?!?/p>
“哦?!标悧髽?biāo),嘀咕道,“我就是覺得他很愛裝逼,還人身攻擊我,我看他煩?!?/p>
“像我們陸師兄,這么厲害都沒他裝逼呢?!?/p>
陸聿珩嘴角翹了下,總覺得面前是個小土狗在werwerwer。
“沒什么好裝的。”
確實。
陳棲余光掃到陸聿珩握著移液槍的手背,骨骼分明,脈絡(luò)清晰漂亮。
師兄不裝逼的樣子,才是最裝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