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濃稠得化不開。
鄭婳像一道融入陰影的輕煙,悄無聲息地滑過重重院落,終于抵達了目標——
主院。
雕梁畫棟的門廊下,兩盞氣死風燈幽幽地亮著,昏黃的光暈勉強照亮門前一小片青石板地。
兩個身形健碩、腰挎長刀的守衛(wèi),如同兩尊鐵鑄的門神,一左一右,釘子般牢牢釘在門口。
他們眼神銳利如鷹,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黑暗,對遠處暖閣方向隱隱傳來的喧嘩騷動充耳不聞,仿佛那只是無關緊要的風聲。
棘手!
鄭婳的心猛地一沉。
沒想到主院的守衛(wèi)如此恪盡職守,竟然不被暖閣的動靜吸引。
時間在指尖悄然流逝,每一息都帶著沉重的壓力。
那么多東西被收進空間,現(xiàn)在整個國公府基本已經空了,被抓到,她將插翅難飛。
怎么辦?
硬闖?
那是找死!
智取?
如何???
鄭婳的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無數(shù)念頭電光火石般閃過。
突然,一個大膽而冒險的計劃在她心中成型——
用庫房失竊引走守衛(wèi)!
她深吸一口氣,瞬間調整呼吸,壓下所有慌亂。
她不再隱藏,反而從廊柱的陰影中快步走出,徑直朝著那兩名守衛(wèi)走去。
她的腳步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急促和凝重,仿佛背負著千斤重擔。
“各位大哥!”
鄭婳刻意壓低了嗓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急切,聽起來像是某個心腹小廝。
她停在守衛(wèi)面前三步遠的地方,微微喘息,臉上是恰到好處的焦急與惶恐。
“大事不好了!庫房……庫房遭賊了!”
“老爺剛剛得到消息,雷霆震怒,急命府中所有能調動的人手,立刻趕往庫房方向,務必擒拿賊人,一個都不能放跑!”
她的語速極快,營造出刻不容緩的緊迫感。
守衛(wèi)臉色驟變,下意識地互望一眼。
遠處暖閣的喧囂在此刻似乎成了佐證——難道賊人聲東擊西?
庫房才是真正的目標?
老爺?shù)拿罡哂谝磺校?/p>
“什么?!庫房?!”
其中一個守衛(wèi)失聲問道,手已經按上了刀柄。
“千真萬確!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鄭婳用力點頭,眼神里充滿了“你們再不去就誤了大事”的焦灼。
“快啊!老爺都下命令了,人手都往那邊趕呢!”
庫房是府中重地,老爺?shù)拿罡氰F律。
兩個守衛(wèi)再無半點猶豫。
“走!”為首的低喝一聲,兩人幾乎是同時拔腿,朝著庫房所在方向疾奔而去。
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迅速遠去。
鄭婳也立刻做出反應,她裝模作樣地跟著跑了幾步,一邊跑一邊還喊著:“等等我!”聲音在空曠的庭院里回蕩。
然而,僅僅跑出十幾丈遠,在一個拐角的陰影處,她的身影猛地一頓,如同受驚的貍貓般,倏地縮了回去,緊緊貼在冰冷的墻壁上,屏住了呼吸。
她側耳傾聽,直到那急促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遠方,確認守衛(wèi)沒有回頭,也沒有其他人被驚動。
死寂重新籠罩了主院。
燈籠的光暈下,只剩下空蕩蕩的門廊。
成了!
鄭婳眼中爆發(fā)出狂喜和貪婪交織的光芒,再無半分剛才的焦急惶恐。
她像一道真正的鬼魅,無聲無息地滑進了主院敞開的大門。
一進主院,時間仿佛被按下了快進鍵。
鄭婳瞬間開啟了“瘋狂收貨模式”。
她的動作快得幾乎帶出了殘影,眼神精準地掃過每一處可能藏有價值物品的地方。
那雙纖纖玉手此刻化作了最貪婪、最高效的掠奪工具。
書房。
紫檀書案上那方溫潤如脂的羊脂白玉鎮(zhèn)紙。
收!
架上幾卷泛著古意的字畫。
收!
連帶著鄭安懷常用的那方端硯和幾支上等狼毫也沒放過!
抽屜被無聲拉開,里面一疊厚厚的銀票和幾封火漆封口的密信。
看都不看,直接收!
臥房。
黃花梨拔步床內側暗格里的幾匣子金銀錁子。
收!
梳妝臺上鑲嵌著寶石的首飾盒。
收!
連帶著幾件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綾羅綢緞衣裳也一并卷走!
博古架。
前朝官窯的青花梅瓶。
收!
造型奇特的青銅小鼎。
收!
角落里一個不起眼的紫檀木盒,打開一看竟是滿滿一盒龍眼大的珍珠。
眼睛一亮,毫不猶豫地收!
玉雕擺件、瑪瑙鼻煙壺、象牙扇……所有能搬動、能塞進她那神奇“空間”里的物件,統(tǒng)統(tǒng)消失不見。
然而,她的主要目標,始終清晰——
那些被貪婪吞噬的、本該屬于原身和她娘親的東西!
返回書房。
她幾乎是撲到了那張寬大的紫檀書案后,眼神銳利如刀,一寸寸掃過墻壁、書架、地板。
手指在書案底部、抽屜夾層、書架背板處快速而精準地敲擊、摸索。
終于,在書案下方一個極其隱蔽的凹槽里,她摸到了一處細微的、異于他處的凸起!
找到了!
鄭婳的心跳驟然加速。
她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撥動那處凸起。
“咔噠”一聲輕響,極其微弱,但在她耳中卻如同驚雷。
書案側面一塊嚴絲合縫的雕花木板無聲地彈開,露出了一個狹長的暗格。
暗格里,沒有金銀珠寶,只有一疊厚厚的、泛著歲月痕跡的紙張。
鄭婳的手微微顫抖著,伸了進去,將那疊紙張取了出來。
最上面幾張,是幾份字跡娟秀卻略顯陳舊的清單,上面詳細羅列著各種田產、鋪面、家具、首飾、古玩……每一項后面都標注著數(shù)量和價值,字跡清晰,透著一股曾經的精雅與富足。
這正是原身娘親的嫁妝單子!
單子的末尾,還按著一個模糊卻依稀可辨的指印,屬于那個早已香消玉殞的可憐女子。
壓在嫁妝單子下面的,是厚厚一沓蓋著鮮紅官印的契書!
田契、地契、鋪契……
一張張,一份份,赫然就是清單上那些產業(yè)的歸屬證明!
它們本該是原身娘親留給自己女兒的最后保障,如今卻被鄭安懷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用卑劣的手段侵吞,小心翼翼地鎖在這暗無天日的暗格里!
“呵……”
鄭婳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帶著無盡的嘲諷。
手指緊緊捏著這些紙張,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紙張的邊緣甚至被她捏得有些發(fā)皺。
她小心翼翼地將嫁妝單子和所有的契書整理好,鄭重地收進了空間。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空了的暗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徹骨的笑容,然后毫不猶豫地轉身。
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融入濃重的夜色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主院重歸死寂,仿佛什么也未曾發(fā)生,只有那兩盞氣死風燈,依舊在夜風中輕輕搖曳,映照著空無一人的門廊和院中更深沉的黑暗,以及書房里那個被掏空的、沉默的暗格。
她的動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精準、迅捷,如同蝗蟲過境,又像一場無聲的風暴。
所過之處,但凡值點錢的東西,無論大小、材質,都被席卷一空,只留下空蕩蕩的桌案、書架和博古格。
主院原本的富麗堂皇,在短短幾十個呼吸間,就被洗劫得只剩下一個華貴的空殼。
當最后一件看得上眼的小玩意兒消失在手中,鄭婳終于停下了動作。
她站在屋子中央,胸口微微起伏,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但臉上卻洋溢著巨大的滿足和興奮。
她最后掃了一眼被她搬空的主院,嘴角勾起一抹得意而狡黠的笑容,然后毫不猶豫地轉身,再次融入濃重的夜色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主院重歸死寂,仿佛什么也未曾發(fā)生,只有那兩盞氣死風燈,依舊在夜風中輕輕搖曳,映照著空無一人的門廊和院中更深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