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依舊未歇,只是勢頭似乎比林中弱了幾分。冰冷的雨絲斜織著,打在李宸依早已濕透的單薄衣裙上,寒意如同無數(shù)細針,穿透皮膚,直刺骨髓。她抱著手臂,瑟瑟發(fā)抖地站在軒王府那兩扇巨大的、緊閉的黑漆大門前,像一只被遺棄在暴風雨中的落湯雞。
那只引路的狼犬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將她帶到這座陰森威嚴的府邸門前。巨大的門扉如同沉默的巨獸,門楣下那兩只青銅獸首燈籠在風雨中搖曳,昏黃的光暈如同巨獸的呼吸,映照著門上冰冷的獸首銜環(huán)和斑駁的朱漆。門縫里透不出一絲里面的暖意和光亮,只有無邊的森嚴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她在門前狹窄的避雨檐下來回踱步,濕透的繡鞋踩在冰冷的石階上,發(fā)出細微的聲響。每一次靠近那緊閉的大門,都能感受到門后隱隱傳來的、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讓她心頭發(fā)緊。門前的侍衛(wèi)如同泥塑木雕,冰冷的視線偶爾掃過她,帶著審視和漠然,仿佛在看一塊擋路的石頭。
恐懼、茫然、無助,還有被拋入未知境地的巨大荒謬感,幾乎要將她淹沒。她停下腳步,背靠著冰冷的、濕漉漉的院墻,仰起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試圖讓自己混亂如麻的思緒清醒一點。
就在這時——
“呼……”
一聲極其輕微、帶著濕漉漉氣息的喘息聲,幾乎貼著地面,從她身側的陰影角落里傳來。
李宸依渾身汗毛瞬間倒豎!猛地扭頭看去!只見那只消失的狼形巨獸,不知何時竟悄無聲息地重新出現(xiàn)在她身邊!它就蹲伏在王府高墻投下的濃重陰影里,龐大的身軀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只有那雙熔巖般的暗紅色瞳孔,在昏暗中幽幽地亮著,如同兩點不滅的鬼火,穿透雨幕,無聲地、專注地凝視著她。它的皮毛濕透,緊貼著肌肉的輪廓,水珠順著毛發(fā)尖端滴落。它沒有靠近,也沒有遠離,只是那樣靜靜地看著她,眼神復雜難明,帶著一種近乎……悲憫的平靜?
李宸依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她張了張嘴,想質問它,想讓它解釋,喉嚨卻像被什么堵住,只發(fā)出一個破碎的氣音。那巨獸似乎讀懂了她的驚惶和無助。它緩緩地、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莊重感,站起了身。它沒有再看李宸依,而是轉過頭,那雙熔巖般的眼睛,穿透風雨,越過門前冷漠的侍衛(wèi),深深地、深深地凝視著那兩扇緊閉的、象征著無上權力與未知命運的軒王府大門。
那眼神,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門板,看到了門后更深邃、更洶涌的黑暗。
然后,在侍衛(wèi)們毫無察覺的目光死角里,在風雨聲的掩護下,這只神秘的巨獸,如同它出現(xiàn)時一樣突兀,龐大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透明……如同投入水中的墨跡,緩緩地、無聲無息地溶解在冰冷的雨夜和濃重的陰影之中,徹底消失不見。
原地,只留下李宸依一個人,和那兩扇在風雨中沉默矗立、如同通往幽冥地府的巨大黑門。門縫里透出的微光,仿佛帶著一絲嘲諷,冷冷地映照著她蒼白驚惶的臉。
忽的,李宸依腦袋像炸裂般疼痛一樣,昏倒在了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