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結束的鈴聲響起時,夕陽正斜斜地穿過走廊的窗戶。我們三姐妹拖著疲憊的腳步走出考場,沒有像其他考生那樣歡呼雀躍,而是默契地朝教學樓后面的教師辦公室走去。
析弦老師正伏在桌前整理試卷,發(fā)絲有些凌亂地垂在額前。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鏡片上還沾著一點粉筆灰。我們三個靜靜地站在門口,誰也沒有急著要回手機。
"考得怎么樣?"她問,聲音比平時輕柔許多。
"最后那道大題,"林思琪慢慢走到她身邊,"和您上周押的題一模一樣。"
林思瑤已經自然地拿起抹布,開始擦黑板上的考試通知。
而我,只是輕輕靠在辦公桌邊,幫老師把散落的紅筆一支支收進筆筒。
手機被老師從抽屜里拿出來時,屏幕朝下整齊地擺成一排,就像等待檢閱的士兵。但我們誰都沒有第一時間去拿。林思瑤在講臺邊發(fā)現半盒沒吃完的潤喉糖,我們仨就坐在學生課桌上,一顆顆分著吃,聽老師講她第一次監(jiān)考的糗事。
"那年我把準考證收錯了,"析弦老師笑著推眼鏡,"害得一個男生差點沒考成。"
林思琪突然從背后變出三罐可樂:"所以我們現在要看著您,別又把誰的手機搞混了。"
夕陽的余暉把四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貼滿公式的后黑板上。
直到教學樓要鎖門了,我們才慢吞吞地收拾東西。拿回手機時,我發(fā)現電量還是滿的——老師一定偷偷幫我們充過電。解鎖屏幕,壁紙不知何時被換成了我們四個的合照,上面用標記筆寫著:"不管考得如何,火鍋照吃。"
走出校門時天已全黑,路燈把我們的影子疊在一起。林思瑤突然說:"其實我早就看到成績了。"在我們震驚的目光中,她笑著指指胸口:"在這里,滿分。"
析弦老師搖搖頭,卻掩不住嘴角的笑意:"走吧,火鍋店該等急了。"
那晚我們誰也沒看手機,就像約好似的。因為最珍貴的東西,從來不在那小小的屏幕里,而在身邊這些人的眼睛里,在冒著熱氣的火鍋里,在我們共同走過的這段路上。
那頓火鍋的熱氣,至今還在記憶里氤氳不散。銅鍋里的紅油咕嘟咕嘟冒著泡,映著我們四個人的臉。析弦老師破天荒地脫了那件標志性的藏青色風衣,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纖細的手腕——那里戴著我們去年教師節(jié)送的廉價手鏈。
"毛肚要七上八下。"她邊說邊示范,筷子尖在滾燙的鍋里起落,像個嚴謹的數學老師在畫坐標軸。林思琪突然掏出手機錄像:"大家看,這就是傳說中的'析弦定理'涮肉法!"鏡頭一轉,拍到我正偷偷把香菜挑出來堆成小山。
"不許挑食。"老師眼疾手快地把我藏起來的香菜全倒進我碗里,"維生素含量是菠菜的..."她突然卡住,我們三個異口同聲接上:"1.7倍!"這是她營養(yǎng)課上念叨了無數遍的知識點。
林思瑤變魔術似的從包里拿出三罐啤酒和一盒酸奶:"按老規(guī)矩。"我們齊刷刷把啤酒推到老師面前,自己接過酸奶。析弦老師挑眉:"現在知道尊師重道了?"卻在我們憋笑的表情中突然反應過來——那啤酒是她上次喝醉后非要給我們表演三角函數RAP的"罪證"。
火鍋蒸騰的熱氣里,老師臉頰漸漸泛起紅暈。她突然從包里摸出個皺巴巴的信封,里面是我們三人的手機截圖:林思琪凌晨三點發(fā)的"最后一道題求解",林思瑤的錯題本照片,還有我偷拍她趴在辦公桌小憩的側臉。"這些,"她的指尖輕輕點著照片,"比重點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更讓我驕傲。"
回去的路上,我們三個擠在出租車后座。林思瑤突然說:"其實老師結賬時手在抖。"林思琪接口:"她偷偷多給了兩百塊小費。"我望著窗外飛逝的霓虹,想起她趁我們去洗手間時,往我們每個人包里塞的潤喉糖和暖寶寶。
那晚的火鍋確實格外香,連平時最討厭的香菇也變得美味起來。后來我們才想明白,讓人念念不忘的從來不是食物本身,而是那個愿意陪你吃火鍋的人,記得你所有挑剔的口味,還會在你辣到流淚時,遞來早已準備好的冰鎮(zhèn)酸梅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