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池魚為她攏緊披風(fēng),嘖嘖兩聲:“坊間傳聞甚囂塵上,姐姐這兩天正著急上火,可巧今日就出了這樣的事?!?/p>
“你看,世子多寶貝她,落一下水,換個(gè)世子妃的位置,很劃算不是嗎?”
沈池魚憐憫地看了眼她:“好姐姐,這場春日宴真正慘的人是你啊?!?/p>
說完,丟下柳如煙自己琢磨里面的深意,她起身回到沈令容那邊。
余光掃到她,埋在趙云嶠懷里的沈令容哆嗦了下,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獸,嚇得往趙云嶠懷里埋得更深了些。
“……”呵!沈池魚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準(zhǔn)備走人。
偏偏趙云嶠不打算放過她。
“站??!”趙云嶠嫌惡地看向沈池魚,在看清她的容貌時(shí),眼底閃過一瞬的驚艷,“你……”
“怎么回事?”匆匆趕來的林氏打斷了趙云嶠的話。
她一看沈令容渾身濕透地被趙云嶠抱在懷里,又見沈池魚毫發(fā)無損的在一邊站著,眼前陣陣發(fā)黑。
“母親?!鄙蛄钊菸睾傲寺暳质?,終于肯和趙云嶠撕開一點(diǎn)距離。
她先是瞟了眼沈池魚欲言又止,又哭得起泣不成聲,好似沈池魚怎么著她了。
林氏見此直接定了罪 ,厲聲呵斥:“沈池魚!你這個(gè)孽女!我就知道你是個(gè)不安分的東西!”
“來人!把她給我關(guān)進(jìn)祠堂,行家法!”
“慢著,”沈池魚不卑不亢,“敢問母親,我犯了什么錯(cuò)?”
林氏怒道:“你還有臉問?才回來就興風(fēng)作浪,對令容行此卑鄙手段,心思如此惡毒,我就不該讓你回來!”
沈池魚臉上苦笑:“母親,方才眾人皆在,看得清清楚楚,姐姐此番模樣和我無關(guān)?!?/p>
她轉(zhuǎn)向周圍賓客,已然紅了眼眶:“煩請諸位幫我做個(gè)證,我可以受罰,但不接受莫須有的罪名?!?/p>
幾位夫人立刻附和——
“林夫人,你弄錯(cuò)了,是柳小姐扯壞了沈大小姐的衣裳,和沈二小姐無關(guān)?!?/p>
“確實(shí)如此,也是柳小姐把人推下的水,沈二小姐還險(xiǎn)些被帶下去呢?!?/p>
“就是,林夫人,你冤枉沈二小姐了?!?/p>
林氏一時(shí)語塞,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沈池魚眸中帶淚,笑容苦澀:“母親,您讓我不要和姐姐爭,我便不爭?!?/p>
“我在養(yǎng)父母家挨打受苦,吃不飽穿不暖,受的那些罪您說不能牽連到姐姐身上,我便不牽連?!?/p>
“您擔(dān)心姐姐假千金的身份曝光后,會被欺負(fù),處處為她撐腰,讓我不要惦念不該惦念的,我便不惦念。”
“她金枝玉葉的長大,我如螻蟻般生存,這是我的命,我認(rèn)?!?/p>
她眼睫輕顫,一滴淚無聲滑落:“我是想讓母親也能愛我一點(diǎn),當(dāng)年若沒有抱錯(cuò)……”
及時(shí)止住的話,留給眾人無限遐想。
若沒有抱錯(cuò),沈令容所享受和得到的一切,本該是她的。
沈池魚緩緩抬起手,露出纏著繃帶的手臂:
“我的傷您看不到,我的承諾您也不信,我怎么做都不對,您在心里為我上了死刑?!?/p>
“罷了,母親,您今日不問緣由給我定罪,讓我明白,我的存在即是錯(cuò)誤。”
“我沒有姐姐聰明,不會您說的那些手段,您既然那么討厭我,何不把我送回去?讓我在外面自生自滅不好嗎?”
四周一片寂靜,林氏在一聲聲的控訴中臉色煞白,踉蹌后退一步。
方才作證的幾位夫人已經(jīng)紅了眼眶,有人掏出帕子拭淚。
沈池魚垂眸,眼底嘲意乍現(xiàn),再抬眸看向沈令容時(shí),又是凄苦小白花。
“姐姐,我自從回府后,對你處處讓步,你不喜歡我可以直說,何必這樣冤枉我?”
有人回過味來,看向沈令容的視線帶著責(zé)備和鄙夷。
“我…我沒有…,是母親誤會了我的意思?!鄙蛄钊莶幌胱屓艘詾樗臋C(jī)重,著急反駁,把鍋甩給了林氏。
林氏難以置信地看向沈令容:“你方才明明——”
“母親,”沈令容急忙打斷,“我知道母親是心疼我,我…我……”
我不下去了,她干脆眼睛一閉,朝后倒在趙云嶠懷里。
“令容!快,快去把府醫(yī)叫來?!?/p>
寶貝女兒突然昏過去,林氏也顧不上生氣了,她趕緊讓趙云嶠把人抱到后院,等府醫(yī)過去診治。
一片混亂中,沒人注意到沈池魚和柳如煙什么時(shí)候離開了園子。
……
梧桐院的由來,是院中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樹,枝葉扶疏,在風(fēng)中沙沙作響。
屋內(nèi)陳設(shè)簡陋,沒有名貴瓷器,也無珍寶畫作,只有幾件粗木家具,漆色斑駁,透著幾分寒酸。
唯一鮮活的,是墻角那幾株野生的海棠花,不知何時(shí)生了根,在荒僻的角落開得極盛,給人一種倔強(qiáng)的生機(jī)。
換了身干凈的衣裳,柳如煙在雪青防備地視線中,在屋子里轉(zhuǎn)了一圈。
靠墻的架子上零星擺放著幾個(gè)竹編的蚱蜢,是鄉(xiāng)野常見的物件,與高門大院的富貴格格不入。
柳如煙沒見過,伸手想要碰一下,被雪青制止:“別動,那是小公子的東西。”
小公子?
“三公子嗎?”柳如煙問出口方覺得不對。
相府有三位公子,大公子和三公子皆是嫡出 ,只有二公子是庶出。
能被雪青稱呼一聲小公子,柳如煙率先想到的是三公子,但三公子是相府的金疙瘩,怎么可能會玩這種東西。
雪青沒回應(yīng)。
柳如煙撇撇嘴,目光落在桌子上未完成的繡品上,是繡了一半的青竹,針腳細(xì)密,青翠的竹子栩栩如生,繡工極好。
“你們小姐也不是一無是處嘛,”她又伸手想去摸一下,“這手藝比京都有名的繡娘都好?!?/p>
“別碰?!?/p>
沈池魚從外面進(jìn)來,聲音雖輕,但警告意味很濃。
柳如煙的手僵在半空,側(cè)頭,正對上沈池魚幽深的目光。
“那上面有毒,觸膚即融,大羅神仙也來不及救。”
柳如煙猛地收回手,臉色變白。
沈池魚上前把繡繃交給雪青收起來,定定看了會兒柳如煙,忽然掩唇輕笑,眼波流轉(zhuǎn)間透出狡黠之色:“柳姐姐真可愛,什么話都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