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祝問再睜眼的時候,她已經躺在醫(yī)院里一天一夜了。她轉頭看拉上的窗簾,和掛在墻上的指著三點鐘的時鐘,過了整整一分鐘才反應過來,現(xiàn)在是凌晨三點。
祝問的手機在打斗的時候弄丟了,她拿著煞姐放在一旁的手機看了眼時間,距離她被雷克斯打差不多過了一天一夜。
她和雷克斯的戰(zhàn)斗讓她身受重傷,在雷克斯和汪大東打架的時候祝問就發(fā)了高燒,她甚至都沒能撐到他倆的戰(zhàn)斗結束就暈了過去。
守在她床邊的煞姐已經睡熟了,祝問也就沒叫醒她,她躡手躡腳的掀開被子下床,把外套披在煞姐身上,然后自己猛灌了一杯水。她的身體恢復能力很強,再加上雷克斯并沒有對她下死手,經過一天一夜的恢復祝問已經沒什么大礙了。
睡了一天一夜,祝問也不困,她坐在醫(yī)院的走廊里靜靜cos思考者,回想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思考著思考著,她看到雷克斯從一間病房里出來,關門的時候眼角泛紅,似乎還帶著淚水。
他臉上的馬克筆痕跡還沒完全洗干凈。
早知道就用更固色的馬克筆了。
“雷克斯。”祝問聲音輕到她自己都要聽不見,但雷克斯卻停下了腳步,祝問又問他,“房間里的是大東嗎?”
雷克斯背對著她,點點頭:“他已經脫離危險了。”
“你呢?”
“我?我又沒受傷?!?/p>
“打了這么轟轟烈烈的一場架,你的心有好受一點嗎?”
祝問知道ko榜的第一天,就讓手下的人去查了關于ko榜的事情,其中阿瑞斯之手給她的印象最深——一只能克制住所有神兵利器的武器。祝問查詢了很多資料,終于在一本陳舊的古書上查到了一些與眾不同的消息,這個阿瑞斯之手雖為神兵利器,卻擁有魔性。
擁有阿瑞斯之手的人,會被它無限放大心中的惡意,主人的惡意越大,它的能力就越強。
汪大東交友運氣一向很好,尤其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他不可能跟一個原本就很差勁的人當真多年的好朋友。
這一點,祝問深信不疑。
雷克斯好像并不是很想要跟祝問講話,他沒有回答祝問,離開的步伐很瀟灑,還有一些落荒而逃的感覺。祝問饒有興致的看他逃跑,自己也回病房里躺著去了。在雷克斯那里找不到答案,對祝問來說已經是常態(tài)了。
但煞姐醒來看不到她,會把整個醫(yī)院鬧得天翻地覆的。
擰開病房門口的時候,祝問停住,她低著頭,不知道在跟誰說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只要重新開始就好。”
祝問擰開門進去,醫(yī)院的走廊里空無一人,只有墻上的鐘表還在兢兢業(yè)業(yè)走著。藏在拐角處的雷克斯垂眸,摸索著手里的眼鏡喃喃道:“重新開始就好……只要重新開始就好嗎……”
不,他做錯了那么多事情,傷害了那么多人,不是一句輕飄飄的重新開始就是可以結束的。身為這一切災難的罪魁禍首,雷克斯認為自己要去贖罪。至于贖罪的方式,雷克斯還要好好想想。
所有的誤會都解開了,王亞瑟也順勢回到了終極一班。在汪大東和祝問住院的這段時間他和丁小雨就負責鎮(zhèn)壓終極一班的學生,晚上就來醫(yī)院日常慰問他們。
汪大東出院那天,雷克斯并沒有回到終極一班。這一個星期雷克斯把自己關在黑貓酒店里,他想了很久,幾乎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最后還是決定獨自離開,直到他消化完一切,能有勇氣面對終極一班的同學。
在離開之前,他把阿瑞斯之手交給了金寶三,讓金寶三代替他轉交給汪大東。
汪大東因此失落了整整一天,終極一班的氛圍怪異的可憐。祝問跟著他們三個走到校園草坪上,幾個人相顧無言。他們畢竟沒辦法感同身受,就只能身體上陪伴一下汪大東了。
祝問和王亞瑟都沒有安慰人的能力,所以安慰汪大東的重任就落在了丁小雨頭上。
丁小雨看看他倆,無奈搖頭。也確實,要這兩個少爺小姐安慰人太難為他們了,他們倆不把汪大東安慰到跳樓自殺都算他倆收斂了。無奈之下,丁小雨也很只好自己上:“大東,你知道的,我不太會安慰人。”
“雷克斯的事情,你已經做了你該做的了,剩下的部分,只能他自己來?!?/p>
“雷克斯的空手離開,大概是想要重新開始,他能把阿瑞斯之手給你,必定也是因為你們的情誼還在?!?/p>
祝問和王亞瑟對視一眼,他們都知道無論汪大東怎么挽留,雷克斯都不會回來。她知道,王亞瑟知道,雷克斯自己也知道。從某種意義上,他們三個才是一類人,富貴人家,足夠聰明,足夠狠心。生活環(huán)境和生活習慣出奇的一致,導致他們在面對對方的時候都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這也是為什么祝問和王亞瑟最開始見面就打嘴炮,跟雷克斯絕無可能的原因。太過相似的人注定只能做朋友,做不了情人的。
一旦想起還在被安慰的汪大東,祝問就有些無奈。
“這樣的人失去大腦,真的會好過嗎?”祝問百無聊賴的轉著身下的椅子,“我的酒呢?”
“你不要太小瞧大東?!崩卓怂惯f給祝問一杯低度數(shù)的酒,缺少了戾氣的黑貓酒店老板不再像最開始那樣渾身是刺,卻也不像是乖乖牌雷克斯書生氣那么重,倒是有點兒初出茅廬大學生的青年感,“少了誰,他都能過得很好?!?/p>
“真不打算回去了?”祝問跟雷克斯碰杯。
別的不說,拋開黑貓酒店的灰色地帶,這地方裝修的不錯,氛圍也很好,偶爾來這兒喝兩杯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雷克斯搖頭,他還沒做好面對同學們的準備。不出意外的話,他大概會真的出國留學一陣,直到他完完全全消化掉自己改變的事實,能接受同學們的譴責,才會回來。
“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想要見到我了?!崩卓怂拐f。
“這世界上哪兒有永遠的敵人啊?!弊栃Σ[瞇的看著雷克斯鼻梁上的傷口,“如果你以后能在臉上紋個小烏龜?shù)膱D案,我想我會更喜歡你?!?/p>
“那你還是別喜歡我了?!?/p>
祝問用吸管攪動著杯子里的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也去留學啊?!弊栂肓讼耄澳悄憧梢煤锰粢惶?,千萬別跟我去同一個國家。我可還沒原諒你拿我弟弟威脅我的事情,小心哪天我不高興,半夜拿刀宰了你?!?/p>
雷克斯失笑:“我請你喝酒,你竟然要宰了我?”
祝問哼哼兩聲,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奇怪。他們兩個人安安靜靜待在酒店的角落里,看著酒杯里的酒慢慢消失,雷克斯有些感嘆。沒想到到了這個份上,能跟自己安安靜靜待在一起喝酒的人竟然是祝問。有一瞬間,雷克斯真的覺得他們兩個不像是兩個人,靈魂契合的有些過分,倒像是親人一樣。
“如果你再聰明一點,或者我在笨一點,說不定我們兩個真的能強強聯(lián)合,稱霸臺灣。”祝問笑著,把最后一口酒一飲而盡,“可惜了,你我都太精明,太愛算計,注定只能做朋友?!?/p>
祝問的情緒很敏感,尤其是對待曾經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人。她和雷克斯之間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就有了不為人知的默契。盡管這些默契傷害到了其他人,盡管他們都很默契的對這種事情視而不見,但存在就是存在了。明知不可為卻為之,也要有個限度。事情告一段落,他們之間這點絲線也要由他們自己親手斬斷才好。
“說不準啊,人都是會變的。”
“說的準,你我會是商場上最契合的搭檔?!?/p>
是商場上的搭檔,是生活中的朋友,唯獨不是感情中的領導者。祝問是個合格的解語花,雷克斯也是很合格的執(zhí)行者,但他們之間注定不會有屬于情感的羈絆。只兩杯酒,他們不約而同地把感情中那點若有似無的曖昧全部抹殺,從此只剩下伙伴。
是搭檔,也僅僅只能是搭檔。
雷克斯長舒一口氣,笑著跟祝問碰杯,卻不再喝自己杯中剩下的那口酒:“你去哪個國家?”
“英國。”
“好,那我去美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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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后,黑貓酒店依然繼續(xù)開業(yè),雷克斯給祝問留了一張卡,能讓她在黑貓酒店喝到胃出血都輕輕松松的會員卡,聽那里的人說,雷克斯在二樓還留了一間房給她,只不過祝問從沒去過。
她和雷克斯再也沒見,電話,短信也都沒有,班級里屬于雷克斯的東西也被清理的干干凈凈,就好像祝問的生活里從沒出現(xiàn)過雷克斯這號人物一樣。終極一班的人也對雷克斯絕口不提,能證明雷克斯曾經來過的,只有好幾天沒出現(xiàn)的汪大東。
祝問抱著枕頭,沉沉睡著,今天早上她被金寶三一群人的語文功底打敗,氣的她太陽穴突突地跳,現(xiàn)在急需睡眠來緩解一下她的頭痛。就教終極一班這一個月,讓祝問把教師這個職業(yè)完完全全在自己的職業(yè)生涯中劃掉,老師這個行業(yè)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當?shù)?,最起碼祝問是干不了。
恍惚間,班導好像來過,也不知道她又帶來了什么消息,金寶三他們哀嚎聲持續(xù)了整整一分鐘。
祝問不耐煩的換了個面趴著,從書桌里拿了支筆徑直甩到金寶三面前,直挺挺插在書桌上:“小聲些,吵死了?!?/p>
金寶三顫顫巍巍的把筆拔出來:“騷瑞~祝姐真是對不起,擾您清夢了?!?/p>
祝問這一覺,睡到了快放學。她是被丁小雨和王亞瑟叫醒的。
“我們要去大東家安慰一下即將失戀的汪大東,你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
祝問盯著王亞瑟,一時之間不知道雷克斯和汪大東到底是什么關系,雷克斯走了就走了,汪大東失哪門子戀???還是在去大東家路上的時候丁小雨跟她說,她才知道是安琪也不讀了。
安琪這個人在終極一班這種混混班級里的存在感其實并不高,拋開她跟汪大東青梅竹馬這一點以外,安琪在班級里是要地位沒地位,要能力沒能力,只有一個會學習的聰明腦袋在終極一班里是很少會被人留意的。
尤其是一上課就睡覺的祝問,根本沒發(fā)現(xiàn)安琪已經好幾天沒來學校了。
祝問短暫失聯(lián)的大腦清醒過來,但還是不太明白安琪鬧得是哪一出。
“她大概是覺得大東和雷克斯的反目成仇都是因為自己吧。”丁小雨說。
“小雨,一提起安琪你的話就格外多。”祝問拎著新鮮出爐的炸雞,準備去汪大東家大吃特吃。
男孩啊,一旦動情就很容易被人看穿,哪怕是情緒波動一直很低的耐打王丁小雨也一樣。不過他們倆好像沒什么交流吧,丁小雨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是從哪兒來的。
“看這個自大狂哭成這樣,還真不習慣,還好他爸媽不在。”王亞瑟掃了一眼蹲在角落里哭泣的汪大東,嫌棄溢于言表。王亞瑟向來對愛情不屑一顧,對待汪大東這種不敢主動出擊只敢在家里悶頭痛哭的行為更是表示不理解,并不是很想要尊重。
祝問掏掏耳朵,她雖然理解,但是她真的有些煩了:“汪大東,你哭的太難聽了!”
祝問從沒有聽到過這么難聽的哭聲,跟水牛發(fā)情一樣。終極一班的老大因為一場無疾而終的戀愛哭成水牛,這消息放出去是會被人認為太離譜而報警打假的程度。
他們三個人現(xiàn)在并排坐在沙發(fā)上,祝問吃著自己帶來的炸雞,而丁小雨和王亞瑟正在讀汪大東細心保存好的信。
丁小雨讀著安琪的信,發(fā)自內心的佩服:“大東,我不得不說,安琪這封信寫的很好。”
安琪在國外這些年來,堅持不懈的給汪大東寫了五百多封信,安琪文字的表達爐火純青,但凡是有點兒語文素養(yǎng)的人都很難不感嘆,但對于汪大東這種國文白癡來說,他能看懂安琪寫的是什么話就不錯了,注意不到所謂的語言功底。
“自大狂,你知不知道你的哭聲,真的很難讓我同情你?!蓖瑯颖煌舸髺|哭聲折磨的王亞瑟又開始念他的名人警句,“所羅門王說,虛空的虛空,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p>
“汪大東,你哭吧,反正一切不過是虛空?!?/p>
按照汪大東的國文程度,他是肯定理解不了這番話的,所以他特地停了下來,詢問丁小雨:“他是在安慰我嗎?”
丁小雨沉默片刻,在騙他和說實話之中選擇了后者:“應該不是?!?/p>
汪大東哭的更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