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的喧囂徹底散去,窗外的霓虹已次第亮起,匯成一片流動的光河。
汪詩羽獨自在空曠的會議室里停留了片刻,指尖似乎還殘留著上官云景掌心那不容忽視的溫度和力量感,以及自己那失控的心跳帶來的陌生悸動。
她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那絲細微的波瀾已被強行壓下,重新歸于沉靜的寒潭。
回到位于城市另一端、鬧中取靜的汪家老宅,古樸厚重的紅木大門隔絕了外界的浮華。一踏入玄關,溫暖柔和的燈光和若有似無的茶香便包裹上來,瞬間熨帖了她緊繃了一天的神經。
“詩羽回來了?”父親汪錦川的聲音從書房傳來,沉穩(wěn)而帶著關切。
汪詩羽脫下高跟鞋,換上柔軟的家居拖鞋,走向書房。
父親正坐在寬大的紫檀木書桌后,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手里拿著一份古籍拓片,暖黃的臺燈勾勒出他儒雅而睿智的側影。
他是汪氏律所的掌舵人,也是業(yè)內德高望重的法學泰斗。
“爸?!蓖粼娪鸬穆曇粼诩胰嗣媲?,少了幾分談判桌上的清冽,多了些不易察覺的溫軟。
汪錦川抬起頭,摘下眼鏡,露出溫和的笑容。
那雙洞察世事的眼睛里,此刻盛滿的是純粹的、毫無保留的信任與寵溺?!奥犼愔碚f,今天的談判很成功?上官家那位年輕的掌舵人,魄力不小?!?他指的是上官云景將后續(xù)法律事務全權委托給汪氏的決定。
汪詩羽走到書桌前,將大致情況簡明扼要地匯報了一遍,重點提及了合同的關鍵點和上官云景的最終決定。
她敘述時依舊條理清晰,語氣平穩(wěn),但汪錦川卻從女兒那雙清冷的眼眸深處,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極其細微的亮光,那是遇到值得重視的對手和挑戰(zhàn)時才會燃起的火花。
“做得好?!蓖翦\川聽完,沒有多余的夸獎,只是這三個字,卻重逾千斤,飽含著父親對女兒能力最深的認可和驕傲。
他站起身,繞過書桌,輕輕拍了拍汪詩雨的肩膀,動作帶著長輩特有的慈愛和力量?!吧瞎偌疫@份委托,分量不輕,壓力自然會有。但爸爸相信你,詩羽。汪家的女兒,擔得起這份信任?!?他的眼神溫和而堅定,像一座沉穩(wěn)的山,給予女兒最堅實的依靠。
這份毫無保留的信任和寵溺的眼神,像一股暖流,瞬間驅散了汪詩羽心底殘留的最后一絲談判帶來的疲憊和那點莫名的悸動不安。
在父親面前,她不再是那個需要時刻武裝自己的“汪律師”,只是被父親珍視的女兒。
她微微彎了彎唇角,清冷的面容如同冰雪初融,透出難得一見的柔和:“嗯,我知道?!?/p>
這時,母親沈佳寧端著一盅香氣四溢的湯走了進來。
她氣質溫婉,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優(yōu)雅的痕跡,眉眼間依稀可見年輕時的美麗?!耙换貋砭驼劰ぷ?,也不怕餓著。”她嗔怪地看了丈夫一眼,目光隨即轉向女兒,立刻充滿了憐愛,“詩羽,快把這盅參雞湯喝了,媽媽吩咐張媽燉了一下午,最是滋補。瞧瞧你這小臉,又瘦了。”
她放下湯盅,極其自然地伸手替汪詩羽理了理鬢邊一絲絲的碎發(fā),動作輕柔,充滿了生活氣息的關懷。
沈佳寧的生活哲學就是要把丈夫和女兒照顧得無微不至。
她拉著汪詩羽坐下,看著她小口喝湯,絮絮叨叨地問著今天累不累,晚上想吃什么點心,空調溫度會不會太低……這些瑣碎的、充滿煙火氣的溫暖,是汪詩羽在冷硬的法律條文和激烈談判之外,最珍視的港灣。
她安靜地聽著,感受著母親指尖的溫暖和湯水熨貼過腸胃的舒適,那份屬于“汪律師”的清冷疏離,在父母面前,徹底化作了溫順和依賴。
第二天傍晚。
汪家衣帽間里,燈光柔和。沈佳寧正拿著一件禮服,在汪詩羽身上比劃著。
“上官家的晚宴,規(guī)格很高,但也不宜過分張揚。這條裙子,媽媽覺得最適合你?!鄙蚣褜幍穆曇魩е唤z期待。
她手中的禮服,是一條月白色的真絲提花長裙。顏色純凈得不染纖塵,如同凝結的月光。
設計極其簡潔流暢,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僅靠精妙的立體剪裁勾勒出汪詩羽纖秾合度的身材曲線。
上半身是優(yōu)雅的削肩設計,露出她線條優(yōu)美的鎖骨和天鵝頸,后背是恰到好處的V型鏤空,含蓄地延伸至腰際,既不過分暴露,又平添了幾分清冷的性感。
裙擺是流暢的魚尾式,隨著步伐會蕩開柔和的漣漪。整條裙子沒有任何亮片或水鉆,唯有真絲本身溫潤內斂的光澤,和提花暗紋在光影流轉間若隱若現(xiàn)的雅致。
這確實是最能襯托汪詩羽氣質的選擇——將她的清冷、純粹、高雅放大到了極致,如同雪域高原上最孤絕的那一朵蓮,不爭不搶,卻自有其震懾人心的風華。
汪詩羽換上禮服,站在落地鏡前。
鏡中人肌膚勝雪,黑發(fā)如瀑,被母親巧妙地挽成一個低垂的典雅發(fā)髻,僅用一枚小巧瑩潤的珍珠發(fā)簪固定,再無多余飾物。月白色的禮服襯得她整個人仿佛籠罩在一層清輝之中,那份與生俱來的疏離感被禮服升華,美得不似凡塵中人,帶著一種近乎神性的、只可遠觀的圣潔感。
沈佳寧看著女兒,眼中滿是驚艷和自豪,忍不住輕輕贊嘆:“真好看。我們家詩羽,就該是這樣的?!?/p>
汪詩羽看著鏡中的自己,微微有些不習慣如此“隆重”的裝扮,但母親眼里的光讓她心軟?!爸x謝媽?!?/p>
悅榕莊頂層,私人宴會廳。
晚宴已經開始。璀璨的水晶吊燈將空間映照得如同白晝,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空氣里彌漫著高級香檳、雪茄和名貴香水的混合氣息,輕柔的爵士樂流淌其間。這里匯集了商界名流、金融巨鱷和各界精英,每個人都戴著完美的社交面具。
上官云景無疑是場中最耀眼的存在。他一身純黑色手工定制晚禮服,身姿挺拔如松,正被幾位重要的合作伙伴簇擁著交談。
他嘴角噙著得體的微笑,眼神深邃,游刃有余地掌控著談話的節(jié)奏,舉手投足間盡顯上位者的從容與掌控力。
然而,他的目光卻時不時地飄向入口的方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等待。
就在這時,入口處傳來一陣極細微的騷動,并非喧嘩,而是一種如同微風拂過湖面般的、被驚艷到的吸氣聲。
上官云景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這微妙的氛圍變化。
他循著眾人的目光望去。
汪詩羽來了。
她獨自一人步入燈火輝煌的宴會廳。沒有男伴,沒有刻意引人注目的姿態(tài),只是那樣平靜地走進來。然而,那一身月白色的清輝,瞬間割裂了滿場的珠光寶氣和浮華喧囂。
燈光仿佛格外偏愛她,溫柔地灑落在她身上,月白色的真絲流淌著溫潤如玉的光澤,勾勒出她清絕的輪廓。
削肩的設計展露著優(yōu)美的肩頸線條,如同驕傲的天鵝。
她步履從容,魚尾裙擺隨著她的步伐在光潔的地面上漾開無聲的漣漪,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云端,不染塵埃。
那張清冷絕倫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靜地掃過全場,帶著一種置身事外的疏離感,仿佛誤入凡塵的月宮仙子,周遭的一切繁華都與她無關。
整個宴會廳似乎安靜了一瞬。無數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驚艷、探究、傾慕……但她渾然未覺,或者說,她早已習慣了成為焦點,卻從不為此停留。
上官云景端著香檳杯的手指,無聲地收緊。
他見過她西裝革履、鋒芒畢露的專業(yè)模樣,也想象過她盛裝出席的樣子。
但此刻親眼所見,那份沖擊力依舊遠超預期。
如果說昨日的她是寒潭映月,清冷透徹,蘊藏力量;那么今夜的她,就是那輪被托出水面的明月本身,光華皎潔,清輝遍灑,美得令人屏息,也冷得讓人不敢褻瀆。
那份遺世獨立的孤高氣質,在衣香鬢影的名利場中,如同一股清冽的冰泉,瞬間滌蕩了所有浮華。
他深邃的眼眸中,瞬間燃起更為熾熱、更為濃烈的光芒。
那是一種純粹的、被極致之美擊中的震撼,混合著強烈的占有欲和征服欲。他看著她穿過人群,目光沉靜,仿佛在尋找著什么(或許是侍應生,或許是簽合同的位置),那份在喧鬧中依然保持的沉靜自持,比任何刻意的招搖都更令人心折。
上官云景幾乎是下意識地,撥開了身邊簇擁的人群,邁開長腿,朝著那抹清冷的月光,徑直走了過去。
他臉上的社交笑容褪去,只剩下一種專注的、勢在必得的銳利。
整個世界的喧囂在他眼中褪色,只剩下那個月白色的身影。
新的“戰(zhàn)役”,或者說,新的篇章,在他堅定的步伐中,正式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