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酒店的旋轉(zhuǎn)門像個不知疲倦的舞者,將各色衣香鬢影卷入其中。馮澤陽站在宴會廳門口,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西裝口袋里的鋼筆——那是支普通的黑色水筆,
筆帽上還留著淺淺的牙印,是當年在圖書館被某人咬過的痕跡。"馮少,您可算來了!
"班長李嘉擠出滿臉褶子的笑,手里的紅酒杯晃得像風(fēng)中的落葉,
"同學(xué)們念叨您快半小時了,說您再不出現(xiàn),這聚會都沒靈魂了。"馮澤陽扯了扯領(lǐng)帶,
目光越過攢動的人頭。水晶燈的光碎在他眼底,卻照不亮那片刻意壓下去的期待。
"人都到齊了?"他聲音很淡,尾音卻藏著不易察覺的緊繃。"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就差..."李嘉突然卡殼,眼神飄向別處,"就差幾個在外地的。您里邊坐,
主位給您留著呢。"服務(wù)生遞來的香檳被馮澤陽放在了桌角,氣泡爭先恐后地往上冒,
像極了他胸腔里那些按捺不住的念頭。十年了,從東華大學(xué)畢業(yè)整整十年。
他刻意避開所有同學(xué)聯(lián)系,卻在接到李嘉電話時,鬼使神差地答應(yīng)了。"敬悅呢?
"三個字落地的瞬間,喧鬧的笑聲突然卡斷,像被按了暫停鍵。
鄰桌幾個正說笑的同學(xué)瞬間噤聲,手里的筷子懸在半空,眼神在馮澤陽和李嘉之間來回逡巡。
李嘉的額頭滲出細汗,他掏出手帕擦了擦,干笑道:"馮少,您...您還不知道?
"馮澤陽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指尖的鋼筆硌得掌心生疼。"知道什么?""咳,
"斜對桌的田波清了清嗓子,他當年總愛跟在馮澤陽身后,此刻卻縮著脖子不敢抬頭,
"敬悅她...她不在了。""不在了?"馮澤陽重復(fù)著這三個字,
像在咀嚼什么生澀的字眼,"什么叫不在了?""就是...沒了。
"坐在田波旁邊的唐真真放下茶杯,瓷杯與桌面碰撞發(fā)出輕響,"畢業(yè)那年夏天走的,
出了點意外。"馮澤陽的視線落在唐真真臉上,那是張被歲月磨得柔和了許多的臉,
可他記得,當年唐真真總愛跟在敬悅身后,像只嘰嘰喳喳的小麻雀。"意外?
"他的聲音很穩(wěn),穩(wěn)得不像自己的,"什么意外?""是車禍。"后桌的王三石突然開口,
他當年是班里最沉默的男生,此刻卻紅了眼眶,"她那時候在送外賣,
被車撞了...司機跑了,沒抓到。""送外賣?"馮澤陽猛地攥緊拳頭,
鋼筆的金屬外殼硌進肉里,"她為什么要送外賣?"整個宴會廳徹底靜了下來,
只有空調(diào)出風(fēng)口發(fā)出微弱的嗡鳴。李嘉搓著手,艱難地開口:"馮少,您當年畢業(yè)就出國了,
好多事...您不知道。敬悅她大二就開始打工,發(fā)傳單、做家教,
后來...后來就開始送外賣,說是要攢錢...""攢錢?"馮澤陽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眼前突然閃過那個總穿著洗得發(fā)白校服的女孩,她總把課本抱得緊緊的,
走路時脊背挺得筆直,像株倔強的野草,"攢什么錢?""好像是...她舅舅總來要錢。
我只記得她說她要攢錢去找一個人。"唐真真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爸媽走得早,
就剩個舅舅,天天喝酒賭錢,
總?cè)W(xué)校堵她...""砰——"馮澤陽手里的鋼筆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
筆尖的墨水在潔白的桌布上暈開,像朵突兀的黑花。他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與地面摩擦發(fā)出刺耳的尖叫。"在哪家醫(yī)院?"他盯著唐真真,
眼底的紅血絲像蛛網(wǎng)般蔓延開來,"她住哪家醫(yī)院?
""市一院..."唐真真被他嚇了一跳,聲音發(fā)顫,"我跟班主任去看過她一次,
她躺在病床上,胳膊打著石膏,臉...臉特別白,醫(yī)生說撞到了內(nèi)臟,
需要很大一筆錢進行搶救手術(shù),不然活不了多久,當時撞他的人跑了,
一直沒找到人沒有錢去救治,耽誤了搶救的時間,后來送回了他自己的家。
度過了最后的20多天去世了,當時我和班主任還去看望過,對啦!他當時還問我們,
說你有沒有跟我們聯(lián)系過?我們說沒有。。""為什么不告訴我?"馮澤陽的聲音突然拔高,
震得吊燈都仿佛晃了晃,"你們?yōu)槭裁床桓嬖V我?!"沒人敢回答。當年馮澤陽突然出國,
誰都聯(lián)系不上他。馮澤陽的目光掃過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突然覺得一陣窒息。
他轉(zhuǎn)身就往外走,手臂撞到旁邊的酒桌,一瓶紅酒"哐當"落地,
深紅色的酒液濺在他的西褲上,像道猙獰的血痕。"馮少!"李嘉想追上去,
卻被他甩來的眼神釘在原地。那眼神里翻涌的痛苦和憤怒,像頭被激怒的困獸,
讓人不敢靠近。旋轉(zhuǎn)門再次轉(zhuǎn)動,將酒店里的喧囂隔絕在外。馮澤陽站在臺階上,
晚風(fēng)吹起他的襯衫領(lǐng)口,卻吹不散那股從心臟蔓延開來的寒意。
秋末的街道像被打翻的調(diào)色盤,梧桐葉把路面鋪成了金褐色的海洋。馮澤陽漫無目的地走著,
皮鞋踩在落葉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像誰在耳邊低聲啜泣。他在路邊的長椅坐下,
掌心不知何時被碎玻璃劃開了道口子,血珠順著指縫滴落在葉面上,暈開小小的紅點。
可他感覺不到疼,心臟的位置像是被人用鈍器反復(fù)捶打,鈍痛一陣陣襲來,讓他喘不過氣。
十年了。他以為只要回來,就能找到她。他甚至想好了開場白,想告訴她,
當年他不是故意不告而別的,是父親用爺爺?shù)男悦{,還斷了他所有通訊。
他想帶她去看他在國外拍下的星空,想告訴她,那些年他畫了無數(shù)張她的素描,
每張都帶著圖書館窗外的陽光??涩F(xiàn)在,有人告訴他,她不在了。
那個總愛坐在圖書館靠窗位置,
用鉛筆在書頁邊緣畫小雛菊的女孩;那個在他把熱奶茶遞過去時,
會耳根發(fā)紅說"謝謝"的女孩;那個在他轉(zhuǎn)到歷史系時,
皺著眉問"你是不是瘋了"的女孩...不在了。馮澤陽猛地捂住臉,
指縫間溢出壓抑的嗚咽。過往的畫面像失控的電影片段,
在腦海里飛速閃過——七年前的東華大學(xué),公告欄前圍滿了人。最新的轉(zhuǎn)專業(yè)名單上,
"馮澤陽"三個字像顆炸彈,炸得整個經(jīng)管學(xué)院都沸騰了。"馮少瘋了吧?
放著王牌經(jīng)管不學(xué),去歷史系?""聽說了嗎?他爸是馮氏集團的馮董,昨天親自來學(xué)校了,
臉黑得像鍋底。""我猜是為了敬悅吧?她不是歷史系的嗎?"議論聲像潮水般涌來,
馮澤陽卻目不斜視地穿過人群,徑直走向歷史系的教學(xué)樓。陽光穿過香樟樹葉,
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早上在圖書館,
他終于坐到了敬悅對面的位置,她抬頭看他時,眼里的驚訝像顆被點亮的星星。"馮澤陽!
"身后傳來氣急敗壞的聲音,是他的發(fā)小蔣威雄,"你真轉(zhuǎn)啊?你爸要是知道了,
非打斷你的腿不可!"馮澤陽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我爸那邊我會說。""你說個屁!
"蔣威雄急得跳腳,"你知道外面都怎么傳嗎?說你為了個窮丫頭放棄家業(yè),
馮氏的股價都跌了兩個點!"馮澤陽皺了皺眉:"跟她沒關(guān)系。""怎么沒關(guān)系?
"蔣威雄指著不遠處抱著書走來的敬悅,壓低聲音,"就是為了她吧?我說你圖什么啊?
她整天冷冰冰的,對你愛答不理的..."話音未落,敬悅已經(jīng)走了過來。
她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校服裙,懷里抱著厚厚的《中國古代史》,看到馮澤陽時,腳步頓了頓。
"你真轉(zhuǎn)過來了?"她的聲音很淡,像初秋的風(fēng)。"嗯。"馮澤陽點頭,
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隨意些,"歷史挺有意思的。"敬悅沒說話,只是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有疑惑,有警惕,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她抱著書擦肩而過,
發(fā)梢掃過馮澤陽的手臂,留下淡淡的洗發(fā)水香味。"看到?jīng)]?對你多冷淡。
"蔣威雄在一旁撇嘴。馮澤陽卻笑了,望著敬悅遠去的背影,輕聲說:"慢慢來。
"他有的是時間。接下來的日子,馮澤陽成了歷史系最扎眼的存在。他開著跑車來上課,
卻總在敬悅打工的便利店門口,裝作偶遇買一瓶礦泉水;他會在下雨天,
撐著傘等在教學(xué)樓下,看著敬悅冒雨跑出去,然后默默開車跟在她身后,
直到看到她安全跑進宿舍;他會在早自習(xí)時,把熱乎的早餐放在敬悅的桌洞里,
上面貼張紙條:"老板多送的"。敬悅總是把早餐還回來,或者干脆視而不見。
她像只豎起尖刺的小刺猬,拒絕任何人的靠近。直到那天,下了場罕見的暴雨。
馮澤陽看到敬悅站在圖書館門口,望著瓢潑大雨發(fā)愁。他走過去,把傘遞給她。"不用。
"她立刻后退一步,像是被燙到一樣。"我開車來的,可以送你回宿舍。""不用。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洗得發(fā)白的帆布鞋。馮澤陽沒再堅持,
只是把傘塞到她手里:"我住的近,跑回去就行。"說完,他真的沖進了雨里。
等他渾身濕透地跑回宿舍,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接通后,傳來敬悅的聲音:"馮澤陽,
你在哪棟樓?我把傘還你。"那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馮澤陽的心,像被春雨滋潤的土地,
悄悄冒出了嫩芽。敬悅的生日在深秋。馮澤陽提前半個月就開始準備,
他訂了市中心最有名的蛋糕店的蛋糕,買了條細細的銀項鏈,
吊墜是顆小小的星星——他記得敬悅說過,她喜歡看星星。可他沒敢直接送。
他從唐真真那里打聽到敬悅的住址,決定去她家門口等她,給她個驚喜。
敬悅住的地方在老城區(qū),巷子又窄又深,墻皮斑駁,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和垃圾桶的餿味。馮澤陽把跑車停在巷口,徒步走了進去。
快到門口時,他聽到一陣爭吵聲。"你個死丫頭!給我錢!"一個醉醺醺的男聲在咆哮。
"我沒有!那是我媽留下的..."是敬悅的聲音,帶著哭腔。馮澤陽心里一緊,
快步?jīng)_了過去。只見一個滿臉通紅的男人,正揪著敬悅的胳膊,
另一只手在她脖子上扯著什么。敬悅拼命掙扎,脖子上已經(jīng)紅了一片。"放開她!
"馮澤陽大吼一聲,沖過去一把推開那個男人。男人踉蹌了幾步,站穩(wěn)后,
瞇著醉眼打量著馮澤陽:"你他媽是誰?敢管老子的事?""我是她同學(xué)。
"馮澤陽把敬悅護在身后,冷冷地看著他,"你是誰?""我是她舅舅!"男人梗著脖子,
唾沫星子噴了出來,"我教訓(xùn)我外甥女,關(guān)你屁事!這死丫頭,藏了筆錢,不肯給我翻本,
反了你了!"馮澤陽這才注意到,男人手里攥著條金項鏈,吊墜是朵小小的梅花。
敬悅的脖子上有明顯的勒痕,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那是我媽的遺物。
"她咬著牙說。"遺物怎么了?現(xiàn)在我是你監(jiān)護人,你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男人說著,
又要沖上來搶。馮澤陽一把將他推開,掏出錢包,從里面抽出一沓現(xiàn)金,
扔在男人面前:"這些錢給你,項鏈留下。"男人看到錢,眼睛都直了,立刻撿起錢,
數(shù)了數(shù),眉開眼笑:"還是這小伙子懂事。"他把項鏈扔在地上,撿起錢罵罵咧咧地走了。
巷子里恢復(fù)了安靜,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馮澤陽撿起地上的項鏈,擦干凈上面的灰塵,
遞給敬悅。"謝謝。"她接過項鏈,聲音哽咽著,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哭。馮澤陽的心,像被春雨滋潤的土地,悄悄冒出了嫩芽。"對不起,
讓你看到這么難堪的一幕。"她擦干眼淚,低著頭說。"不關(guān)你的事。"馮澤陽輕聲說,
"生日快樂。"敬悅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就知道。"他從背包里拿出蛋糕,
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的..."蛋糕盒打開,
上面插著根小小的蠟燭。昏黃的路燈透過樹葉灑下來,照在蛋糕上,
也照在敬悅含淚的笑臉上。"我們?nèi)ス珗@吧。"敬悅突然說。公園的長椅上,
兩人分吃著蛋糕。沒有蠟燭,沒有生日歌,卻有種奇異的溫馨。"馮澤陽,"敬悅突然開口,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馮澤陽一愣:"沒有。""你不用騙我。"她低下頭,
看著自己洗得發(fā)白的帆布鞋,"你是不是因為可憐我,才對我這么好?"馮澤陽沉默了片刻,
然后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一開始,是有點??吹侥阋粋€人走路吃飯,一個人淋雨,
覺得...有點心疼。"敬悅的肩膀垮了下去,像是早就料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但現(xiàn)在不是了。"馮澤陽的聲音突然變得堅定,"敬悅,我喜歡你。不是因為可憐,
就是喜歡你。喜歡你看書時認真的樣子,喜歡你走路時挺直的背,喜歡你...就算再難,
也不肯低頭的樣子。"敬悅猛地抬起頭,眼里滿是驚訝。路燈的光落在她臉上,
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珠,像沾了露水的蝶翼。"我..."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
卻被馮澤陽打斷。"你不用現(xiàn)在回答我。"他笑了笑,"我可以等。等你愿意接受我為止。
"那天晚上,敬悅沒有回答。但她沒有像以前那樣拒絕馮澤陽的靠近。他們一起在公園散步,
聊歷史,聊未來,聊那些不著邊際的夢想。馮澤陽知道了敬悅的父母在她高中時出了車禍,
知道了她舅舅是如何變本加厲地向她要錢,知道了她兼職打工不僅僅是為了生活費,
更是為了攢錢,想早點離開那個讓她窒息的家。"以后有我呢。"馮澤陽輕聲說。
敬悅抬頭看他,眼里的冰霜,似乎悄悄融化了一角。他們的關(guān)系在那次生日后,
悄悄發(fā)生了變化。敬悅不再拒絕馮澤陽的早餐,會在他講冷笑話時,嘴角微微上揚,
甚至?xí)趫D書館里,主動坐到他對面的位置。馮澤陽帶她去了海邊。那是敬悅第一次看海。
她站在沙灘上,穿著馮澤陽給她買的新裙子,海風(fēng)吹起她的長發(fā),
她的眼睛亮得像裝著整片星空。"真美啊。"她輕聲感嘆。"嗯。"馮澤陽看著她的側(cè)臉,
心里比看到大海還要洶涌,"比星星還美。"敬悅的臉紅了,低下頭,用腳尖畫著圈。
"敬悅,"馮澤陽深吸一口氣,從口袋里拿出那個星星項鏈,"這個,送給你。
"敬悅看著項鏈,又看看馮澤陽,猶豫了片刻,還是伸出了脖子。
馮澤陽小心翼翼地為她戴上項鏈,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后頸,兩人都像觸電般顫了一下。
"馮澤陽,"敬悅轉(zhuǎn)過身,認真地看著他,"我...我配不上你。""沒有配不配得上,
只有喜不喜歡。"馮澤陽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涼,指關(guān)節(jié)因為常年打工有些粗糙,
"我喜歡你,跟你是誰,家境如何,都沒有關(guān)系。"敬悅的眼淚又掉了下來,這一次,
是感動的淚。她撲進馮澤陽懷里,緊緊抱住他:"馮澤陽,我也喜歡你。"海浪拍打著沙灘,
發(fā)出溫柔的聲響。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個永遠不會分開的承諾。那段日子,
是馮澤陽記憶里最亮的光。他們一起去圖書館自習(xí),他看他的史書,
她做她的兼職報表;他們一起去學(xué)校門口的小吃街,
他看著她把廉價的麻辣燙吃得津津有味;他會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取暖,
會在她累的時候,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覺。他們的愛情故事開始啦海邊確定關(guān)系后,
馮澤陽心里始終懸著一塊石頭。敬悅那個酗酒堵伯的舅舅像顆定時炸彈,
他不止一次在學(xué)校附近看到那個男人堵著敬悅要錢,每次都被敬悅紅著眼眶推開。
"為什么不住學(xué)校宿舍?"一次晚自習(xí)后,馮澤陽送敬悅到巷口,終于忍不住問。
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敬悅的帆布鞋在地面蹭出細碎的聲響。"住宿費每年三千五,
"她低頭踢著石子,聲音輕得像嘆息,"我沒那么多錢。"馮澤陽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
他知道敬悅打工辛苦,卻沒想過連住宿費都成了負擔(dān)。那晚回去后,他翻來覆去睡不著,
第二天一早就打了通電話。"我在外面給你租了房子。"馮澤陽把鑰匙遞給敬悅時,
她正在圖書館整理筆記。敬悅猛地抬頭,眼里滿是抗拒:"不行,
我......"她臉頰泛紅,"同居"兩個字卡在喉嚨里,怎么也說不出口。"想什么呢?
"馮澤陽被她逗笑,指腹輕輕刮了下她的鼻尖,"是你一個人住。你舅舅那樣,
我實在不放心。""沒關(guān)系的。"敬悅把鑰匙推回去,指尖微微發(fā)顫,"這么多年都過來了,
他最多就是推搡幾下,別的事......他還不敢。""聽我的。
"馮澤陽的語氣突然沉了下來,這是認識以來,他第一次用這樣不容置疑的口吻說話。
他握住敬悅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袖傳過去,"就當是讓我安心,好嗎?
"敬悅看著他眼底的執(zhí)拗,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租房對馮澤陽來說不過是一個電話的事。
當天晚上十一點,敬悅就站在了新公寓的門口。兩室一廳的房子,裝修簡潔明亮,
陽臺上甚至擺著幾盆她喜歡的蘭花。臥室里鋪著嶄新的粉色被褥,
衣柜里掛著幾件合身的衣服,連洗漱臺上都擺好了全新的護膚品。
"這些......"敬悅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么。"都是我讓助理隨便買的,
不合身再換。"馮澤陽撓了撓頭,刻意說得輕描淡寫,"以后你就住這兒,別多想。
我是為了自己能睡個安穩(wěn)覺,才讓你搬出來的,所以不用有負擔(dān)。
"敬悅低頭看著地板上自己的影子,眼眶悄悄紅了。這樣體貼入微卻又小心翼翼的照顧,
讓她緊繃了多年的神經(jīng),終于有了一絲松弛。"很晚了,你早點休息。
"馮澤陽替她掖了掖被角,轉(zhuǎn)身要走,又突然想起什么,回頭道,"缺什么直接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