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急救醫(yī)生，剛處理完一個醉漢，正準(zhǔn)備回站里休息。我疲憊地靠在車?yán)铮?/p>
刷手機時看到一個本地論壇的熱帖：【問：怎么才能快速搞到一筆錢，方法不限，急用！
】我嗤笑一聲，心想又是什么異想天開的帖子。結(jié)果點開熱評第一，
上百個贊讓我頭皮發(fā)麻：【找個高檔小區(qū)門口，專挑那種看起來就很有錢的老人開的車。
】【跟上去，等紅燈或者他起步慢的時候，輕輕碰一下他的車尾，記住，一定要輕！
】【然后立刻鎖車門，躺在駕駛座上捂著脖子和胸口，打電話叫救護車，說你心臟病犯了！
等我們急救醫(yī)生到了，你就咬死是對方追尾嚇出來的！這種有錢人最怕麻煩，
私了賠你一大筆錢，夠你瀟灑好幾年了！】？這不就是敲詐勒索嗎？
還把我們急救醫(yī)生當(dāng)成他們訛錢的工具？我正要截圖舉報，
對講機里突然傳來調(diào)度中心的緊急呼叫：「120中心呼叫，
天海豪庭花園門口發(fā)生追尾事故，一名駕駛員自述心臟不適，呼吸困難，請立即前往...」
天海豪庭花園...不就是本市最有名的富人區(qū)嗎？01「醫(yī)生，快！快救救我男朋友！」
一個畫著精致妝容的女孩沖了上來，眼淚說掉就掉，撲在我同事的身上?！杆觳恍辛?！
心臟病犯了！」我撥開圍觀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那輛「肇事」的黑色賓利，
車尾只有一道幾乎看不見的劃痕。再往前，是一輛白色的國產(chǎn)車，車頭完好無損。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躺在駕駛座上，臉色慘白，手緊緊捂著胸口，表情痛苦，
大口喘著氣。這場景，和論壇熱帖里的描述簡直一模一樣。我心里的火「噌」地就上來了。
又是這種把我們急救人員當(dāng)槍使的騙子。我走上前，冷著臉，程序化地問：「哪里不舒服？」
男人見我過來，呻吟得更大聲了：「我……我心臟疼……喘不上氣……」
他的眼神卻不經(jīng)意地瞟向賓利車的方向。車旁站著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穿著合體的唐裝，
氣質(zhì)儒雅，此刻正平靜地看著我們，臉上沒有一絲慌亂。這反應(yīng)，可不像是嚇到了人該有的。
我拿出聽診器，準(zhǔn)備給他做檢查?！竸e……別碰我！」男人突然激動地喊起來，
「你們……你們肯定和這個老頭是一伙的！」他旁邊的女友也立刻尖叫起來：「就是！
你們是不是收了他的錢？我男朋友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一個都跑不掉！」她一邊喊，
一邊舉起手機對著我一頓猛拍。閃光燈晃得我眼睛疼。我壓著火氣，
對同事說：「準(zhǔn)備心電圖?！共还苁遣皇茄b的，流程必須走到位?！缸鍪裁葱碾妶D！
趕緊送我們?nèi)メt(yī)院??！」女孩不依不饒地尖叫。我沒理她，撕開電極片的包裝。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但還是死死捂著胸口：「我……我快死了……你們……你們要眼睜睜看著我死嗎？」
我將電極片一個個貼在他的胸口，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是不是要死了，機器說了算?！?/p>
心電圖儀器啟動，屏幕上平穩(wěn)的波形線緩緩延伸。一切正常。我看著他，他看著我，
空氣仿佛凝固了?！缚窗?，我就說……」我的話還沒說完，男人突然一把推開我，
指著儀器吼道：「你們這破機器是壞的！肯定是壞的！」
02「你們醫(yī)院的設(shè)備都是淘汰貨嗎？這也能叫急救？」男人臉上的痛苦瞬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戳穿后的惱羞成怒。他女友也立刻跟上，
手機鏡頭幾乎懟到我臉上：「大家快來看??！120急救醫(yī)生草菅人命！儀器壞了還在用，
耽誤病人治療！」周圍的圍觀群眾開始竊竊私語，對著我們指指點點?！缚粗幌裱b的啊，
臉都白了?！埂脯F(xiàn)在的醫(yī)生，醫(yī)德真不行……」「肯定是看那開賓利的是有錢人，想偏袒唄。
」輿論的風(fēng)向瞬間被帶偏。我氣得發(fā)笑?！竷x器是不是壞的，你說了不算?！刮抑噶酥钙聊?，
「心率80，血壓120/80，血氧飽和度99%，各項指標(biāo)比我還健康，
你告訴我你心臟病快死了？」我頓了頓，眼神變得銳利：「還是說，
你得的是一種只在有錢人車前才會發(fā)作的，選擇性心臟??？」男人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他女友卻是個狠角色，立刻哭得更兇了：「你這是什么意思？我們是受害者！你們不救人，
還在這里侮辱我們？」她轉(zhuǎn)向那位一直沉默的老人，哭喊道：「都是你！你撞了我們，
還找來這種無良醫(yī)生！我告訴你們，今天這事沒完！不賠個百八十萬，我們跟你們拼了！」
百八十萬？胃口還真不小。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兩人就是論壇帖子的忠實踐行者。就在這時，
一直沉默的賓利車主，那位唐裝老人，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很溫和，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年輕人，身體不舒服就該去醫(yī)院好好檢查。這樣吧，
我跟你們?nèi)メt(yī)院，所有的檢查費、治療費，都由我來承擔(dān)?！顾D了頓，又補充道：「另外，
再給你們五萬塊，算是精神損失費，你看怎么樣？」五萬？我愣了一下，
這老人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敲詐，他竟然還主動給錢？果然，
那男人一聽有錢拿，眼睛都亮了。但他顯然不滿足于這個數(shù)字，和女友對視一眼，
立刻又捂住了胸口，開始新一輪的表演?！肝迦f？你打發(fā)叫花子呢？我這條命就值五萬？
我告訴你，沒有一百萬，今天誰也別想走！」老人微微皺眉，但還是好脾氣地說：「年輕人，
不要太貪心?！埂肛澬?？是你撞了人還想賴賬！」男人徹底撕破了臉皮，
「我現(xiàn)在就躺這兒不走了！我還要報警，告你們醫(yī)院見死不救！我要上新聞，
讓所有人都看看你們的嘴臉！」我冷眼看著他拙劣的表演，正要開口。
對講機里突然傳來了同事焦急的聲音：「陳醫(yī)生，你快來看！
他的心電圖……好像有點不對勁！」03「什么不對勁？」我立刻轉(zhuǎn)身回到救護車旁。
同事指著心電圖屏幕，臉色凝重：「你看這個T波，是不是有點異常高尖？」
我湊過去仔細看。屏幕上，平穩(wěn)的心電波形里，代表心室復(fù)極的T波，
確實呈現(xiàn)出一種不正常的、像帳篷一樣高聳尖銳的形態(tài)。
這是……高鉀血癥的典型心電圖表現(xiàn)？高鉀血癥會引發(fā)惡性心律失常，甚至心跳驟停，
是急診科最兇險的急癥之一！可他剛剛還好好的，
怎么會突然……難道是裝病刺激到了身體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誘發(fā)了潛在的疾??？我來不及多想，
立刻對那還在撒潑的男人喊道：「你！馬上跟我回醫(yī)院！」男人愣了一下，
隨即嗤笑一聲：「怎么？演不下去了？現(xiàn)在知道怕了？晚了！不拿錢，我哪兒也不去！」
他女友也叉著腰，一臉得意：「想把我們騙到醫(yī)院去？沒門！今天不把錢給夠，
我們就住這兒了！」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肝也皇窃诟闵塘?。
你的心電圖顯示有高鉀血癥的可能，隨時會心跳驟停，你現(xiàn)在必須立刻接受治療！」
「高鉀血癥？什么玩意兒？」男人一臉不屑，「你少拿這些我聽不懂的詞來嚇唬我！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好得很！」他拍了拍胸脯，似乎想證明自己沒事。就在這時，
那位唐裝老人走了過來，他看了一眼心電圖屏幕，眉頭緊鎖?！羔t(yī)生，他說得對，」
老人緩緩開口，「這確實是典型的高鉀血癥心電圖，而且看這個波形，
血鉀濃度可能已經(jīng)很高了，非常危險?！刮殷@訝地看著他。一個普通人，
竟然能看懂專業(yè)的心電圖？「你到底是誰？」我忍不住問。老人沒有回答我，
而是轉(zhuǎn)向那個還在叫囂的男人，語氣前所未有的嚴(yán)肅?！改贻p人，我不管你之前是真是假，
但現(xiàn)在，你必須聽醫(yī)生的。這不是在開玩笑，是真的會死人的?！埂杆廊?？你咒我死？」
男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你個老不死的！撞了人還咒我！我告訴你，
我今天就死這兒，讓你們所有人都給我陪葬！」他情緒激動，臉色漲得通紅。突然，
他臉上的表情僵住了。他捂著胸口的手開始顫抖，呼吸變得急促而微弱，眼睛瞪得像銅鈴，
充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肝摇摇顾韲道锇l(fā)出嗬嗬的怪聲，身體一軟，
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感?！」他女友的尖叫聲劃破了夜空。心電監(jiān)護儀上，
平穩(wěn)的波形瞬間變成了一條直線，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街道。心跳驟停！04「除顫儀！
腎上腺素！」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但身體已經(jīng)快于意識行動起來?！缚?！胸外按壓！」
同事立刻撲上去，雙手交疊，在他的胸口進行著標(biāo)準(zhǔn)而用力的按壓。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按壓造成的沉悶聲響和監(jiān)護儀尖銳的報警聲。剛剛還囂張跋扈的男人，
此刻像一灘爛泥，毫無聲息地躺在地上。他的女友癱坐在地，面無人色，
嘴里喃喃著：「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他只是想多要點錢……」只是想多要點錢？
我心里的怒火和作為醫(yī)生的天職劇烈地碰撞著。我恨他，恨他把人命當(dāng)兒戲，
把我們的專業(yè)當(dāng)成他敲詐的工具。可現(xiàn)在，我必須救他?！赋潆?00焦耳！」
我接過除顫儀，撕開他的衣服?！杆腥穗x開！」電流通過，他的身體猛地彈起，
又重重落下。監(jiān)護儀上，依然是一條冰冷的直線?！咐^續(xù)按壓！」我抽出腎上腺素，
利落地推入他的靜脈。一針，兩針……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
圍觀的人群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那女孩的哭聲也停了，
只剩下絕望的抽噎。「不行……還是直線……」同事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高鉀血癥導(dǎo)致的心臟驟停，搶救成功率極低。
難道……真的要眼睜睜看著他死在我面前？我看著他那張因為缺氧而變得青紫的臉，
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包裹了我。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那位唐裝老人突然開口。「醫(yī)生，
讓我試試。」我愣住了，看著他。他要做什么？一個外行能做什么？「時間不多了。」
老人的眼神平靜而堅定，有一種讓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他走到男人身邊，俯下身，
伸出兩根手指，在我意想不到的位置，用力按了下去。那不是任何一個我知道的急救穴位。
他的動作很奇怪，力道和頻率都透著一種古怪的韻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秒，兩秒，
三秒……奇跡發(fā)生了?！膏帧粥帧剐碾姳O(jiān)護儀上，那條死寂的直線，
竟然開始微弱地跳動起來！雖然微弱，但那是有規(guī)律的、屬于生命的心跳！
我震驚地看著老人，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他到底是誰？老人緩緩站起身，
擦了擦額頭的汗，看著我，淡淡地說了一句讓我如遭雷擊的話。「我是個獸醫(yī)。」
「剛剛用的，是搶救休克耕牛的法子?！?5「獸……獸醫(yī)？」我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雞蛋，
大腦徹底宕機。一個獸醫(yī)，用救牛的方法，把一個心跳驟停的人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
這比小說還離奇。同事也一臉見了鬼的表情，手還保持著按壓的姿勢，忘了放下來。
監(jiān)護儀上的心率雖然緩慢，但已經(jīng)恢復(fù)了竇性心律。男人，活過來了?！搞吨墒裁矗俊?/p>
老人皺了皺眉，「還不趕緊送醫(yī)院做血液凈化？他的血鉀不降下來，隨時可能再次停跳?！?/p>
我如夢初醒，立刻大喊：「快！上車！去中心醫(yī)院！」幾個人手忙腳亂地將男人抬上擔(dān)架，
送進救護車。那女孩也連滾爬爬地跟了上來，抓著我的胳膊，語無倫次：「醫(yī)生，
他……他會沒事的吧？求求你，救救他……」剛剛的囂張跋扈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剩下恐懼和哀求。我甩開她的手，冷冷地說：「現(xiàn)在知道求我了？早干嘛去了？」
救護車呼嘯著駛離現(xiàn)場。車廂里，男人躺在擔(dān)架上，雖然恢復(fù)了心跳，但依舊昏迷不醒。
我給他接上氧氣，建立靜脈通路，注射降鉀藥物。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
我的心卻亂成一團麻。那個自稱獸醫(yī)的老人，他的手法，他的鎮(zhèn)定，都透著一股詭異。
救牛的法子能救人？我不信。這背后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杆恢庇心I病?！?/p>
女孩的抽泣聲打斷了我的思緒。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把一切都說了出來。
「他尿毒癥，一直在做透析，醫(yī)生說要換腎……我們沒錢，還欠了好多網(wǎng)貸……」
「今天……今天這個主意，是他在網(wǎng)上看到的……他說這是最快的辦法……」
「我們真的走投無路了……」原來如此。尿毒癥患者因為腎臟無法排鉀，
是高鉀血癥的高危人群。而情緒激動、精神緊張，恰恰是高鉀血癥的誘因。他用自己的命，
導(dǎo)演了一出完美的「意外」。我看著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孩，心里沒有絲毫同情。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用違法的手段去解決困境，最終只會把自己推向更深的深淵。
救護車很快抵達醫(yī)院。我們直接沖進了搶救室。一場與死神的賽跑再次展開。
經(jīng)過幾個小時的緊急血液透析和搶救，男人的血鉀終于降到了安全范圍，
生命體征也逐漸平穩(wěn)。我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搶救室，那女孩立刻迎了上來?！羔t(yī)生，
他怎么樣了？」「命保住了?！刮业卣f。她長舒一口氣，癱軟在地。我看著她，
突然想起了那個神秘的老人。我拿出手機，撥通了交警隊朋友的電話?！笌臀也閭€車牌號，
粵A·XXXXX，一輛黑色的賓利。我想知道車主的信息?！箮追昼姾?，朋友回了電話，
語氣里滿是驚訝?！戈愥t(yī)生，你查這個車干嘛？這車主可不是一般人啊。」「他是誰？」
「他叫陳清源，是我們市中心醫(yī)院的前院長，國內(nèi)最頂尖的心外科專家?！?/p>
06「心外科……專家？」我握著手機，愣在原地。陳清源！這個名字如雷貫耳。
國內(nèi)心胸外科領(lǐng)域的泰斗級人物，被譽為「上帝之手」，從他手里救回來的病人不計其數(shù)。
幾年前因為身體原因退休，之后就鮮有消息。他怎么會……自稱獸醫(yī)？還用救牛的法子？
這完全不合邏輯！一個頂尖的心外專家，怎么可能用那么離譜的理由來搪塞我？
難道……他有什么難言之隱？或者，他在隱藏什么？我腦子里一團亂麻，無數(shù)個問號在打轉(zhuǎn)。
這時，搶救室的門開了，護士推著已經(jīng)清醒的男人出來，準(zhǔn)備轉(zhuǎn)入腎內(nèi)科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