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男人都知道,醉仙樓的柳如煙,碰不得。"她斜倚朱欄,指尖撥過琵琶弦,
一聲顫音勾得滿樓賓客心神蕩漾??赡请p含情目掃過臺下癡迷的權(quán)貴公子們時,
卻冷得像淬了冰。"五百兩黃金,買如煙姑娘一夜!" 趙家小侯爺醉醺醺摔了酒杯。
紗帳后傳來一聲輕笑:"侯爺可知我的規(guī)矩?" 她紅唇微啟,吐出三個字——"不獻身。
""不獨寵。""不贖身。"滿座嘩然間,唯有新科狀元崔明遠捏碎了茶盞。
他看見那女人在眾人貪婪的目光中,悄悄對他眨了眨眼——像獵人終于等到了最心儀的獵物。
后來全金陵都傳遍了:那個連宰相之子都敢拒絕的青樓頭牌,竟被一文不名的書生,
用半闕殘詩勾走了魂。1我叫柳如煙,是醉仙樓的頭牌姑娘。別誤會,我賣藝不賣身。
在這金陵城里,多少公子哥兒為我爭風(fēng)吃醋,可真正能入我眼的,沒幾個。"如煙姑娘,
崔家公子又來了,在樓下等了一個時辰了。"丫鬟小翠推門進來,手里捧著一束新鮮的茉莉。
我對著銅鏡描完最后一筆眉,頭也不回:"讓他等著。""可...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了。
"我輕笑一聲:"越是容易得到的,越不珍惜。男人啊,都這德行。"崔明遠,
江南第一才子,家世顯赫,相貌堂堂。自從上個月在詩會上見過我一面,就跟丟了魂似的。
這樣的男人我見多了,開始熱情似火,到手后便棄如敝履。"小翠,
把我那件水綠色紗衣拿來。"穿戴整齊,我抱著琵琶緩步下樓。
遠遠就看見崔明遠站在回廊下,一襲白衣勝雪,手里搖著折扇,看似悠閑,
眼睛卻不住往樓梯口瞟。"崔公子好雅興。"我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微微欠身。
他眼睛一亮,快步上前:"如煙姑娘,可算等到你了。"我后退半步,
與他保持距離:"公子找如煙有何貴干?""我新作了首詩,想請姑娘品評。
"他從袖中掏出一卷宣紙,眼神熱切。我接過,卻不急著看:"今日如煙約了李大人聽曲,
恐怕...""我可以等。"他斬釘截鐵,"多久都等。"我故作猶豫,實則心中暗喜。
這招欲擒故縱,百試不爽。"那...戌時吧,若公子不嫌晚。""不嫌不嫌!
"他喜形于色,"我就在對面的茶樓候著。"看著他興沖沖離去的背影,
小翠湊過來:"姑娘不是沒約李大人嗎?""傻丫頭,"我戳她額頭,"男人就像風(fēng)箏,
線太緊會斷,太松會飛。得收放自如。"戌時三刻,我才慢悠悠地出現(xiàn)在茶樓。
崔明遠面前的茶已經(jīng)涼透,卻仍正襟危坐。"抱歉,讓公子久等了。"我嘴上道歉,
臉上卻無半點歉意。他連忙起身:"不妨事,姑娘肯來就好。"我展開他寫的詩,
是一首《詠茉莉》。字字珠璣,句句含情。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才。
"公子的詩..."我故意停頓。他緊張地盯著我:"如何?""尚可。"我輕描淡寫,
"只是'暗香盈袖'四字太過直白,不如改為'香魂一縷'更為含蓄。
"他眼睛一亮:"姑娘高見!"那晚我們談詩論詞,直到打更聲響。臨走時,
他欲言又止:"明日...姑娘可有空閑?"我搖頭:"明日錢莊王掌柜包了場。
""后日呢?""后日要陪劉知府賞花。"他面露失望,
我話鋒一轉(zhuǎn):"不過...三日后是七夕,醉仙樓辦燈會,公子若有興趣...""一定到!
"他迫不及待地應(yīng)下。七夕那晚,我特意換上一襲紅衣,發(fā)間只簪一朵金絲牡丹。
樓里張燈結(jié)彩,賓客如云。崔明遠早早到了,獨占一桌,目光始終追隨著我。"如煙姑娘,
"一個油頭粉面的公子攔住我,"陪本少爺喝一杯如何?"我正要婉拒,
崔明遠已經(jīng)大步走來:"這位兄臺,如煙姑娘今日要為大家獻藝,恐怕不便飲酒。
"那人斜眼看他:"你算什么東西?敢管本少爺?shù)氖拢?/p>
"我連忙打圓場:"兩位公子別傷了和氣。如煙獻丑,為大家彈一曲《霓裳》可好?
"琵琶聲起,滿座寂然。我邊彈邊唱,余光瞥見崔明遠癡癡地望著我,眼中再無他人。曲終,
掌聲雷動。那找茬的公子也忘了爭執(zhí),連連叫好。"如煙姑娘的琵琶,
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盤'啊。"崔明遠走到我身邊,聲音微顫。我淺笑:"公子謬贊了。
""不知可否單獨為在下彈一曲?"他眼中滿是期待,"就彈《鳳求凰》。"按規(guī)矩,
頭牌姑娘從不單獨為客人獻藝??煽粗嬲\的眼神,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頭。后院涼亭,
月色如水。我輕撥琴弦,他靜靜聆聽。曲到動情處,我抬頭,正對上他熾熱的目光。"如煙,
"他突然直呼我名,"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與眾不同。"我手上不停:"哦?哪里不同?
""別的姑娘見了富貴公子,恨不得貼上來。只有你,越是追捧,越是疏離。
"琴聲戛然而止。我垂眸:"公子說笑了。如煙不過是...""不過是什么?
"他逼近一步,"不敢承認你也對我有意?"我起身欲走:"天色已晚,公子請回吧。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腕:"我不信你對我毫無感覺!"我掙開他的手,
卻被他眼中的執(zhí)著刺痛。是啊,我確實對他另眼相待,否則怎會破例單獨彈琴?但承認心意,
就意味著失去主動權(quán)。"崔公子,"我背對著他,聲音發(fā)顫,"如煙身在風(fēng)塵,不敢高攀。
""我不在乎!"他從后面環(huán)住我,"我可以為你贖身。"我猛地轉(zhuǎn)身:"然后呢?
做你的妾室?看你娶名門閨秀為妻?"他語塞。我冷笑一聲,拂袖而去。那夜我輾轉(zhuǎn)難眠。
小翠說崔明遠在樓下站到天明才走。我心疼,卻不敢心軟。三日后,我正在繡花,
老鴇慌慌張張跑進來:"如煙!不好了!趙公子要為你贖身!""哪個趙公子?
""當(dāng)朝宰相的公子趙元昊啊!他帶了五百兩黃金,說要娶你做第七房姨太太!"我手一抖,
針扎破了手指。趙元昊,金陵城出了名的紈绔,玩膩了就扔的主兒。"媽媽答應(yīng)他了?
"老鴇搓著手:"這...宰相公子,得罪不起啊..."我強自鎮(zhèn)定:"跟他說,
如煙病了,過幾日再說。"老鴇剛走,小翠又跑進來:"姑娘!崔公子在角門等你,
說有急事!"我披上斗篷溜出去。崔明遠一臉焦急:"如煙,聽說趙元昊要強娶你?
"我點頭,突然鼻子一酸。這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依賴他。"我不能讓你落入虎口。
"他握住我的手,"我...我這就回家籌錢,先把你贖出來再說!
"我搖頭:"五百兩黃金,不是小數(shù)目。就算你有,趙家權(quán)勢滔天,你斗不過的。
""那怎么辦?"他急得眼眶發(fā)紅,
"難道眼睜睜看你..."我靈光一閃:"等等...趙元昊好色成性,
若是有比我更美的女子出現(xiàn)..."崔明遠恍然大悟:"你是說...""我有個姐妹,
名叫蘇婉兒,在揚州麗春院。論姿色,更勝我一籌。"我附耳低語,
"只要有人出錢請她來金陵..."三日后,蘇婉兒果然出現(xiàn)在醉仙樓。一襲白衣,
清麗脫俗,立刻引起轟動。我特意安排她在趙元昊來時"不小心"跌落面紗。
"這位姑娘是..."趙元昊眼睛都直了。老鴇會意:"這是揚州來的蘇姑娘,今日剛到。
"趙元昊立刻把贖我的事拋到九霄云外,圍著蘇婉兒獻殷勤。我站在樓上,看著這一幕,
長舒一口氣。"如煙。"崔明遠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后,"危機解除了。"我轉(zhuǎn)身,
發(fā)現(xiàn)他手中捧著一個錦盒:"這是?""打開看看。"盒中是一支白玉簪,雕成茉莉花樣,
精致非常。"我..."他深吸一口氣,"我想娶你為妻,不是妾。"我手一抖,
差點摔了簪子:"你瘋了?你父親是禮部侍郎,怎會允許你娶一個風(fēng)塵女子?
""我已經(jīng)和父親談過了。"他目光堅定,"我說非你不娶。他拗不過我,勉強同意了。
"我眼淚奪眶而出:"為什么...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因為..."他輕輕擦去我的淚,"你是第一個讓我追得這么辛苦的姑娘。
"我破涕為笑,撲進他懷里。那一刻,我知道,這場征服游戲,沒有贏家,也沒有輸家。
2我本以為,與崔明遠定下終身,便是苦盡甘來。誰知命運最愛捉弄人,不過半月光景,
便給了我當(dāng)頭一棒。那日我正在后院教小翠泡茉莉花茶,老鴇風(fēng)風(fēng)火火闖進來,
臉上堆著諂笑:"如煙啊,趙府送來帖子,指名要你明日去獻藝。"我手中茶壺一抖,
熱水濺在手背上,疼得我倒抽冷氣。"趙府?哪個趙府?""還能有哪個?"老鴇擠眉弄眼,
"宰相府唄!趙公子特意囑咐,要你準(zhǔn)備新曲子。"我攥緊手中繡帕。
趙元昊不是被蘇婉兒迷住了嗎?怎么又..."媽媽,我近日身子不爽利,
能否...""不能!"老鴇笑臉一收,"得罪了趙家,咱們醉仙樓還要不要開了?
"她湊近我耳邊,"聽說明日宴請的都是朝中重臣,崔侍郎父子也在受邀之列。
"我心頭猛地一跳。崔明遠?他已經(jīng)隨父親出入這等場合了?"好,我去。"我聽見自己說。
次日傍晚,趙府派來的轎子早早候在門口。我特意穿了素凈的藕荷色羅裙,
發(fā)間只簪一支銀釵——越是這等場合,越不能招搖。趙府的氣派遠超我想象。
朱漆大門前立著兩尊石獅,院內(nèi)回廊曲折,假山流水,處處彰顯權(quán)貴氣象。
我被引到偏廳等候,透過雕花窗欞,能看見正廳里人影綽綽。"如煙姑娘。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轉(zhuǎn)身,蘇婉兒一襲鵝黃色紗裙,笑吟吟地看著我。
比起在醉仙樓時,她更加明艷動人,發(fā)間金步搖隨著動作輕晃,晃得我眼睛發(fā)疼。
"婉兒姐姐怎么在此?"我強撐笑臉。"趙公子抬愛,留我在府中小住。"她眼波流轉(zhuǎn),
"對了,還沒恭喜妹妹與崔公子喜結(jié)良緣呢。"我心頭一緊:"姐姐說笑了,
如煙哪有這等福氣。""哦?"她挑眉,"那崔公子沒告訴你,他父親已經(jīng)為他定下婚事了?
"我眼前一黑,扶住窗欞才沒跌倒:"什么...婚事?
""聽說對方是..."她話未說完,外面?zhèn)鱽硪魂囼}動。"崔大人到!"透過窗縫,
我看見崔明遠隨一位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步入正廳。他身著靛藍色官服,腰間玉帶生輝,
與半月前那個為我癡狂的白衣書生判若兩人。"那是崔侍郎,崔公子的父親。
"蘇婉兒在我耳邊輕語,"崔公子如今在翰林院任職,前途無量呢。"我死死咬住下唇,
直到嘗到血腥味。難怪他這些日子音訊全無,原來是..."如煙姑娘,該你上場了。
"趙府丫鬟在門外喚道。我渾渾噩噩地跟著丫鬟走向正廳。琵琶在手,卻不知要彈什么。
直到看見崔明遠驚愕的目光,我才如夢初醒。"民女柳如煙,獻丑了。"我福了福身,
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指尖撥動琴弦,是一曲《長相思》。這本是為崔明遠新學(xué)的曲子,
如今卻成了絕妙的諷刺。曲至半酣,我忍不住抬眼,正對上崔明遠復(fù)雜的眼神。
他身旁坐著一位華服少女,約莫二八年華,正湊在他耳邊說著什么。崔明遠勉強笑著點頭,
目光卻始終鎖在我身上。"好!"一曲終了,趙元昊拍案叫絕,
"如煙姑娘的琵琶果然名不虛傳!來,陪本公子喝一杯。"他端著酒杯走來,
我后退半步:"趙公子,如煙不善飲酒...""不給面子?"他臉色一沉。正僵持間,
一個清朗聲音插了進來:"趙兄,何必為難一個姑娘?這杯酒,小弟代飲如何?
"崔明遠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旁,接過趙元昊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趙元昊瞇起眼睛:"崔賢弟認識如煙姑娘?""曾...有過一面之緣。"崔明遠聲音發(fā)緊。
"哦?"趙元昊目光在我二人之間來回掃視,突然大笑,"既如此,
不如請如煙姑娘為我們跳支舞?聽聞姑娘的《霓裳羽衣》堪稱一絕。"我暗叫不好。
這支舞極耗體力,且動作妖嬈,本就不適合在這種場合表演。但看著趙元昊陰鷙的眼神,
我知道拒絕不得。"如煙遵命。"樂聲起,我甩袖起舞。每一個轉(zhuǎn)身,每一次回眸,
都刻意避開崔明遠的方向??稍绞嵌惚埽侥芨杏X到他灼熱的目光。跳到一半,
我突然頭暈?zāi)垦?,腳步踉蹌。這不對勁——我酒都沒沾,怎會..."如煙!
"崔明遠驚呼一聲,沖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我。
趙元昊陰冷的聲音傳來:"崔賢弟對個妓女如此上心,不怕未婚妻吃醋嗎?"滿堂嘩然。
我掙扎著站穩(wěn),看見那位華服少女臉色煞白,崔侍郎更是面沉如水。"趙元昊!
"崔明遠怒喝,"你做了什么?""不過是在她茶里加了點助興的東西。"趙元昊聳肩,
"本想自己享用,沒想到崔賢弟捷足先登啊。"崔明遠拳頭捏得咯咯響,
被他父親一聲咳嗽制止。"犬子無狀,讓諸位見笑了。"崔侍郎起身拱手,"明遠,
送這位姑娘回去,然后立刻回府。"我被崔明遠半扶半抱地帶出正廳。一離開眾人視線,
雙腿便軟得站不住。"如煙,堅持住..."他聲音發(fā)顫,"我?guī)闳タ创蠓颉?/p>
""不必..."我強撐著推開他,"崔公子請回吧,別...別耽誤了你的大好前程。
"他臉色一變:"你聽我解釋...""解釋什么?"我苦笑,
"解釋你即將娶那位千金小姐?還是解釋這些日子為何對我不聞不問?""那是我表妹,
婚約是父親擅自定的,我根本不知情!"他急道,"這些天我被父親關(guān)在翰林院修撰史書,
連封信都送不出去..."我搖頭,眼淚終于決堤:"崔明遠,我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不!"他一把抱住我,"我崔明遠對天發(fā)誓,此生非柳如煙不娶!什么功名利祿,
什么家族榮辱,我統(tǒng)統(tǒng)不在乎!"我被他抱得喘不過氣,卻舍不得掙脫。就在這時,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崔公子好大的膽子。"蘇婉兒從暗處走出,臉上帶著玩味的笑,
"背著未婚妻與舊情人私會,若傳出去..."崔明遠將我護在身后:"蘇姑娘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dāng)。"蘇婉兒輕笑,"只是提醒二位,趙元昊已經(jīng)派人去請崔侍郎了。
"我心頭一凜:"婉兒姐姐,你...""我欠如煙一個人情。"她突然正色,
"后門有輛馬車,趁現(xiàn)在快走。"崔明遠猶豫片刻,拉著我跟上蘇婉兒。七拐八繞,
果然在后院小門處發(fā)現(xiàn)一輛不起眼的青篷馬車。"上車。"蘇婉兒塞給我一個包袱,
"里面有干凈衣物和銀兩。趙元昊不會善罷甘休,你們最好離開金陵一陣子。
"我握住她的手:"為什么幫我們?"她眼神閃爍:"日后你會知道。"又轉(zhuǎn)向崔明遠,
"崔公子,令尊已經(jīng)答應(yīng)趙宰相的聯(lián)姻提議,打算用你換取戶部侍郎的位置。
"崔明遠面如死灰:"果然...""快走吧,再耽擱就來不及了。"馬車駛出趙府,
融入金陵城的夜色。我靠在崔明遠肩頭,身心俱疲。"現(xiàn)在怎么辦?"我小聲問。
他輕吻我額頭:"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再從長計議。"馬車突然急停,外面?zhèn)鱽砗浅饴暋?/p>
崔明遠掀開車簾一看,臉色驟變——前方路口被官兵封鎖,正在盤查過往車輛。
"趙家的動作比想象中還快。"他咬牙,"如煙,我們得棄車步行。"我們悄悄溜下馬車,
鉆入一條小巷。剛跑出幾步,身后就傳來喊聲:"站??!"崔明遠拉著我狂奔,
拐過幾個彎后,躲進一間破敗的土地廟。我們屏息靜氣,聽著追兵的腳步聲由近及遠。
"明遠,"我靠在他懷里輕聲問,"若被抓到,你會怎樣?"他沉默片刻:"輕則革職,
重則...流放。"我倒吸一口冷氣:"那...我們還是分開吧。你回去認錯,
就說是我勾引你...""胡說!"他捧起我的臉,"我寧可不要這功名,也不能再失去你。
"月光從破窗斜射進來,照在他堅毅的側(cè)臉上。
我突然想起蘇婉兒的話:"她說你父親要用你換官職,是什么意思?
"崔明遠苦笑:"趙宰相一直想拉攏我父親,提出若我娶他侄女,就保舉父親升任戶部侍郎。
""他侄女?就是宴會上那位...""嗯,趙元昊的表妹。"他握緊我的手,
"但我父親不知道,趙家真正的目的是控制戶部,好為他們貪污軍餉打掩護。
"我心頭一震:"這可是殺頭的罪!""所以我們必須揭發(fā)這件事。"他眼中燃起斗志,
"但要找到證據(jù)。"土地廟外突然傳來一聲輕響。我們警覺地屏住呼吸,
只見一個黑影閃入廟內(nèi)。"誰?"崔明遠擋在我身前。"是我。"蘇婉兒摘下斗篷帽子,
"你們果然在這里。"我驚訝不已:"你怎么找到我們的?""這不重要。"她神色凝重,
"趙元昊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你們逃走,正全城搜捕。他對外宣稱崔公子拐帶了趙家婢女。""無恥!
"崔明遠怒道。蘇婉兒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這是趙宰相與邊關(guān)將領(lǐng)的密信副本,
提到軍餉一事。我冒險偷出來的。"崔明遠接過細看,
越看臉色越凝重:"果然...他們克扣了北方三鎮(zhèn)半年的軍餉!""憑這個能扳倒趙家嗎?
"我問。蘇婉兒搖頭:"單憑這個不夠。趙宰相老奸巨猾,這信上既無他的印鑒,也無署名。
""那怎么辦?"我急道。"需要更多證據(jù)。"蘇婉兒看向崔明遠,"崔公子,
令尊是否知道趙家的勾當(dāng)?"崔明遠搖頭:"父親只是貪圖升官,應(yīng)該不知內(nèi)情。
""那就好。"蘇婉兒松了口氣,"現(xiàn)在你們有兩個選擇:一是立刻離開金陵,
遠走高飛;二是留下來,設(shè)法收集更多證據(jù),扳倒趙家。"我看向崔明遠,等他決斷。
月光下,他的眼神漸漸堅定。"我們選第二條路。"他斬釘截鐵,"不僅為了自己,
也為了那些被克扣軍餉的邊關(guān)將士。"蘇婉兒露出贊許的微笑:"好。如煙先隨我回醉仙樓,
那里暫時安全。崔公子則要回去向父親請罪,假裝屈服,暗中查探。""太危險了。
"我拉住崔明遠的手,"萬一...""相信我。"他輕吻我的手背,"為了我們的將來,
這一關(guān)必須過。"蘇婉兒催促道:"天快亮了,我們得抓緊時間。"臨別前,
崔明遠緊緊抱住我:"如煙,無論發(fā)生什么,記住我愛的人只有你。"我含淚點頭,
看著他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蘇婉兒拉著我從小路返回醉仙樓。路上,
我終于問出心中疑惑:"婉兒姐姐,你到底是什么人?為何要幫我們?"她腳步一頓,
輕聲道:"我是北方邊關(guān)守將之女,父親因軍餉不足戰(zhàn)死沙場。我混入青樓,
就是為了查證趙家貪污軍餉的證據(jù)。
"我震驚不已:"所以你接近趙元昊...""是計劃的一部分。"她苦笑,
"沒想到陰差陽錯,遇見了你們這對癡情人。"回到醉仙樓,老鴇見我安然歸來,
又驚又喜:"哎喲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回來了!趙府派人來找過三次了!""媽媽別聲張。
"蘇婉兒塞給她一錠銀子,"如煙姑娘身子不適,需要靜養(yǎng)幾日。"老鴇掂了掂銀子,
眉開眼笑:"好好好,就說病了,不見客。"我回到閨房,渾身脫力般倒在床上。短短一夜,
天翻地覆。想到崔明遠此刻的處境,心如刀絞。小翠輕手輕腳進來,見我醒了,
小聲道:"姑娘,蘇姑娘讓我告訴你,崔公子已經(jīng)安全回府了。
"我稍稍安心:"可有其他消息?""聽說..."小翠壓低聲音,
"崔公子當(dāng)眾宣布要與趙家小姐退婚,把崔侍郎氣得昏了過去。"我眼前一黑。這個傻子!
不是說好要假裝屈服嗎?正當(dāng)我六神無主時,窗外飛來一塊小石子,砸在窗欞上。我推開窗,
只見一個乞丐打扮的少年站在樓下,朝我比劃手勢。這是...崔明遠與我約定的暗號!
我急忙寫下字條,裹著銅錢扔下去。少年撿起后迅速消失在街角。
字條上只有八個字:"將計就計,靜候佳音。"我握緊字條貼在胸前。崔明遠,
你究竟在謀劃什么?3乞丐少年送信后的第三天,醉仙樓突然被官兵團團圍住。
"所有人不許動!趙府丟失貴重物品,奉命搜查!"為首的衙役一腳踹開大門,
身后跟著十幾個持刀兵丁。我正在后院晾衣,聞聲心頭一緊,
連忙將崔明遠最近送來的字條塞進灶膛。小翠慌慌張張跑進來:"姑娘,不好了!
他們說要抓你!"我強自鎮(zhèn)定:"別慌,我清清白白,怕什么搜查。"話音未落,
兩個衙役已經(jīng)闖了進來,粗魯?shù)胤涞构瘛F渲幸粋€拿起我的妝奩盒,倒了個底朝天。
"官爺,"我福了福身,"不知趙府丟了何物?""少廢話!"那衙役一把揪住我手腕,
"有人看見盜賊往醉仙樓方向跑了,你最好老實交代!"我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卻不敢掙扎。就在這時,蘇婉兒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這位官爺,何必為難一個弱女子?
"她款款而入,一襲紅衣似火,發(fā)間金步搖隨著步伐輕晃,晃得那衙役一時失神,
手上力道松了幾分。"你又是誰?""奴家蘇婉兒,暫住在此。"她盈盈一拜,
"官爺搜查可以,但若傷了我們醉仙樓的姑娘,傳出去恐怕對趙公子的名聲不好。
"那衙役臉色變了變,終于放開我:"搜!仔細搜!"他們翻遍了醉仙樓每個角落,
最后當(dāng)然一無所獲。臨走時,為首的衙役惡狠狠地瞪著我:"柳如煙,趙公子讓你記住,
有些人不是你能高攀的。"我垂首不語,等他們走遠才癱坐在椅子上,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們不是真的來搜查的。"蘇婉兒關(guān)上門窗,低聲道,"是警告。"小翠遞來熱茶,
我雙手仍止不住發(fā)抖:"明遠他...會不會有危險?"蘇婉兒搖頭:"崔公子暫時安全。
趙家還需要崔侍郎在朝中的支持,不會輕易動他。倒是你..."她欲言又止。"我明白。
"我苦笑,"一個青樓女子,死了都沒人在意。""姑娘別這么說!"小翠急得直跺腳。
蘇婉兒沉思片刻:"如煙,你得離開醉仙樓。趙元昊不會善罷甘休。"我望向窗外,
暮色已沉:"可我若逃走,豈不坐實了做賊心虛?
再說..."我摸了摸袖中藏著的最后一張字條,那是今早乞丐少年送來的,
說明遠已找到重要線索,讓我等他消息。"你舍不得崔公子。"蘇婉兒一針見血。我紅了臉,
卻無法否認。"罷了。"她嘆氣,"我今晚守著你。趙元昊若再來,我自有辦法應(yīng)對。
"夜深人靜,我輾轉(zhuǎn)難眠。窗外風(fēng)聲嗚咽,像極了那夜在土地廟,崔明遠抱著我時的呼吸聲。
突然,一陣焦糊味鉆入鼻腔。我猛地坐起,只見門縫下已有濃煙滲入。"走水了!
"我尖叫著推醒身旁的小翠。我們跌跌撞撞沖出房門,走廊上已是濃煙滾滾。
樓下傳來混亂的腳步聲和呼喊:"快救火!后院起火了!"蘇婉兒破門而入,
臉上沾滿煙灰:"前門被堵死了!跟我來!"她拉著我們沖向樓梯,
卻發(fā)現(xiàn)樓梯已被火焰吞噬。危急關(guān)頭,蘇婉兒踹開旁邊一間廂房的窗戶:"跳下去!
"那窗戶離地約兩丈高,下面是個小池塘。我閉眼跳下,冰冷的池水瞬間淹沒頭頂。
等我掙扎著爬上岸,蘇婉兒和小翠也已跳了下來。醉仙樓火光沖天,照亮了半邊夜空。
街坊鄰居紛紛提著水桶來救火,場面混亂不堪。"這不是意外。"蘇婉兒擰著衣角的水,
聲音冰冷,"是趙元昊要殺人滅口。"我渾身發(fā)抖,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若非蘇婉兒警覺,
我們早已葬身火海。"姑娘,現(xiàn)在怎么辦?"小翠哭著問。
蘇婉兒當(dāng)機立斷:"我在城南有處隱蔽的小院,先去那里避一避。"我們借著夜色掩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