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筒里,李云龍那如同炸雷般的命令,狠狠砸在張大彪的耳膜上。
“就用那一顆!”
“給老子端掉它!”
一瞬間,前沿陣地上所有的聲音似乎都消失了。
只剩下張大彪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臟擂鼓般的狂跳。
他下意識地摸向懷里,指尖觸碰到了那個冰冷、堅硬、凹凸不平的鐵疙瘩。
全團的希望。
就壓在這玩意兒上了?
“彪子!團長說啥?”旁邊一個貓著腰的排長,扯著嗓子問。
張大彪沒回答。
他只是死死盯著百米開外,那個正瘋狂噴吐著火舌的日軍火力點。
那里像一個盤踞在山口的毒瘤,每一次閃光,都帶走一條弟兄的命。
他深吸一口氣,空氣里滿是硝煙和血腥的味道。
“掩護我!”
張大彪從牙縫里擠出三個字。
他沒有再多解釋,只是小心翼翼地,像是捧著一件稀世珍寶,將那枚丑陋的手榴彈掏了出來。
周圍的戰(zhàn)士們都愣住了。
他們都認得這玩意兒,就是后山那個差點把團長炸上天的“鐵土豆”。
現(xiàn)在,要用它來打仗?
“營長,這玩意兒行不行啊?”一個年輕戰(zhàn)士忍不住問,聲音里帶著顫抖。
“閉上你的鳥嘴!”
張大彪眼睛一瞪,吼了回去。
他心里也沒底,可團長的命令就是一切!
他擰開后蓋,拉出那根連著破布條的引線,緊緊纏在手指上。
“機槍!給老子把頭抬起來!吸引他狗日的火力!”
“其他人,準備跟我沖!”
“是!”
陣地上傳來稀稀拉拉的回應(yīng)。
幾挺捷克式輕機槍嘶吼起來,子彈朝著鬼子的陣地潑灑過去,打得工事上碎石直跳。
對面的歪把子機槍果然被吸引了,調(diào)轉(zhuǎn)槍口,開始瘋狂壓制。
就是現(xiàn)在!
張大彪雙腿肌肉猛地繃緊,像一頭獵豹,從掩體后一躍而起!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拉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他迎著對面掃射過來的彈雨,手臂掄圓了,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那個黑乎乎的鐵疙瘩奮力投了出去!
“你娘的!給老子炸!”
一聲怒吼,響徹陣地。
那枚手榴彈在空中劃過一道不算優(yōu)美的拋物線,翻滾著,越過彈雨橫飛的無人區(qū),朝著那個囂張的火力點墜落下去。
山坡上,李云龍的眼睛死死貼在望遠鏡上,連呼吸都忘了。
趙剛站在他身旁,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甲都掐進了肉里。
全團的命運,都系在了那道拋物線的終點。
日軍工事里,那個赤膊的上等兵機槍手也看到了飛來的東西。
他輕蔑地撇了撇嘴。
又是這種土八路自制的玩意兒?連天皇陛下的馬靴都炸不破。
他甚至懶得躲避,調(diào)整了一下槍口,準備給下面那個不怕死的家伙一個痛快。
手榴彈精準地落進了工事的壕溝里。
“咚”。
一聲悶響。
然后,就沒了動靜。
沒有爆炸。
沒有火光。
甚至沒有一絲煙霧。
戰(zhàn)場上,出現(xiàn)了詭異的一秒鐘死寂。
一營陣地上,剛剛?cè)计鸬南M查g熄滅。
“他娘的……啞火了?”一個戰(zhàn)士絕望地喃喃自語。
日軍機槍手臉上的嘲諷更濃了,他重新握住機槍的扳機。
山坡上,李云龍的身體晃了一下,眼前一黑,差點栽倒。
完了。
賭輸了。
就在所有人都認定失敗的這一剎那——
沒有預(yù)兆。
一團刺目到無法直視的白光,猛地從日軍工事里爆開!
那光芒,甚至蓋過了天邊剛剛泛起的魚肚白!
緊接著!
“轟——!?。。。。。?!”
一聲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巨響,炸開了!
那不是普通手榴彈“嗵”的一聲,也不是炮彈的轟鳴。
那是一種撕裂!
仿佛整片空間都被這股力量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
狂暴的沖擊波,卷著泥土、碎石、槍械的零件和人體的殘肢,形成了一股黑色的蘑菇云,沖天而起!
堅固的機槍工事,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巨手從地面上抹去了一樣,瞬間消失不見!
原地,只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黑洞!
“臥倒——!”
張大彪的吼聲被爆炸聲徹底吞沒。
他被一股巨力狠狠推倒在地,耳朵里嗡的一聲,什么都聽不見了,只有尖銳的耳鳴。
他身邊的戰(zhàn)士們,也被氣浪掀得人仰馬翻。
肆虐了半晚上的歪把子機槍,徹底啞火了。
整個戰(zhàn)場,陷入了一種死一般的寂靜。
風(fēng)吹過,將刺鼻的硝煙味送入每個人的鼻腔。
所有人都懵了。
無論是趴在地上的獨立團戰(zhàn)士,還是側(cè)翼另一個火力點的鬼子,全都呆呆地看著那個還在冒著黑煙的大坑,大腦一片空白。
發(fā)生了什么?
剛才那是什么?
炮彈?
不!就算是山炮,也沒有這么大的威力!
幾秒鐘后。
“俺的娘哎……”
一營陣地上,不知是誰,發(fā)出了一聲夢囈般的呻吟。
這聲呻吟,像是一顆火星,點燃了整個陣地。
“炸……炸掉了!”
“哈哈哈!炸掉了!狗日的機槍陣地沒了!”
“成功了!營長!成功了!”
壓抑了整晚的絕望,在這一刻,化為了火山噴發(fā)般的狂喜!
戰(zhàn)士們從地上一躍而起,揮舞著手里的槍,發(fā)出了震天的歡呼!
他們看向張大彪的眼神,充滿了敬畏和狂熱。
再看向那個被夷為平地的火力點,眼神里只剩下深深的震撼。
張大彪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甩了甩還在嗡嗡作響的腦袋。
他看著那個恐怖的彈坑,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這……這是那個大學(xué)生搞出來的玩意兒?
這他娘的哪里是手榴彈!
這分明是揣在懷里的小炮彈!
山坡上。
李云龍還保持著手持望遠鏡的姿勢,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他的嘴巴張得老大,大得能塞進去一個雞蛋。
鏡片里,那個原本囂張的火力點,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巨大傷疤。
“老李?老李?”
趙剛用力推了他一把。
李云龍的身體猛地一顫,他緩緩放下望遠鏡,轉(zhuǎn)過頭,看向趙剛。
他的眼神,已經(jīng)不能用震驚來形容。
那是一種混雜著癲狂、狂喜、貪婪和不敢置信的灼熱光芒!
就像一個餓了三天三夜的乞丐,突然看到了一座金山!
“他娘的……”
李云龍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吐出兩個字。
隨即,他臉上的肌肉扭曲起來,爆發(fā)出一種近乎瘋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p>
“好小子!好小子啊?。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