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余燼,很快被夜色和寒風(fēng)吞噬。
短暫的溫存之后,是更加刺骨的冰冷。
十個人擠在狹小的石凹里,背靠著背,勉強(qiáng)抵御著不斷從領(lǐng)口和甲胄縫隙里鉆進(jìn)來的寒氣。
沒人能睡得著。
腹中的饑餓感在短暫的滿足后,以更猛烈的方式反撲回來。
那幾塊烤樹皮和一點點粟餅,對于他們這些天來極度消耗的身體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
猴子抱著雙膝,身體不住地發(fā)抖,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怕的。
“屯長……我們……我們真的能逃出去嗎?
他帶著哭腔問道,打破了死寂。
這個問題,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張文沒有立刻回答。
他睜開眼,看向漆黑的夜空。雪已經(jīng)停了,烏云散去了一些,露出了幾顆慘白的星辰。
“能?!?/p>
他只說了一個字,但語氣中的堅定,卻像一塊投入冰湖的巨石。
他站起身,走到石凹的邊緣,望向西北方那片連綿不絕的、如同巨獸脊背般的山脈輪廓。
“天亮之前,我們必須離開這里。”
他的聲音在夜風(fēng)中顯得異常清晰,“等到天亮。沒有夜色掩護(hù),到那時,再想走就晚了?!?/p>
趙大山也站了起來。
“說得對。我們必須趁著夜色趕路。
但是……往哪兒走?
這黑燈瞎火的,一旦迷了路……”
“不會迷路?!?/p>
張文打斷了他,他指著天空中那顆位置恒定的星星,
“那是北辰,指向西北方向。只要能看到他,我們就能確定方向?!?/p>
趙大山愣住了。
他行軍打仗多年,只懂得看太陽和地貌辨認(rèn)方向,從未聽說過晚上的星星也能用來指路。
他和其他人一樣,抬頭仰望著那片陌生的星空,眼神中再次充滿了困惑和敬畏。
張文沒有過多解釋,他知道,現(xiàn)在需要的是行動,而不是講道理。
“所有人,檢查裝備,把能帶的都帶上。把水囊灌滿?!?/p>
他下達(dá)了命令,“一刻后,我們出發(fā)?!?/p>
沒有人提出異議。
在見識了張文的種種“神跡”后,這支臨時拼湊起來的隊伍,已經(jīng)下意識地將他視為了唯一的希望。
隊伍很快就整理完畢。
他們像一群幽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藏身的山丘,踏入了茫茫的雪夜。
連夜行軍,是對體力和意志的雙重考驗。
凜冽的寒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在他們臉上、手上所有裸露的皮膚都失去了知覺。
隊伍中,一個來自趙大山團(tuán)隊的老兵,因為之前受了傷,腿腳不便,漸漸地落在了后面。
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沉重,像一個破舊的風(fēng)箱。
“大哥……我不行了……你們……你們走吧……”
他一屁股坐在雪地里,絕望地喘息著。
趙大山回頭想去拉他,卻被王二疤攔住了。
“別管他!”王二疤的眼神冰冷而殘酷,“帶著他我們所有人都得死!這是在逃命!”
這是亂世中最常見,也最正確的選擇。趙大山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握緊了拳頭,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
然而,張文卻停下了腳步。
本來就前途未卜,這個時候人心不能散……
他走了回去,蹲在那名絕望的老兵面前。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解下了自己背上那個用將旗包裹的、并不算輕的行囊遞給了旁邊的猴子。
然后他將老兵的一條胳膊,扛在了自己的肩上。
“起來。”他的聲音依舊平靜,“我說過,要帶你們回家。”
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二疤難以置信地看著張文,他無法理解這種“愚蠢”的行為。
而趙大山和他的幾個弟兄,眼中則瞬間充滿了復(fù)雜而熾熱的情感。
張文沒有理會眾人的目光,只是架著那個老兵,一步一步艱難地向前走。
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顯然已經(jīng)到了極限,但他的腳步卻異常堅定。
王二疤看著張文踉蹌的背影,眼神中的冰冷出現(xiàn)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松動。
他沉默著,最終走上前從另一邊,架起了老兵的另一條胳膊。
“他娘的……算老子欠你的?!彼吐暳R了一句。
隊伍的速度,因為這個傷員而慢了下來。
但十個人的心,卻在這一刻前所未有地凝聚在了一起。
就在這時,遠(yuǎn)處的山林里突然傳來了一聲凄厲而悠長的狼嚎。
嗷——嗚——
這聲狼嚎,與他們以往聽過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它不像是饑餓的嘶吼,更像是……一種召集同類的“軍號”!
緊接著此起彼伏的狼嚎聲,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
不是十幾聲,也不是幾十聲。
是成百上千聲!
那聲音匯成一股,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聲浪,在整個山谷中反復(fù)回蕩,
“是狼群!”趙大山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無法掩飾的顫抖。
“不對……這……這不對勁……”
“這數(shù)量,太多了……巨鹿什么時候有這么多狼了?!”
黑暗中,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如同鬼火一般,在他們周圍的樹林里開始亮起。
一雙,兩雙,十雙,百雙……
密密麻麻,層層疊疊,仿佛將他們包圍在了一片,由“幽綠星辰”組成的、無邊無際的海洋之中。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那不是野獸身上,特有的腥臊。
那是人血混合著腐爛的內(nèi)臟,所散發(fā)出的、獨有的惡臭!
張文瞬間明白了。
這些狼不是普通的狼。
它們是被那座巨大戰(zhàn)場的是血肉,所吸引來的。
它們是已經(jīng)品嘗過“人肉”滋味的狼!
它們不再滿足于那些被凍得邦邦硬的尸體。
它們渴望更溫暖、更鮮活的血肉!
它們已經(jīng)將“人”——視為了,最美味的獵物!
.....................
十個人下意識地背靠背,圍成了一個圓圈。
他們握緊了手中的兵器,緊張地與黑暗中那些,不斷逼近的幽綠光點對峙。
狼群沒有立刻發(fā)動攻擊。
它們緩緩地,收縮著包圍圈。
一些體型格外健壯的“頭狼”,甚至,會從不同的方向,
發(fā)出一兩聲,短促的低吼,像是在,互相,傳遞著命令。
這讓張文聯(lián)想起了,前世看過的“狼圖騰”里,
能團(tuán)隊作戰(zhàn)的狼群。
“火……快生火!”
王二疤,嘶聲吼道。
但在這種,冰天雪地里,想要,快速生起一堆,
足以嚇退,這支“食人狼軍”的篝火,談何容易?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就在這最絕望的時刻,張文卻異常冷靜。
他從懷里,掏出了那塊用來引火的火鐮和火石。
但他的目標(biāo),不是地上的枯草。
他對著身邊的王二疤和趙大山,用一種,不容置疑的、甚至,帶著一絲瘋狂的語氣,
下達(dá)了一個,讓他們所有人都無法理解的命令。
“把刀給我!”
“然后把你們所有的內(nèi)襯衣物,都撕成布條,纏在箭矢上!”
在下達(dá)完這個命令,看到王二疤和趙大山那副“你小子是不是被凍傻了”的表情時,
張文的心跳得比戰(zhàn)鼓還響。
“老天保佑,希望b站的求生視頻沒騙我。
這招‘火焰刀’要是玩砸了,明天我大概就會變成狼糞的一部分,為太行山的生態(tài)循環(huán)做出貢獻(xiàn)。
下次,下次要是還有機(jī)會,我一定在穿越前把所有生存類節(jié)目都刷個三遍
……前提是,得有下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