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宋南在看到孟源的瞬間,那雙原本充滿警惕的大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毫不猶豫地從角落里沖出來,一頭扎進孟源懷里,小手緊緊攥住了他的衣角。
孟源穩(wěn)穩(wěn)地接住他。
常年勞作帶著薄繭的大手,自然地、充滿憐愛地揉了揉宋南亂糟糟的頭發(fā)。
“南南乖,看,那是你阿姐哦。她回來了,以后……”
他頓了頓,目光真誠地看向宋蠻,帶著一種樸素的欣慰。
“以后你就再也不用擔心餓肚子了。”
看著弟弟對孟源毫不設防的依賴,再想到自己不在的日子里,弟弟只能依靠鄰居的接濟才能勉強果腹……
巨大的愧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
“開飯了!!”
三碗簡單的雞蛋面,熱氣騰騰地擺在桌上。
宋蠻招呼孟源坐下一起吃。
孟源比宋蠻小兩歲,記憶中還是個跟在身后跑的小不點,如今已是肩膀?qū)掗煛еD陝谧骱圹E的青年了。
“宋蠻姐,”
孟源捧著碗,偷偷抬眼看了看她,語氣帶著點樸實的贊嘆:
“你去大城市讀了大學回來……變得真好看,像城里人了。”
宋蠻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淺淡的微笑,沒接這個話茬,而是輕聲問:
“我聽人說,你沒讀到高三就不念了?為什么?”
她記得孟源小時候成績并不差。
孟源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有些局促地低下頭,用筷子攪著碗里的面條,聲音悶悶的:
“家里……爹娘年紀大了,地里的活兒總得有人干。底下弟弟妹妹還小,正是念書的時候……我尋思著,不如早點回來幫手,把念書的機會……讓給他們?!?/p>
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放棄求學是件理所當然的事。
宋蠻心里五味雜陳,堵得難受。
她放下筷子,目光灼灼地看著孟源。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過來人的沉痛和急切:
“孟源,聽姐一句,不能這么‘懂事’!”
她加重了“懂事”兩個字,語氣里滿是無奈和不贊同。
“你越是這樣扛著,家里的農(nóng)活就永遠沒個頭!你才多大?怎么能為了別人,就把自己的路生生切斷?!”
她想起了自己,想起了弟弟,仿佛在孟源身上看到了另一種形式的犧牲。
孟源黝黑的臉上泛起一絲窘迫,連忙擺手:
“沒、沒事的宋蠻姐!反正……反正我也不是讀書的料,腦子笨!哪能跟你比,你是大學生,有本事……”
他語氣里帶著自卑和對宋蠻由衷的敬佩。
宋蠻的心更酸了。
她伸出手,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揉了揉孟源刺猬般硬茬茬的短發(fā),眼神里充滿了復雜的憐憫和擔憂:
“記住姐的話,人活著,總要為自己打算打算。不能光想著扛擔子,不然……等你以后回過頭看,會后悔的。真的!”
孟源被她揉得愣了一下,感受到那份久違的、如同親姐姐般的關切,眼眶有些發(fā)酸。
他用力點了點頭:
“嗯,我記住了,宋蠻姐?!?/p>
隨即,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頭看向宋蠻,嘴唇動了動,眼神里有種欲言又止的急切……
一接觸到宋蠻詢問的目光,立馬悶頭大口扒拉面條。
宋蠻看著他這副模樣,心里暗笑。
這小子,從小一起光屁股長大的,他那點藏不住的心事,就差寫在臉上了。
不過現(xiàn)在人多,她也不急著戳破。
吃完飯,宋南已經(jīng)乖乖爬上床,很快睡熟了。
屋子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輕微聲響。
宋蠻一邊收拾碗筷,一邊故作輕松地挑起話頭:
“對了,村里最近有啥新鮮事兒?好幾年沒回來,我都快成外人了。”
孟源擦著桌子,聞言眼睛一亮,立馬打開了話匣子。
“哦!對了!有個大事兒!”
他壓低聲音,帶著點村里特有的八卦勁頭。
“王小春,你還記得吧?村東頭王叔家那個小丫頭?”
“小春?記得啊,她不是比我還小好幾歲嗎?怎么了?”
宋蠻有些詫異。
“她要嫁人了!”
孟源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點復雜的意味。
“聽說……是懷上了!沒辦法,只能趕緊嫁了!”
“什么?!”
懷孕?!嫁人?!
王小春才多大?!
“沒辦法,被她大二十歲的老光棍涂根看上了,把她弄懷孕了!”
“這個禽獸!!”
她猛地想起自己——那混亂不堪的兩晚纏綿……
事后,好像……好像根本沒想起吃事后藥這回事??!
天??!她怎么會如此疏忽?!
在這種事上心大成這樣?!
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小腹。
老天保佑……可千萬別……千萬別讓她也懷上一個……連親爹是誰都不知道的孩子!
孟源敏銳地捕捉到宋蠻瞬間煞白的臉色和眼中閃過的巨大驚惶。
擔憂地問:
“宋蠻姐?你……你臉色好難看,沒事吧?”
宋蠻猛地回神,強行壓下心頭的恐慌,扯出一個有些僵硬的微笑,迅速岔開話題:
“沒、沒事!可能有點累了?!?/p>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孟源身上,帶著洞悉一切的關切。
“倒是你,孟源,剛才就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到底怎么了?”
“?。?!沒、沒什么!”
孟源臉“騰”地一下紅到了耳根。
“還說沒什么?”
她清晰地看到他微微泛紅的眼角,噙著一抹水光。
“你從小就這樣,一有事就自己扛著。你宋蠻姐我現(xiàn)在可不是以前那個只會讀書的丫頭了,在外面這幾年,我課余時間專門學了各種防身!誰欺負了你,告訴我!”
她挺直脊背,眼神銳利起來,帶著一種護犢般的強勢。
“記住姐的話,這世道,寧愿讓別人難受死,也絕不能自己憋屈死!內(nèi)耗?那是傻子才干的!”
孟源突然受了某種天大的委屈般嚎啕大哭了起來。
“宋蠻姐——!”
“我……我感覺……我沒臉見人了??!我……我臟了!!”
“什么?!”
宋蠻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一個大男人,誰會……”
孟源猛地抬起頭,布滿淚痕的臉上是絕望的崩潰和難以言喻的屈辱。
“是……李秀麗?。∷盐摇狭耍。?!”
“……”
李秀麗?!
那個染著五顏六色頭發(fā)、整天游手好閑、滿嘴臟話的“精神小妹”?!
她竟然……對她自己的親表弟孟源……
做出了這種事?!
親表姐??!
這不僅僅是侵犯,這是對親情倫理最卑劣的踐踏!
其無恥程度,遠超她最壞的想象!
宋蠻強行壓下心中的殺意。
此刻最要緊的是安撫這個被徹底摧毀了尊嚴的弟弟。
“孟源,聽我說!”
“這件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可怕!更不是你的錯!”
她的語氣帶著沉甸甸的保護欲:
“從這一刻起,把這件事給我死死地爛在肚子里!絕對!絕對不能讓第三個活人知道!明白嗎?!一個字都不許透露!”
在這種愚昧封閉的地方,流言蜚語對受害者的二次傷害,有時比事件本身更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