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的門第一次敞開著。我站在樓梯口,盯著那道狹窄的門縫,心跳如擂鼓。
這絕不是疏忽——紀霧從來不會疏忽。這是邀請,或者說,是陷阱。我深吸一口氣,
踏上吱呀作響的樓梯。閣樓里彌漫著灰塵和消毒水混合的氣味。
唯一的光源來自一盞搖搖欲墜的吊燈,在微風中輕輕晃動,將陰影投在四面墻上。
墻邊排列著金屬檔案柜,中央是一張手術(shù)臺,上面覆蓋著白布,勾勒出人形的輪廓。
我的雙腿發(fā)軟,卻強迫自己向前。白布下顯然是個假人,但形狀太過逼真,讓我胃部抽搐。
"找到你想看的了嗎?"紀霧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我驚叫一聲轉(zhuǎn)身。他站在樓梯口,
白大褂一塵不染,手里拿著一串鑰匙。鑰匙圈上掛著一個微型骷髏頭,
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晃。"你...你想讓我看到這些。"我聲音發(fā)抖,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他緩步走近,皮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聲響:"聰明。我一直在等你主動上來。""為什么?
"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繞過我,掀開了手術(shù)臺上的白布。下面是一個女性人體模型,
頭部被剖開,露出里面精密的電子元件和錯綜復(fù)雜的線路。"我父親的作品。
"他輕撫模型的臉頰,動作近乎溫柔,"神經(jīng)控制系統(tǒng)原型。
能夠通過電刺激精確操控人的情緒、記憶甚至行為。"我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冰冷的檔案柜。
紀霧轉(zhuǎn)向我,眼睛在昏暗燈光下呈現(xiàn)出詭異的琥珀色:"簡安,
你知道自己為什么對我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嗎?"我搖頭,喉嚨發(fā)緊。他走向最角落的檔案柜,
取出一本厚重的文件夾。封面上印著一個編號:S-17。
"因為你是我父親最成功的實驗品之一。"他將文件夾遞給我,"S-17號受試者,簡安,
6歲。"文件夾從我顫抖的手中滑落,散落一地。照片、圖表、手寫筆記鋪滿地板。
其中一張兒童照片讓我的血液凝固——那是我,穿著白色病號服,頭上貼著電極片,
對著鏡頭微笑。"不...這不可能..."我跪下來,手指撫過那些泛黃的紙張,
"我從來沒有...""你當然不記得。"紀霧蹲在我對面,拾起一頁實驗記錄,
"記憶擦除是治療的一部分。"我的視線模糊,淚水滴在紙上。
記錄顯示我六歲時因"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被送入紀臨風的私人診所,
接受了為期三個月的"神經(jīng)重塑治療"。"我父親專門挑選有心理創(chuàng)傷的兒童。
"紀霧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創(chuàng)傷使大腦更易操控。他稱你們?yōu)?空白畫布'。
"我抓起另一份文件,
治療"過程:電擊療法、藥物誘導、催眠暗示...每一項旁邊都有紀臨風龍飛鳳舞的簽名。
"為什么給我看這些?"我抬頭質(zhì)問,聲音嘶啞。
紀霧的眼睛亮得驚人:"因為我需要你幫忙。"他指向房間盡頭的保險箱,
"那里有我父親所有非法實驗的證據(jù)。
但只有特定腦電波頻率能打開它——像你這樣的受試者的頻率。"我踉蹌著站起來,
頭暈?zāi)垦#?你接近我...囚禁我...就為了這個?""一開始是。
"他出人意料地承認了,"但后來..."他的手伸向我的臉,卻在即將觸碰時收回,
"我發(fā)現(xiàn)你比他所有實驗加起來都更迷人。"這句話本該令人恐懼,卻莫名讓我心跳加速。
我強迫自己后退:"那些檔案里的其他女性...她們也是...""失敗品。"他直起身,
聲音冷了下來,"我試圖喚醒她們的記憶,但實驗損傷不可逆。她們要么徹底崩潰,
要么逃跑了。""林妍呢?"我記起U盤里那個女孩,"她在精神病院?
"紀霧的表情變得復(fù)雜:"林妍...是個意外。她太脆弱了。"他轉(zhuǎn)向手術(shù)臺,
"我父親毀了她,就像他毀了我母親。""你母親?""實驗對象001號。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遞給我——一個美麗的女人被固定在手術(shù)椅上,眼睛大睜著,
充滿恐懼,"他的第一個,也是最持久的實驗品。我的母親。"照片背面寫著日期,
是在紀霧出生前兩年。我的胃部翻攪,突然明白了紀霧眼中那種刻骨的恨意從何而來。
"你想揭露他的罪行。"我恍然大悟。"我想看他身敗名裂。"紀霧糾正道,
聲音輕柔卻充滿殺意,"就像他毀掉那么多人的人生一樣。"我環(huán)顧這個恐怖的閣樓,
突然意識到它存在的真正意義——這不是紀霧的犯罪現(xiàn)場,而是他精心收集的證據(jù)陳列室。
每一份檔案、每一張照片、甚至那個人體模型,都是指向紀臨風的罪證。
"為什么不直接報警?"紀霧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冷笑:"你以為我沒試過?
"他拉開另一個抽屜,取出一疊文件,"三年前我向醫(yī)學倫理委員會舉報,
結(jié)果第二天所有證據(jù)都'神秘消失'了。我父親在醫(yī)療系統(tǒng)的影響力遠超你的想象。
"我翻看那些被駁回的投訴和"證據(jù)不足"的調(diào)查結(jié)論,一股怒火在胸中燃起。
這不再只是關(guān)于我和紀霧的扭曲關(guān)系,而是關(guān)于正義。"你需要我做什么?"問題脫口而出,
我自己都吃了一驚。紀霧的眼睛亮了起來:"你的記憶。"他指向我的太陽穴,
"我需要你回憶治療過程,那些被壓抑的記憶會產(chǎn)生特定腦電波,能解鎖保險箱。
""如果我拒絕呢?""那么你可以現(xiàn)在離開。"他出人意料地說,
從口袋里掏出我的手機和錢包,"門沒鎖,車鑰匙在玄關(guān)。但你會永遠活在記憶的空白中,
而我父親會繼續(xù)傷害更多人。"這是個精心設(shè)計的陷阱——給我自由的選擇,
卻讓我無法真正選擇自由。因為我確實想找回那些丟失的記憶,
更想看到紀臨風為他的罪行付出代價。"給我三天考慮。"我最終說。紀霧點頭,
遞給我一把小鑰匙:"閣樓的鑰匙。隨時歡迎你來研究這些檔案。"我接過鑰匙,
我們的手指短暫相觸,他的皮膚冰涼而干燥。那一刻,
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某種近乎脆弱的東西——這個控制狂竟然愿意給我選擇的權(quán)力,
這比他任何強制的行為都更令人不安?;氐娇头浚ㄋ辉冁i門了),我癱倒在床上,
大腦超負荷運轉(zhuǎn)。如果紀霧說的是真的,那么我童年確實有一段被抹去的記憶。
這解釋了為什么我父母從不提起我六歲那年的"住院",
也解釋了為什么我對醫(yī)院有種莫名的恐懼。但更大的問題是:我能相信紀霧嗎?
這一切會不會是他精心設(shè)計的另一個實驗?我翻身起來,從床墊下摸出偷藏的餐刀和藥片。
如果我要與魔鬼做交易,至少得確保自己手上有籌碼。第二天清晨,
紀霧像往常一樣準備了早餐,卻對我的黑眼圈只字不提。我們沉默地吃著煎蛋和吐司,
氣氛詭異得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今天我要去醫(yī)院。"他放下咖啡杯,"你可以自由活動,
但建議你別走太遠。"他意味深長地補充,"記憶恢復(fù)是個敏感過程,
突然的刺激可能造成傷害。"我點頭,假裝順從。等他離開后,我立刻行動起來。首先,
我檢查了所有出口。前門確實沒鎖,但當我試探性地推開時,警報聲立刻響起。
我迅速關(guān)上門,警報停止。這是個測試——表面給我自由,實則仍在控制?;氐介w樓,
我開始系統(tǒng)地查看那些檔案。除了我的記錄,還有十幾個孩子的資料,
每個都有詳細的心理評估和"治療"方案。在最后一個抽屜里,
我發(fā)現(xiàn)了一本紀臨風的私人日記。"...S-17表現(xiàn)出驚人的恢復(fù)力,
電擊后記憶擦除效果近乎完美。但觀察到輕微副作用:對白色房間的恐懼反應(yīng),
建議后續(xù)跟蹤觀察..."我渾身發(fā)抖。這就是為什么我討厭醫(yī)院的白色墻壁,
為什么每次看到紀霧的白大褂都會莫名緊張——那是深植在我潛意識中的恐懼。
翻到日記最后,我發(fā)現(xiàn)一頁被撕掉的痕跡。
下一頁上只有一行字:"S-17的記憶可能恢復(fù),必須永久處理。
"日期是三個月前——正是我車禍前一周。我的血液凝固了。如果紀霧說的是實話,
那么我的車禍很可能不是意外,而是紀臨風試圖"永久處理"我的手段。
而紀霧救了我...是為了對抗他父親?這個念頭讓我頭暈?zāi)垦!?/p>
我抓起所有能塞進包里的證據(jù),沖下樓去。我需要確證,需要和紀霧當面對質(zhì)。
但當我推開書房門時,發(fā)現(xiàn)他正坐在那里,似乎早已預(yù)料到我會來。"找到你要的答案了?
"他頭也不抬地問,手里把玩著那個骷髏鑰匙扣。"你早知道我父親想殺我。"我直接質(zhì)問,
將日記拍在桌上。紀霧終于抬頭,嘴角勾起一絲苦笑:"我救了你。那輛卡車是他安排的。
""為什么不告訴我真相?""我需要你自愿恢復(fù)記憶。"他站起身,繞過桌子向我走來,
"強迫的記憶提取效果很差。你必須自己想要記起來。"我后退,
直到后背抵上書架:"如果我答應(yīng)幫你,你會給我什么保證?""除了真相,別無他物。
"他停在一步之遙,伸手輕觸我的臉頰,"但對你這樣的人來說,真相比自由更珍貴,
不是嗎?"他的觸碰讓我戰(zhàn)栗,卻奇怪地沒有厭惡。
也許因為現(xiàn)在我終于看清了游戲規(guī)則——這不是捕食者與獵物的關(guān)系,
而是兩個傷痕累累的靈魂對抗共同的敵人。"我要錄音。"我突然說,
"你坦白關(guān)于我車禍和你父親的一切。這是我的保險。"紀霧挑眉,
然后出乎意料地笑了:"聰明。我欣賞你的謹慎。"他走回桌前,從抽屜里拿出錄音筆,
"我們可以現(xiàn)在就開始。"接下來的半小時,
他詳細講述了如何發(fā)現(xiàn)父親計劃"清除"早期實驗對象,如何跟蹤并救下我,
以及他多年來收集的所有證據(jù)。錄音中他的聲音冷靜而清晰,像個真正的醫(yī)生在陳述病例。
"最后一個問題。"我關(guān)掉錄音,"為什么選擇這種方式?為什么不直接...""殺了他?
"紀霧冷笑,"那太便宜他了。我要他活著看到自己建立的一切土崩瓦解,
就像他對我母親做的那樣。"那一刻,我在他眼中看到了純粹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