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的宿舍還浸在墨色里，只有蘇念的書桌亮著一盞臺燈，像艘浮在黑夜中的小船。她對著電腦屏幕上閃爍的光標嘆氣，剛敲完的面試自我介紹突然消失了——老舊的筆記本電腦又一次藍屏，藍色的錯誤代碼在黑夜里顯得格外刺眼。
“怎么又這樣……”蘇念煩躁地按了重啟鍵，電腦發(fā)出“咔噠”的悶響，像位喘著粗氣的老人。這臺電腦是高考后父母買的二手貨，陪她走過了整個高三，到了大學卻愈發(fā)不爭氣，死機、藍屏是家常便飯，連文檔都存不住。
“念念，還沒睡??？”下鋪的林薇薇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問，“明天就要面試了，趕緊睡吧?！?/p>
“電腦又壞了，剛寫的稿子沒存上?！碧K念的聲音帶著點委屈，指尖在觸控板上胡亂劃著，“要是面試時回答不上來怎么辦？要是評委覺得我準備不充分怎么辦？”
“別擔心，你準備得夠充分了?！标愑晷赖穆曇魪膶γ?zhèn)鱽?，她總是睡得很輕，“實在不行，讓陸星延幫你看看電腦？他不是計算機系的大神嗎？”
蘇念的心跳漏了一拍。找陸星延幫忙？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微信列表里那個還沒說過話的好友——是上次通過周月加上的，備注是“陸星延學長”，頭像還是系統(tǒng)默認的灰色小人。
“不太好吧……”她小聲說，“太麻煩他了?！?/p>
“麻煩什么呀，”林薇薇一下子清醒了，從上鋪探出頭來，“他上次幫你找筆記本，還送你回宿舍，明顯對你有意思！找他修電腦，正好創(chuàng)造機會！”
蘇念的臉瞬間紅了，借著臺燈的光翻開手機，看著那個灰色頭像，手指懸在輸入框上方，遲遲不敢落下。她想象著陸星延看到消息的樣子，會不會覺得她很麻煩？會不會覺得她在故意找借口接近他？
“就說電腦壞了，存不了面試稿，急著用?！绷洲鞭痹谙旅嬷д?，“他要是拒絕，就說算了，不丟人?！?/p>
蘇念深吸一口氣，打字的手指都在發(fā)抖：“學長，不好意思打擾你，我的筆記本突然藍屏了，里面有明天面試的稿子，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
消息發(fā)出去的瞬間，她就后悔了，恨不得立刻撤回。凌晨三點，他肯定早就睡了，說不定還會覺得她莫名其妙。
沒想到，手機很快震動了一下——陸星延回復了，只有兩個字：“地址?！?/p>
蘇念愣住了，反復確認了好幾遍，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居然沒睡？居然愿意幫忙？
“他、他問地址！”蘇念激動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快發(fā)給他！”林薇薇比她還激動，“就說女生宿舍302，讓他現(xiàn)在過來！”
“現(xiàn)在？”蘇念猶豫了，“會不會太晚了？”
“不晚不晚，程序員都是夜貓子！”林薇薇催促道，“再說，他肯定擔心你的面試?！?/p>
蘇念咬了咬牙，把宿舍地址發(fā)了過去，又補了句“要是太晚了，明天也可以”。
陸星延沒再回復。
蘇念抱著手機等了十分鐘，心像懸在半空的氣球，既期待又緊張。林薇薇和陳雨欣也沒了睡意，三個人豎著耳朵聽著樓道里的動靜。
“咚咚咚?！?/p>
凌晨三點十五分，敲門聲準時響起，輕得像怕驚擾了黑夜。
蘇念幾乎是蹦到門口的，透過貓眼一看，陸星延果然站在外面，背著他的黑色電腦包，手里拿著個銀色的工具箱，額前的碎發(fā)有點亂，像是剛從實驗室出來。
“學長，快進來?！碧K念打開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著夜風的氣息飄了進來，讓她的心跳又快了幾分。
陸星延走進宿舍，目光快速掃了一圈——墻上貼著樂隊海報，書桌上堆著高高的詩集，陽臺上掛著幾件鵝黃色的衣服，處處透著女生宿舍的溫馨。他的視線在蘇念的書桌前停下：“電腦在哪？”
“在這兒?！碧K念指了指桌上的筆記本，屏幕還停留在藍屏界面。
陸星延放下工具箱，從里面拿出螺絲刀、防靜電手環(huán)，動作熟練得像位醫(yī)生。他戴上手環(huán)，小心翼翼地拆開電腦后蓋，里面的風扇積滿了灰塵，像只蒙塵的蝴蝶。
“積灰太多，散熱不好?！彼櫫税櫭?，拿出小刷子輕輕清理，“硬盤也有點問題，需要重裝系統(tǒng)?！?/p>
“麻煩學長了……”蘇念站在旁邊，看著他專注的側(cè)臉，臺燈的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他的手指很穩(wěn)，捏著螺絲刀的樣子和上次幫她撿書時一樣認真。
“沒事?！标懶茄訌碾娔X包里拿出U盤，“你去睡會兒吧，弄好我叫你?！?/p>
“我不困?！碧K念搬了把椅子坐在旁邊，想幫點忙，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著他拆零件、清灰塵、插U盤，動作利落得像在跳一支精密的舞蹈。
林薇薇和陳雨欣識趣地拉上了床簾，宿舍里只剩下陸星延敲擊鍵盤的“嗒嗒”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蘇念看著他專注的樣子，突然想起他在圖書館寫代碼的側(cè)臉，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
“學長，要不要喝點水？”她小聲問。
陸星延頭也沒抬：“不用?！?/p>
蘇念還是倒了杯溫水放在他手邊，看著他的喉結(jié)滾動，喝下大半杯，才安心地坐回椅子上。她拿出面試稿的手寫版，借著臺燈的光默讀，可心思總?cè)滩蛔★h到陸星延身上——他為什么會這么晚還愿意過來？他是不是真的像林薇薇說的那樣，對自己有點特別？
“好了。”
不知過了多久，陸星延突然開口，把蘇念的思緒拉了回來。他已經(jīng)裝好了電腦后蓋，正拿著濕巾擦手，屏幕上顯示著嶄新的系統(tǒng)界面。
“可以正常用了，我給你分了區(qū)，重要文件存D盤，C盤別存視頻，容易卡。”他指著桌面新建的文件夾，“里面是常用軟件和數(shù)據(jù)恢復工具，以后文檔記得隨時備份到云端?！?/p>
蘇念湊近屏幕，看著那個叫“小太陽的電腦指南”的文件夾，心里突然涌上一股熱流。她點開文件夾，發(fā)現(xiàn)里面除了軟件，還有個TXT文件，文件名是“使用小貼士”。
打開一看，里面是陸星延用代碼格式寫的提醒：
【1. 每周三圖書館三樓網(wǎng)絡最穩(wěn)，適合傳大文件
2. 死機時按Ctrl+Alt+Del，別直接扣電池
3. 下雨時別把電腦放窗邊，主板怕潮
4. 面試加油——這句不是代碼】
最后一行字后面畫了個小小的笑臉，和他之前畫的小鬧鐘一樣，帶著點笨拙的可愛。
蘇念的眼眶突然有點發(fā)熱，她轉(zhuǎn)頭看向陸星延，他正收拾著工具箱，側(cè)臉在臺燈下顯得格外柔和?！皩W長，謝謝你……不僅幫我修電腦，還寫了這個……”
“順手的事?！标懶茄影压ぞ呦浜仙?，“時間不早了，你趕緊睡，明天還要面試。”
“嗯！”蘇念點點頭，看著他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什么，“學長，修電腦的錢……”
“不用?！标懶茄永_門，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溫柔，“加油?！?/p>
門輕輕合上，樓道里傳來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蘇念站在原地，手里還握著那杯他沒喝完的溫水，溫度剛好。
“怎么樣怎么樣？”林薇薇和陳雨欣掀開床簾，興奮地湊過來，“他是不是對你特別好？”
蘇念的臉紅了，指著屏幕上的TXT文件：“你們看……”
林薇薇念著那些小貼士，突然尖叫起來：“‘面試加油’！他絕對是喜歡你！不然干嘛寫這個！”
陳雨欣也笑了：“而且他特意選在你面試前修好，就是怕影響你發(fā)揮?！?/p>
蘇念沒說話，只是看著那個小小的笑臉，心里像揣了顆糖，甜得快要化了。她關(guān)掉文件，打開文檔，重新敲起面試稿，指尖落在鍵盤上，感覺格外順暢。
窗外的天漸漸亮了，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在書桌上，把“小太陽的電腦指南”文件夾染成了金色。蘇念伸了個懶腰，看著屏幕上整齊的文字，突然覺得，這次的面試，她一定能行。
只是她沒看到，男生宿舍的樓道里，陸星延靠在墻上，看著手機屏幕里蘇念的微信頭像——是只抱著詩集的卡通小熊。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給江翊發(fā)了條消息：
“明天文學社面試，幾點開始？”
發(fā)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走廊盡頭的窗戶透進微光，照在他的白襯衫上，像撒了把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