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月 31 日的寧城十中上空吹著凜冽的風，教學樓前的百年銀杏光禿禿的枝椏上系滿了紅綢帶。校園主干道上比平時熱鬧十倍，每個班的小吃攤都在緊鑼密鼓的布置中，楊木白和幾個高個子的男生往課桌拼成的小吃攤上固定店招上貼 "奶茶工坊" 四個彩字，夏孟檸對著效果圖指揮著他們細心調整。
"夏老板，顧子安采購回來了！" 陳嶼抱著個紙箱沖進來，繃帶早就拆干凈的腦袋上沾著片雪花，"說 A 店的鮮牛奶比 B 店便宜兩毛，蜂蜜選的洋槐蜜，說是甜度剛好不齁人。"
夏孟檸跳下來拍掉手上的灰，掀開箱蓋檢查。紙盒裝的牛奶在箱子里如隊列般排布；蜂蜜裝在透明罐子里，感覺攪一攪能拉出金絲似的絲。最顯眼的是江敘白剛送來的招牌，硬紙板上畫著冒著熱氣的奶茶杯，杯身上趴只圓滾滾的小貓，旁邊寫著 "暖手暖心，三塊一杯，五塊兩杯"。
"這貓怎么這么眼熟？" 夏孟檸戳了戳貓尾巴，怎么看怎么覺得在哪兒見過這只小貓。江敘白正往保溫桶里倒剛煮好的紅茶，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鏡片："你的頭像，很適合當吉祥物。"
下午兩點整，各班的小吃車在校園主干道上排開。三班的糖葫蘆插成小森林，裹著晶瑩的糖殼；隔壁班的章魚小丸子滋滋冒油，木魚花在熱乎的丸子上跳舞。夏孟檸的奶茶攤剛支起招牌就圍了人，江敘白手繪的橘貓LOGO太可愛太惹眼，路過的老師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紅茶要先用沸水沖三遍。" 夏孟檸把紅茶葉倒進玻璃壺，熱水沖下去的瞬間，琥珀色的茶湯翻涌著冒上來，帶著松木似的清香。她手腕一轉濾出茶水，往搪瓷鍋里倒牛奶時，白霧騰地裹住了她的臉，"牛奶要溫到八十度，太熱會腥，太涼沒奶香味。"
顧子安在旁邊遞杯子，看著她往奶茶里加蜂蜜和煉乳，竹勺攪出小小的漩渦："夏老板，真不加珍珠椰果？高一那邊有個班加了爆爆珠的奶茶賣五塊呢。"
"咱們走港式絲襪奶茶路線。" 夏孟檸把裝滿奶茶的一次性杯子蓋上蓋子，貼上LOGO當做封口貼，放進泡沫箱保溫，"我跟你講，我們這個奶茶超級絲滑的！" 她端起一杯遞給剛過來的許梔言，"嘗嘗？"
許梔言戳進吸管吸了一大口，說出來的話字字帶著哈氣："我的天，比校外奶茶店的還香！茶味不澀，奶味又足，小檸檸你這手藝能開店了！" 她突然扯開嗓子吆喝起來，聲音脆得像風鈴，"暖手奶茶三塊錢！不好喝不要錢 —— 帥哥美女來一杯咯！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陳嶼本來在對面的攤位上盯著自己的炸薯條出鍋，聽見吆喝立刻跑回來："我也得嘗嘗！" 他搶過杯子猛灌一大口，燙得直吐舌頭，"嘶 —— 真絕了！比我媽泡的奶粉強一百倍！"
江敘白默默遞給他張紙巾，自己拿起另一杯純牛奶，杯壁上的小貓沖著他調皮地招手，"熱牛奶也準備點。" 他對夏孟檸說，"有的老師可能不愛喝奶茶。" 果然沒過多久，鄭老師就和另一個老師一起光顧了他們的攤位，消費了兩杯熱牛奶，還跟他們要了一張LOGO貼花說要帶給小孫女。
不到一個小時，泡沫箱里的杯子見了底。顧子安數(shù)錢時手都在抖："一千二五十八！咱們掙了一千二五十八！" 夏孟檸正用熱水沖洗鍋具，聽見這話手一滑差點把水壺打碎了，"這么多？" 她湊過去看錢盒子，硬幣和紙幣堆得像座小山，五毛一塊的鋼镚叮當作響。
"主要是許梔言太能吆喝了。" 江敘白把用紙箱寫了個 "售罄" 的牌子掛在店招上，像是那只小橘貓的新銘牌，"剛才校長都來買了兩杯，說許梔言完全可以免試入學寧大商學院。"
收攤時風小了些，上交了收益給班主任作為班費以后，一行人揣著暖手寶逛別的攤子。三班的糖葫蘆裹著透明的糖殼，咬下去咔嚓響，酸得夏孟檸直瞇眼；五班的關東煮在保溫桶里咕嘟冒泡，蘿卜吸足了湯汁，一咬就噴出熱乎的汁水；最絕的是高二的章魚小丸子，剛出爐時燙得沒法拿，吹涼了咬開，章魚肉填滿了整個小丸子， Q 彈得像在舌尖跳舞。
"還是咱們的奶茶最好喝。" 陳嶼叼著根糖葫蘆含糊不清地說，糖渣掉得滿身都是，"之前看見初中部的小朋友來買了三杯，說要研究配方。"
夏孟檸正對著棉花糖攤眼神放光，江敘白已經付了錢遞過來一串粉色的。"少吃點甜的。" 他看著她舔棉花糖的樣子，"晚上張老師說要請全班吃 M 記。"
果然，晚自習時張老師左手右手各拎著巨大的紙袋走進來，后面還跟著同樣負重前行的陳嶼、江敘白和顧子安，漢堡和薯條的香味瞬間彌漫了整個教室。"奶茶工坊大獲成功！" 張老師把紙袋往講臺上一放，"今天咱們不提別的，一起提前跨年！"
陳嶼占據(jù)了地理優(yōu)勢，直接搶了個巨無霸，生菜葉掉在地上都顧不上撿；許梔言把番茄醬擠成小太陽的形狀，薯條蘸著醬吃得喜滋滋；夏孟檸剛喝了口熱紅茶，就被江敘白塞過來一個她最愛菠蘿派，酥脆酸甜的口感在舌尖咔嚓咔嚓炸開。
晚上六點整，許久未下過雪的寧城忽然飄起了小雪，全校師生都頂著小雪涌到操場看煙火。黑漆漆的夜空突然綻開第一朵煙花，金紅色的光映得每個人的臉都亮亮的。許梔言突然拽住旁邊人的胳膊："快許愿！煙火下許愿最靈了！"
夏孟檸閉上眼睛，睫毛上沾著一點雪花的晶瑩。她聽見身邊的陳嶼在喊 "明年要扣十個籃"，許梔言碎碎念著 "要和愛豆見面"，顧子安小聲說 "希望高考順利"。當?shù)诙渚G瑩瑩的煙火炸開時，她在心里使勁默念：要消滅世界上所有的蛀牙！
睜開眼時，正好對上江敘白看過來的目光。他手里還拿著夏孟檸的保溫杯，一滴水珠滑下來落在他手套上，暈開一小片深色。"許了什么愿？" 他的聲音混在人群的歡呼里，輕得像羽毛。
夏孟檸突然想起錯題本上那排蛀牙漫畫，忍不住笑出聲："不告訴你。" 她往他手里塞了顆奶糖，"不過可以分享給你一半好運。"
煙火在頭頂一朵接一朵地開，藍的紫的粉的，把冬夜的天空染成打翻了的糖罐。夏孟檸咬著奶糖，看江敘白低頭剝糖紙，燈光下他的側臉輪廓分明，睫毛上落著細碎的光。遠處有人在唱起了《稻香》，荒腔走板，跑調跑得厲害，卻讓人心里暖融融的，像揣著杯永遠不會涼的熱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