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6日
林晚被樓下一陣嘈雜吵醒,她下意識摸出手機看時間,才七點多。
她打開微信,點開“盧星皓”的對話框——
“被吵醒了,你說我早餐吃什么比較好?”
發(fā)完消息,把手機放回枕頭底下,她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已經(jīng)是十點多了,但是沒有收到盧星皓的回復(fù),她懷疑自己是夢里發(fā)的,點開微信,那句話果然孤零零地停在對話框最底端呢。
或許他在忙吧,沒事。
過幾天就要和盧星皓一起去上大學了,她總是抑制不住地興奮。其實她并沒有抱太大希望,卻如愿和盧星皓一起考上了祁連大學。
那天他們約在校門口喝奶茶,然后一起買了火車票,如愿挨在一起。雖然要坐四個多小時的火車,但一想到能和他一直待在一起,她就覺得開心。
吃過午飯,她在群里問小伙伴們,他們都說沒和盧星皓聯(lián)系。
學長安慰她:你們星皓啊,說不定又在憋什么大招呢,你可以期待一下。
秦朗第一個跳出來:就是就是,耐心點啦。
楊芊芊和蘇黎都回了個可愛的表情包,她沒再回復(fù),按滅了手機。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每天都在反復(fù)撥出他的號碼,不斷給他發(fā)著消息,然而全部都石沉大海,林晚就這樣等到了出發(fā)的前一晚。
2015年9月9日
這天晚上,蘇黎在宿舍樓下的小賣部買零食,手機突然響起一串鈴聲,她以為又是室友讓她幫忙帶吃的,慢悠悠地打開手機。
是林晚在群里發(fā)了消息——
你好樣的,玩消失對吧,看我到了學校怎么收拾你!@盧星皓
后面還跟了好幾個生氣的表情。
她皺了皺眉,迅速發(fā)過去一段文字:
星皓還沒聯(lián)系你嗎?
林晚發(fā)過來一個流淚的表情包。
這時學長出現(xiàn)了:
這都好幾天了,這小子搞什么名堂?
楊芊芊也發(fā)了個問號,秦朗過了一會才回復(fù):
剛跑步回來,你要不到了學校再找找?說不定他提前過去了呢?
蘇黎結(jié)完賬回到宿舍,跟學長打了個電話。
“宇哥,你說星皓不會出什么事吧?”
“不太好說,他以前從來沒有失聯(lián)過這么久,這次……”
“你有打他電話嗎?”
“打了,但是沒打通過?!?/p>
“哎,希望他早點出現(xiàn)吧,不然林晚……”
“就算是為了林晚,他也不會讓自己出事的,放心吧?!?/p>
“嗯,那先這樣,別睡太晚?!?/p>
“好的,你也是,拜拜?!?/p>
“拜拜?!?/p>
2015年9月10日
秦朗說自己該去訓練了,于是楊芊芊轉(zhuǎn)身坐在跑道邊的凳子上。
瞥見置頂群里林晚發(fā)的@盧星皓,她輕嘆一口氣,又打了一遍盧星皓的電話,依然是無法接通,她又打給了林晚。
“怎么樣了林晚?你找到星皓了嗎?”
“哎,沒有。”
她的聲音里帶著疲憊。
“你記得他是什么專業(yè)嗎?要不去他的學院問問?”
“去過了,老師說他沒有來報到?!?/p>
“你們報到有幾天?或許……”
楊芊芊突然意識到這是多小的概率,后半句話沒有說出口。
“我問了,最遲到這周日,我到時候再去看看吧?!?/p>
“行,你吃飯了嗎?要照顧好自己啊?!?/p>
“放心吧,我吃完回來了,在收拾東西呢。”
“好,那你忙,我先掛了?!?/p>
“嗯,拜拜?!?/p>
看著秦朗的身影出神,楊芊芊多希望自己能在林晚身邊啊,至少能抱抱她。
2015年9月14日
祁連大學信息工程學院學生處。
“老師,請問電子信息工程的盧星皓來報到了嗎?”
座位上的輔導員從桌面書架里抽出一疊A4紙,翻看后搖了搖頭。
“那請問他是不是就不能入學了?”
對面的老師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我們的招生工作已經(jīng)結(jié)束,馬上要落實你們軍訓的事。這個同學可能選擇復(fù)讀了吧,你可以去問問你們高中班主任,說不定他已經(jīng)回去上課了?!?/p>
“好,謝謝老師,打擾了?!?/p>
林晚失魂落魄地走出了辦公室。
復(fù)讀?怎么可能呢?他們是一起買的火車票啊,那時候她還在憧憬,上了大學,一定要和他天天泡圖書館,天天去跑步,天天……
但是林晚轉(zhuǎn)念一想,萬一呢?
于是她給小胡發(fā)了個消息:
胡老師,咱們班有哪些同學回去復(fù)讀了呀,您知道嗎?
到了教室,她終于收到了小胡的回復(fù),點開他發(fā)過來的名單,可反復(fù)找了好幾遍也沒有找到盧星皓的名字。
林晚怔怔地坐到座位上,直到上課鈴響才回過神來。
與此同時,嶺瓏縣一個狹窄潮濕的城中村出租屋里。
一個中年女人滿臉病容,嗓子里擠出壓抑而痛苦的呻吟。她偶爾翻身,那張搖搖欲墜的單人床就吱嘎作響。
盧星皓坐在床邊,頭發(fā)亂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已經(jīng)穿了幾天。他剛給母親喂下今早的藥,那點微薄的積蓄換來的藥片,不知道能支撐多久。
他手里捏著一個屏幕碎掉一角的手機,那是爸爸送他的畢業(yè)禮物,他和林晚一起考上了祁連大學,媽媽也很高興。
收到錄取通知短信的當天,媽媽給他燉了他最愛喝的山藥排骨湯,爸爸直接帶他去店里選了一部最新款手機。上月底,他還拿著新手機和林晚一起買了火車票。
那天,他們一起暢想大學生活,他看見林晚的眼睛亮晶晶的。
可是這一切都在警察上門后變成了泡影。
父親被捕,母親昏倒,房子被查封,被迫離開前,他打開微信:
林晚,我爸……
他剛輸入幾個字,手機就被旁邊野蠻的執(zhí)法人員一掌打飛:
“禁止討論案情!否則治你個妨害作證罪!”
他一臉驚恐地看著對方,另一個警員幫他撿起手機:
“案件已進入偵辦關(guān)鍵階段,為避免您無意中卷入更嚴重的法律風險,請配合一下暫時停止對外討論案情?!?/p>
他無數(shù)次想不顧一切地沖出去,想找一個電話亭,哪怕只是給她發(fā)一條短信,一個字也好,可這些人冰冷警告的話語,如同緊箍咒一樣在他耳邊回響。
他不敢賭。
他身后是纏綿病榻的母親,是亟待救援的父親,是那個風雨飄搖、隨時會徹底散架的家。
于是,這些天他也漸漸想通——他已經(jīng)沒有和林晚一起上大學的資格了,如果她知道了,一定會不顧一切和自己一起承擔,那自己就害了他。
與其讓她知道后和自己一起痛苦,不如就這樣悄悄地消失吧,她一直都是個堅強的女孩,她應(yīng)該有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