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過了幾日，謝念念說肚子不舒服，要親自前往寺廟為腹中的胎兒祈福。
“就讓梨霜跟著我就好?！?/p>
姜若泠心里清楚。
這一天，終究是來到了。
今日過后，她與衛(wèi)驚瀾便會永不相見。
兩人跪在寺廟的鋪墊上，謝念念闔著雙眸，驀然開口:
“姜若泠，這一次是我徹底贏了。”
若有若無的香氣傳來，姜若泠身子一軟，很快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她和謝念念兩人被綁在一間破舊的房屋中。
她掙扎了一下，手腕被緊緊綁住，分毫不動，手臂處還受了傷，血肉模糊。
謝念念卻異常冷靜。
她沖姜若泠笑了下，眼里是異樣的興奮。
“你說，驚瀾哥哥一會會救你還是我？”
“我用謝家手諭布置了許多侍衛(wèi)，驚瀾哥哥對付起來也會很吃力，所以你和我，只能活一個?！?/p>
下一秒，她竟自己一頭撞在柱子上，額前流出鮮血，笑得妖冶。
姜若泠從未想過，謝念念寧可傷害自己，也要徹底除掉自己。
她的心冷了半截。
衛(wèi)驚瀾很快只身闖了進來。
“夫君！”
謝念念發(fā)髻散亂，臉上猶帶淚痕，急迫地喚他。
“夫君快來救我，妾身上好痛?！?/p>
而他的目光卻在姜若泠身上停了一瞬，只覺得她身上的那道血痕像針一樣刺進眼里。
衛(wèi)驚瀾迅速移開視線，落在一旁的首領(lǐng)上。
“衛(wèi)將軍果然有種，單槍匹馬就敢闖進來?！?/p>
首領(lǐng)掂著一把長刀，笑得猙獰。
“明人不說暗話，你選一個帶走。剩下的那個......”
他舔了舔嘴唇，眼神掃過謝念念和姜若泠，充滿了不懷好意。
“就留下給弟兄們樂呵樂呵，最后嘛，自然是成全她的忠義。”
衛(wèi)驚瀾指尖冰涼，掌心不自覺攥緊。
“或者，”
首領(lǐng)將長刀扔到他腳邊，刀身碰撞地面，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你親手送她上路。選一個帶走，殺了另一個。否則，今日她們倆，都得死在你面前?！?/p>
“夫君，救我！救救我和孩子！”
衛(wèi)驚瀾痛苦地閉上眼，有萬般思緒從腦海閃過。
姜家害死他全家，令他孤苦一人，有著血海深仇。
于姜若泠，他心中應(yīng)該只有無窮無盡的恨意才對，他恨不得剝她的皮，讓她給父兄贖罪！
可是，他什么還是會猶豫，心里還是會打顫？
明明念念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此刻腹中還懷著他們的孩子。
不該是這樣的......
再睜眼，衛(wèi)驚瀾又恢復了以往冷靜自持的模樣。
他彎腰拾起了那把刀，緩緩走近。
“我選念念?！?/p>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謝念念的淚水洶涌而出，眼里的喜悅已經(jīng)幾近瘋狂。
姜若泠猛地抬起頭，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看著衛(wèi)驚瀾一步步走向自己，嘴唇翕動，似乎想問什么，卻終究什么也沒說出口。
他刀鋒落下的瞬間，手腕微不可查地偏了一寸。
“噗嗤——”
利刃入肉的聲音清晰刺耳，她的身體猛地一顫。
沒有預(yù)想中瞬間斃命的劇痛，只有一陣灼熱的麻木感，源源不斷的鮮血從胸口流出。
她看向衛(wèi)驚瀾，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像是藏著無盡的深淵。
他迅速拔刀，轉(zhuǎn)身道：“放人?！?/p>
他護著謝念念往外走，經(jīng)過姜若泠身邊時腳步未停，卻清晰地聽到了她壓抑的、帶著血腥氣的咳嗽聲。
每一聲，都像鞭子抽在他背上。
將謝念念安全交到親兵手中后，衛(wèi)驚瀾猛地轉(zhuǎn)身，翻身上馬。
方才的冷靜自持轟然崩塌，眼底只剩下瘋狂的焦躁。
“備火油！帶傷藥！跟我回去！”他嘶吼著，聲音都變了調(diào)。
他怎么能讓她死？
他恨她，恨到想親手掐滅她眼底的光，恨到她只能死在自己的手里。
那一刀避開了要害，她還有救！
馬蹄聲急促如鼓，衛(wèi)驚瀾往回沖。
然而，遠遠便望見沖天的火光，染紅了半邊夜空。
著火了！
“姜若泠！”
衛(wèi)驚瀾嘶吼著沖入火場，像瘋了一樣呼喊著那個名字，聲音嘶啞破碎。
“姜若泠！你出來！”
“我知道你沒死！你不是很有心機嗎？我知道你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可回應(yīng)他的，只有木柴燃燒的噼啪聲，和梁柱倒塌的巨響。
“將軍......這邊......”
火勢終于被控制住，一個侍衛(wèi)的聲音從房后傳來。
衛(wèi)驚瀾踉蹌著跑過去，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沖破胸膛。
廢墟之中，躺著一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女尸，蜷縮著，早已沒了氣息。
她身上的衣物化為焦炭，但在她身側(cè)不遠處，半埋在灰燼里的，是一塊玉佩。
那是一塊溫潤的暖玉，上面刻著一個極小的“瀾”字。
是他給姜若泠的那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