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行之微微傾身,在服務(wù)員耳邊低語了幾句,服務(wù)員會意地點點頭,轉(zhuǎn)身離去。
"等著吧。"
他漫不經(jīng)心地撂下話,指尖輕轉(zhuǎn)球桿,重新俯身瞄準臺球。隨著一連串清脆的撞擊聲,他行云流水般完成了一桿清臺的壯舉,贏得周圍球友們此起彼伏的喝彩聲??戳搜弁蟊?,時間差不多了,他隨手將球桿拋給身旁的球友。
顧樂樂雙手抱胸,氣鼓鼓地跺了跺腳:"我的西餐呢?"
"這就來。"顧行之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慢悠悠地走向吧臺。不多時,他端著兩碗熱氣騰騰的泡面回來,漫不經(jīng)心地放在顧樂樂面前:"給..."
"你當我三歲小孩嗎?"顧樂樂瞪大眼睛,"這分明就是泡面!"
"里面有牛肉粒,"顧行之面不改色地攪動著面條,"這叫西餐泡湯。"
顧樂樂深吸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要不是餓得前胸貼后背,她真想把這碗泡面扣在顧行之頭上。最終,她還是不情不愿地接過泡面,氣得手指都在微微發(fā)抖。
顧行之端著另一碗泡面在她身旁坐下,面條的熱氣模糊了他的表情:"等我和你媽領(lǐng)了證,拿到錢,一定請你吃真正的西餐。"
顧樂樂嗦了口面條,猶豫再三還是開口:"你...為什么這么缺錢?"
"想知道?"
"嗯。"
顧行之解鎖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張女人的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眉眼與他有七分相似,約莫四十來歲的樣子。
"這是...你媽媽?"
"我媽年輕時的照片。"顧行之指尖輕劃,調(diào)出另一張照片。畫面中的女人面容憔悴,躺在病床上。
"她生病了?需要錢治病?"顧樂樂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了。
"嗯,先天性多囊腎。"見顧樂樂面露困惑,他解釋道:"就是腎臟長滿囊腫,會逐漸壓迫正常組織的疾病。"
兩人沉默地吃著泡面,熱氣在空氣中氤氳。
"你爸爸呢?"
"和你爸媽一樣,很早就離婚了。"顧行之的筷子在碗里無意識地攪動,"我爸脾氣暴躁,經(jīng)常打罵我們。我媽帶著我東躲西藏好幾年,才終于離成婚。她一個人把我拉扯大,供我上大學..."他的聲音突然哽了一下,"我一直以為她身體很好,直到..."
顧行之低頭看著碗里已經(jīng)泡發(fā)的面條,突然覺得索然無味:"這種泡面我以前經(jīng)常吃。上學的時候,我媽給的生活費很充足,但我知道家里情況..."他轉(zhuǎn)頭直視顧樂樂,"我說的這些,你信嗎?"
顧樂樂心里已經(jīng)信了八分,卻故意說:"那改天我去拜訪一下阿姨?哦不對,是奶奶。"
"哈哈..."顧行之突然笑出聲,揉了揉發(fā)紅的眼眶,"你這人真有意思。好啊,隨時歡迎。"
顧樂樂還沉浸在方才的故事里,顧行之已經(jīng)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順手把空碗疊在她手上:"幫忙扔一下。"
"喂!"顧樂樂正要發(fā)作,顧行之已經(jīng)抄起球桿回到了臺球桌旁。
不知過了多久,顧樂樂正昏昏欲睡時,耳邊突然響起輕佻的聲音:"小美女...一個人在這兒看球?。?
她抬頭,看見兩個高個子男生站在面前,雖然個子很高,但臉上還帶著稚氣,看起來和她年紀相仿。
不遠處,顧行之握著球桿的手驟然收緊,桿尾重重杵在地板上。他就知道這丫頭穿成這樣準會招來麻煩。幾個箭步?jīng)_到顧樂樂身邊,他的眼神冷得像冰。
其中一個男生吊兒郎當?shù)亟乐谙闾?,上下打量著顧行之,突然朝同伴使了個眼色,兩人不懷好意地笑著往前湊了半步:"喲,行之哥,哪兒找來的小妹妹啊?也不介紹介紹?"說話間,猥瑣的目光不斷往顧樂樂身上瞟。
顧樂樂踮起腳尖,湊到顧行之耳邊:"你認識?"
"不認識。"顧行之干脆地回答。
兩個混混頓時急了:"哥,我們之前一起打過球的!"
"對啊!你還夸我這頭紅發(fā)很個性呢!"
顧行之挑了挑眉,努力回憶了一下,偏頭對顧樂樂說:"他們知道我的名字,可能確實見過。"
"他說你夸過他的紅毛。"
顧行之壓低聲音:"就算真說過,那也是客套話。你看他那頭發(fā)稀疏的樣子,染個紅色,活像只紅毛猩猩。"
顧樂樂憋著笑點點頭。
"行之哥,跟小美女說什么悄悄話呢?"混混不死心地追問。
顧行之抬眼,目光如刀。兩個混混被他看得發(fā)毛,互相使了個眼色,灰溜溜地走了。
此刻顧行之突然有些后悔。他選擇臺球廳而不是圖書館,就是因為這里可以自由交談——他打算對顧樂樂坦白一切。現(xiàn)在目的達到了,按理說該離開了。但當他看到顧樂樂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臺球桌,眼睛亮得快要放出光來時,又改變了主意。
"想試試?"顧行之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將球桿輕輕靠在桌邊。他拿起巧克粉塊,細致地打磨著桿頭,多余的粉末簌簌落下,隨后將球桿遞給顧樂樂。
顧樂樂猶豫著沒接,但渴望的眼神已經(jīng)出賣了她。
一旁的球友見狀湊過來打趣:"喲,要親自教學???小妹妹要是打得好,可得讓你哥請我們喝飲料慶祝!"
顧樂樂接過球桿,一本正經(jīng)地說:"算了吧,我哥窮得叮當響,請不起的。"
顧行之揉了揉鼻子——這話雖然沒錯,但也太不給他面子了。
"未成年人可以打臺球嗎?"顧樂樂突然想起這個問題。
"不賭錢就沒事。"顧行之眨眨眼,調(diào)整著她的握桿姿勢,"來,我先教你基本動作。"
當顧行之站到她身后準備指導時,顧樂樂不自在地動了動:"離我遠點。"
"我得手把手教啊。"顧行之反駁道,但隨即意識到什么,主動退開半步:"你說得對,是該保持距離。"他欣慰地想,這丫頭懂得表達自己的界限,倒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