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約定的時間提前了半個小時到了越苒家樓下,雙手搭在方向盤上,隔著車窗看著電梯口,
見她出來,手比大腦反應(yīng)更快,舉起手機抓拍了這一幕,然后按下車窗,喊了聲。
“越苒”透過車窗,越苒看到那人穿著一件奶白色的西裝外套,清瘦得很,
上次見面是三年前還是四年前?她有些記不清了,那張臉,現(xiàn)在既熟悉又陌生。
見她有些走神,我又喊了聲:“越苒”回過神,越苒朝著車走過去,拉開副駕駛的車門,
側(cè)身坐了進去,低頭系好安全帶。“等了很久嗎?”“沒有,
我也剛到”越苒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傳入她的鼻息,我輕嗅了一下,不甜膩的柑橘味。
“這個味道很適合你”越苒輕輕嗯了一聲:“是嗎?
謝謝”我嘴角掛著的笑意中帶著一絲的苦澀“越苒,和我還這么客套,就算幾年未見,
老朋友之間也不用這么生疏吧?
”“你這人”越苒給了她一記白眼“現(xiàn)在準備帶我去哪”“去吃飯”我在導(dǎo)航上點了幾下,
發(fā)動引擎“我訂了家火鍋店”“易總還挺接地氣,我還以為易總請我吃飯,
會是西餐牛排呢”“埋汰我是吧,好不容易回國,
誰吃那玩意”越苒無聲地抿嘴輕笑“看來柏林的菜色不合易總的胃口”面對她的打趣,
我有些無奈“行了啊你越主編,一口一個易總的,
我又不能給你加工資”“易安”我側(cè)過頭去看她“嗯?怎么了?”“你...”她想問,
你回柏林過得還好嗎?有沒有...遇見喜歡的人?想說的話在心里兜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你現(xiàn)在可是大忙人,
想見你一面可不容易”不是沒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我很好地掩住了心底的失落,
故作平靜地接著話茬?!坝致裉沂前桑倚萘艘恢艿募?,
等參加完你的婚禮就回去了”婚禮,一個充滿幸福味道的詞匯,
卻像針一樣戳破了這表面的平和,越苒適時地沉默了。說起來,她和易安認識這么多年,
彼此稱得上互相了解,那些隱晦的未曾戳破的小心思,若要說她不曾有絲毫察覺,
那都是糊弄自己的說辭。她也曾有無數(shù)個也許和只是從心頭盤旋圍繞過,
也曾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她們之間不只是朋友呢?可現(xiàn)實面前,她們不能也不該如此,
她想,若一定要定義她倆之間的關(guān)系,大概就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最不愿看她為難,
我適時打破沉默“我這難得回來一次,越主編晚上肯賞光陪我逛逛嗎?
”以后怕是難再有這樣的機會了?!昂谩币宦肪徯械亻_了半個小時才抵達目的地,停好車,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下車走到了副駕駛門邊上,拉開車門,非常紳士地作出了請的手勢。
“請下車,越主編”“誒,你怎么那么貧”越苒打趣著把自己的手搭在我伸出來的手上,
溫?zé)岬捏w感順著手掌傳上來,我微微一愣,感受著這明明不算高,
卻灼熱到令她的心底有一股說不清的感覺涌上來。“浮生里”木門雕花,白墻黛瓦,
在煙火氣十足的城市街頭鬧中取靜,有點遺世獨立的脾氣。店內(nèi),蘇式風(fēng)格的門窗瓦檐,
蓮花燈懸掛室內(nèi),氤氳柔美的旖旎光線,木算盤、木琴古書與書卷,
給“浮生里”更添幾分儒雅。我習(xí)慣性地為越苒拉開了椅子,隨后在她對面坐下,落座,
服務(wù)員就把菜單遞了過來,我拿過菜單看都沒看直接把菜單遞給了越苒。
“你來看看吃點什么,據(jù)說他們家火鍋味道不錯,口味也比較清淡”越苒接過菜單,
瀏覽了一遍,拿著筆圈了幾個菜,抬起頭就看到易安眸中帶笑地看著自己,
她竟有些不知所措。“你這么看著我干嘛?”“看你好看啊,
越~主~編~”故意拖長的尾音,惹得越苒想動手打她,這么想,她也這么做了,
不重地一巴掌拍在她胳膊上?!耙装?,
你能不能正經(jīng)一點”“我覺得我挺正經(jīng)的”“貧死你算了,我點了幾個菜,
你再看看”我接過又勾了幾道,和服務(wù)員核對了一番,沒等多會,鍋底就先上了,
番茄鍋冒著騰騰的熱氣。等著菜也送上來,我拿起公筷率先把越苒喜歡吃的菜放進了鍋里,
不一會那些菜就在鍋里翻滾起來了,我把燙熟的肉片夾到越苒碗里?!斑?,
多吃點”“你也吃,我又不是小朋友了,自己能夾”飯菜過半,
我拿起放在一旁越苒愛喝的草莓汁,給她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越苒,
我們認識多久了?”越苒的筷子停在半空,番茄鍋的熱氣氤氳在她眼前,也模糊了易安的臉,
和那雙總是藏著心事的眼睛?!澳阍趺赐蝗粏柶疬@個”“可能是歲數(shù)大了,
喜歡回憶往事”“21年了”越苒垂下眼,用筷子輕輕撥弄著碗里涼掉的肉片,到今年,
她認識易安二十一年,占據(jù)著她人生三分之二的時光。剛認識易安的時候,
那家伙還是個有點幼稚,有些臭屁還有些霸道的小學(xué)生,對她有點過分依賴,
但并不妨礙她們一起鬧一起笑,陪伴著對方走過生命中的大多數(shù)時刻。
隨著她們升入不同的高中,隨著易安出國留學(xué),她們之間的聯(lián)系就變得斷斷續(xù)續(xù),
像是斷了線的風(fēng)箏,各自飛向了不同的方向。重逢是始料未及,別來無恙是你。
我低聲重復(fù)了一遍“21年,時間過得真快,快得讓人……措手不及”越苒抬起頭,
隔著氤氳的熱氣望向她,眼眶微紅,卻扯出個笑。“是啊,轉(zhuǎn)眼你都是能獨當一面的易總了,
我也……”她頓了頓,那個呼之欲出的身份稱謂似乎卡在了喉嚨里,
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易安,別煽情,菜要煮爛了”我配合地挑眉,
撈起一勺蝦滑“遵命,越主編”越苒撲哧笑出聲,眼里的水光散了,
又變回那個伶牙俐齒的她?!澳闶钦尕殹钡降资嵌嗄旰糜眩瑑蓚€人一邊吃一邊聊,
像是回到了朝夕相處的少女時代,一頓飯吃得也算酣暢淋漓。飯后,
我搶著買了單“走吧越主編,先不開車了,我們在附近走走”出了“浮生里”,
她們兩人并排走著,隔著些微妙的距離,走到曾經(jīng)生活過的地方,
我指著已經(jīng)變成了商業(yè)街區(qū)的地問她?!鞍ピ杰?,我沒記錯的話,
那原先是我們小時候住的大院,什么時候拆的”越苒也不常回來,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有兩三年了”“你還記得院里那棵臘梅樹嗎?”“怎么不記得,
每年開花的時候,你總喜歡折兩枝”“越主編,你這話說得可不對,院里的人,
誰沒折過啊”我理不直氣也壯,指了指原先正對著院門的一間小鋪子。
“這燒餅店又什么時候關(guān)的啊,我還挺想念的,
這一片誰沒吃過她家的燒餅啊”“關(guān)了好幾年了,
對面那條街也快拆了”承載著兩人太多美好回憶的地方都在漸漸淡化和消失,
我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愴然,便又想起了不久前越苒打給她的那通越洋電話?!耙装?,
我要結(jié)婚了”接到越苒電話的時候,我正心血來潮地準備給自己做一頓大餐,一時失神,
刀比手快了一步切到了手指,鮮血從傷口里流出?!耙装玻阍诼爢??”我放下了刀,
拿起手機“我在聽”“你...會回來的吧”“我會的,越苒,
我還有事情先掛了”我慌忙地掛斷了電話,打開水龍頭清洗傷口,
越苒要結(jié)婚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靂,太過突然,突然到我都不知道對方是怎么樣的一個人,
就輕而易舉地要娶走她。血絲在水中暈開,像一朵凋零的花,轉(zhuǎn)瞬即逝,
我胡亂抽了張紙巾按住傷口,思緒卻飄得更遠。那個男人是誰?
憑什么能如此輕易地闖入她的生命,奪走我小心翼翼守護了二十一年的位置?
越苒伸手在她眼前揮了兩下“易安,易安”“嗯?”“發(fā)什么呆呢,
在想什么呢你”我別開臉,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沒什么,我們再往前走走吧”識于年少,
卻走散在時間的洪流中,越苒,原來,我們早已經(jīng)不是彼此最親密的人了。
沒擁抱共你可到老任由你來去自如在我心底仍愛慕如若碰到他比我好只望停在遠處祝君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