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郵件的標題,像把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我和阿哲臉上的燒烤油光還沒擦干凈呢,笑容就僵住了。新工作室的喜慶油漆味兒,瞬間混合上了一股“要完犢子”的硝煙氣息。
「來吧!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阿哲搓了搓臉,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
我深吸一口氣,點開了郵件正文。甲方爸爸的反饋,洋洋灑灑,列了十幾條。掃了一眼,我的眉頭就擰成了麻花。
「嘶……這要求……」阿哲湊過來看,也倒吸一口涼氣,「既要保留原始結構的歷史感,又要現(xiàn)代感十足?還要控制成本?這甲方爸爸是屬貔貅的吧?只進不出?」
【甲方屠龍刀!刀刀見血!】
【第一條:五彩斑斕的黑了解一下?】
【預算!又是萬惡的預算!】
【林硯:穩(wěn)??!我們能贏?。ù蟾牛?/p>
彈幕精準吐槽。我逐條往下看,核心矛盾點集中在幾個地方:一是我們設計的那個利用舊鋼架結構的懸浮藝術裝置,甲方覺得造價太高,而且維護麻煩;二是中庭下沉廣場的排水系統(tǒng),他們擔心老城區(qū)地下管網(wǎng)復雜,實施風險大;三是他們想要更多“吸睛”的網(wǎng)紅打卡點,覺得我們方案偏“性冷淡”了,不夠熱鬧。
「懸浮裝置可是點睛之筆?。 拱⒄艽沸仡D足,「拆了就沒靈魂了!」
「排水系統(tǒng)可以優(yōu)化,找專業(yè)團隊勘測就行,錢得加。」我指著屏幕。
「網(wǎng)紅打卡點?」我揉著太陽穴,「在工業(yè)風里硬塞個火烈鳥還是發(fā)光秋千?那不成四不像了?」
工作室里一片愁云慘霧。剛開張就面臨方案大改,還是預算和效果的雙重絞殺,這開局難度有點高。
「要不……咱們在材料上再省?。俊拱⒄茉囂街鴨?,「懸浮架子用便宜點的合金?」
「不行,質感差太多?!刮伊⒖谭駴Q,「而且結構安全系數(shù)會降低。」
「那……網(wǎng)紅點?」阿哲一臉痛苦,「實在不行,我在角落畫個墻繪?畫個大熊貓抱著紡錘賣萌?」
「……哲子,咱能有點追求嗎?」我無語望天。
【省錢大作戰(zhàn)!】
【材料!材料是突破口!】
【變廢為寶?靈光一閃?】
【林硯:讓我想想……】
彈幕在眼前飄,我盯著郵件里那句“保留歷史感”,腦子里像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歷史感……老物件……舊材料……
「等等!」我猛地一拍桌子,把阿哲嚇了一跳。
「咋了?硯子?有主意了?」
「材料!我們干嘛非要盯著新材料死磕?」我眼睛發(fā)亮,「甲方不是要歷史感嗎?這老紡織廠拆了這么多年,那些廢料呢?舊機器零件?淘汰的紡織機梭子?生銹的軸承?廢棄的管道?」
阿哲愣住了:「???那些……破爛玩意兒?能用?」
「怎么不能用!」我越說越興奮,站起來在工作室里踱步,「舊機器的鑄鐵底座,打磨干凈,做雕塑基座或者庭院小品!生銹的軸承,清理后嵌在墻上當裝飾,工業(yè)風拉滿!淘汰的梭子,成千上萬串起來,不就是現(xiàn)成的藝術裝置?又省錢又有獨一無二的歷史印記!這‘破爛’就是最好的網(wǎng)紅打卡素材!」
【臥槽!神思路!】
【變廢為寶!環(huán)保先鋒!】
【甲方:我要歷史感!林硯:給您老廠房的骨灰!】
【這腦洞!絕了!】
彈幕也跟著嗨了。阿哲嘴巴張得能塞個雞蛋,隨即猛地一拍大腿:「我靠!硯子!你他媽真是個天才!我怎么沒想到呢!這主意絕了!」
思路一通,豁然開朗。我們立刻行動起來,一邊聯(lián)系甲方,闡述我們“就地取材、變廢為寶”的新思路(著重強調省錢和獨一無二性),一邊發(fā)動所有人脈,滿老城區(qū)和舊貨市場跑,尋找當年紡織廠遺留下來的“破爛寶貝”。
接下來的日子,我和阿哲徹底化身“垃圾佬”。頂著大太陽,鉆廢棄倉庫,跟收廢品的大爺大媽套近乎,在舊貨市場的犄角旮旯里翻找?;翌^土臉是常態(tài),但每次淘到一塊造型奇特的舊鐵板,或者一箱子銹跡斑斑但形狀優(yōu)美的梭子,那種成就感,比簽了大單還爽!
「硯子!快看這個!」阿哲興奮地舉著一個布滿油污、但結構極其精密的舊齒輪,「這質感!這歲月痕跡!放中庭當水景底座,絕了!」
「這個!這個織布機上的橫梁!老榆木的!打磨出來做長椅,不比進口木材差!」我也拎著一根沉甸甸的木頭,愛不釋手。
我們把淘來的“寶貝”堆在工作室一角,越堆越高。原本還帶著油漆味的新工作室,現(xiàn)在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鐵銹、機油和老木頭的混合氣息,不太好聞,但充滿了生機和可能性。
經過一番據(jù)理力爭(主要是省錢大法打動了甲方),我們的“撿垃圾”藝術方案,竟然奇跡般地通過了!甲方爸爸雖然對“網(wǎng)紅點”還有點執(zhí)念,但也認可了我們用這些獨特舊物營造出的、無法復制的歷史氛圍和話題性。
「成了!兄弟們!開干!」阿哲拿著甲方確認的修改意見,激動得嗷嗷叫。
【甲方爸爸:真香!】
【撿垃圾撿出個未來!】
【林硯:專業(yè)撿垃圾三十年!】
【施工隊!召喚施工隊!】
彈幕一片歡騰。我也松了口氣,看著角落里那些“破爛”,感覺像看著一堆金礦。我們立刻聯(lián)系了之前合作過、對老建筑改造有經驗的施工隊。
施工隊的老劉頭帶著人過來看現(xiàn)場和材料,看到我們堆成小山的“寶貝”,老花鏡都驚掉了:「林工,陳工,你們這是……要把廢品收購站搬進展廳?。俊?/p>
「劉師傅,您可別小看這些‘破爛’?!刮倚χf過去一支煙,「這都是歷史的見證,咱們得讓它們在新地方發(fā)光發(fā)熱!施工方案和節(jié)點圖我們都細化好了,您看看?」
老劉頭接過圖紙,又看了看那些舊材料,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佩服:「行!有想法!這活兒,接了!保證給你整得妥妥的!」
送走施工隊,我和阿哲站在即將大變樣的老廠房前。夕陽給斑駁的紅磚墻鍍上一層金邊。
「開工大吉!」阿哲豪氣地吼了一嗓子。
我笑著點頭,心里也充滿期待。用這些承載著城市記憶的“破爛”,去編織新的夢,這事兒,想想就帶勁!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歸屬地是本市的。
「喂?哪位?」我接起來。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有點耳熟、語氣卻異常恭敬的男聲:「您好,請問是‘硯·界設計工作室’的林硯先生嗎?」
「我是,您哪位?」
「林先生您好,冒昧打擾。我是沈氏集團總裁辦的張秘書?!?/p>
沈氏集團?張秘書?
我臉上的笑容瞬間淡了下去。
【沈家?陰魂不散?】
【沈大佬要干嘛?秋后算賬?】
【業(yè)務上門?不可能吧?】
【前方高能預警!】
彈幕瞬間警覺。我握著手機,看著眼前沐浴在夕陽中的老廠房,語氣平靜:
「張秘書?找我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