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深夜,月隱星稀,寒風呼嘯著刮過晉西北的荒山野嶺。新一團駐地外一處隱蔽的山坳,靜得只剩下風聲和偶爾幾聲夜梟的啼鳴。丁偉帶著警衛(wèi)連長張大彪和一支精干的警衛(wèi)排,早已在此等候多時。戰(zhàn)士們屏息凝神,手指搭在冰冷的扳機上,警惕地掃視著周圍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諝饫飶浡环N混合了緊張與期待的焦灼感。
約定的時間分秒不差地到來。沒有預兆,山坳入口處,幾個如同融入夜色的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領頭的正是陳遠山那個精悍的伙計,他身后跟著七八個同樣沉默、動作利落的漢子,推著幾輛蒙著厚厚油布、輪轂裹了麻布的手推車。
沒有寒暄,伙計對著丁偉的方向微微點頭示意。丁偉一揮手,張大彪立刻帶人迎了上去。雙方默契得像演練過無數(shù)次,迅速而無聲地交接。
油布掀開一角,月光吝嗇地灑下幾點微光,映照出冰冷的金屬光澤。十挺嶄新的捷克式輕機槍(ZB-26),槍身泛著幽藍的烤藍,20發(fā)彈匣排列整齊,散發(fā)著濃重的槍油味。旁邊是四門保養(yǎng)得極好的晉造八二迫擊炮,炮管和座鈑在黑暗中沉靜地躺著。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特制的炮彈箱,上面用紅漆醒目標注著“增程彈”。另外幾輛車上則是碼放整齊的木柄手榴彈箱和貼著紅十字標記的藥箱。
“清點無誤!”張大彪壓低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向丁偉報告。
丁偉的目光如同鷹隼,快速掃過每一件裝備,最終落在那些增程彈上,眼神灼熱。他對著黑影的方向抱了抱拳,一切盡在不言中。黑影們迅速退去,再次融入夜色,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只留下滿地的“饋贈”和空氣中若有若無的硝煙與機油混合的味道。
“快!立刻轉運回駐地,注意隱蔽!”丁偉低喝。新一團的戰(zhàn)士們?nèi)缤浵伆峒遥宰羁斓乃俣葘⑦@批寶貴的裝備運回駐地。
接下來的日子,新一團的駐地表面看似平靜,內(nèi)里卻涌動著磨刀霍霍的暗流。丁偉將十挺捷克式優(yōu)先配給了幾個主力連的尖刀排,抽調(diào)最優(yōu)秀的射手和副射手進行緊急訓練。那四門八二迫擊炮連同增程彈,則成了團直屬炮排的“心頭肉”,被嚴密保護起來,炮手們?nèi)找勾χ龀虖椀膹椀捞匦浴?/p>
丁偉的作戰(zhàn)室里,地圖上的紅藍箭頭悄然改變。他的目光不再局限于固守駐地,而是盯上了鬼子在周邊交通線上新建的幾個小型據(jù)點、炮樓以及頻繁往來的運輸隊。他的戰(zhàn)術意圖清晰而冷酷:利用增程炮的射程優(yōu)勢,在鬼子意想不到的距離外發(fā)起精準而致命的襲擾,配合機動性強的步兵小隊使用捷克式打伏擊,不求全殲,但求最大程度地殺傷、遲滯、消耗敵人,讓鬼子寢食難安,疲于奔命。
目標選定了距離新一團駐地約二十五里外,扼守一條支線公路的鬼子“黑石峪”據(jù)點。這個據(jù)點不大,駐扎著一個加強小隊和一個偽軍排,擁有一座三層炮樓和幾間營房。按照常規(guī)迫擊炮的射程,攻擊它需要抵近到危險距離,極易被敵人發(fā)現(xiàn)和反制。
但丁偉手里有了增程彈。
一個沒有月亮的后半夜,炮排排長王承柱親自帶領炮組,在距離黑石峪據(jù)點足有三千五百米(遠超普通八二迫擊炮的極限射程)的一處隱蔽山梁反斜面構筑了發(fā)射陣地。兩門迫擊炮昂首指向黑暗的遠方
“方位角XXX,標尺XXX…裝填增程彈一發(fā)!”王承柱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fā)顫。
“嗵!嗵!”兩聲沉悶的炮彈出膛聲,在寂靜的山野中顯得格外清晰,但迅速被風聲掩蓋。
炮彈在空中劃出長長的弧線,帶著死神的呼嘯,精準地砸向黑石峪據(jù)點!
第一發(fā)炮彈直接命中了炮樓側翼的營房屋頂!“轟隆!”一聲巨響,火光沖天而起,木石橫飛!緊接著第二發(fā)炮彈落在了據(jù)點外的空地上,劇烈的爆炸震得整個據(jù)點都在搖晃。
“八嘎!哪里打炮?!”據(jù)點里瞬間炸開了鍋。鬼子小隊長衣衫不整地沖出屋子,驚恐地望著爆炸方向,卻連炮聲傳來的大概位置都判斷不了——距離太遠了!炮樓上的探照燈慌亂地掃射著近處的山坡,卻徒勞無功。
“修正!目標,炮樓地基!放!”王承柱根據(jù)觀察員的回報冷靜下令。
又是兩發(fā)增程彈呼嘯而至!其中一發(fā)狠狠地砸在炮樓的基座附近,巨大的沖擊波讓炮樓劇烈晃動,磚石簌簌落下,里面的鬼子被震得東倒西歪,哇哇亂叫。
打完四發(fā)炮彈,王承柱毫不戀戰(zhàn):“撤!”炮組迅速分解火炮,扛起部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整個過程不到十分鐘。
當附近據(jù)點的鬼子援兵氣喘吁吁地趕到黑石峪時,看到的只是一片狼藉和驚魂未定的守軍。除了幾具被炸死的尸體和傷員,他們連襲擊者的一根毛都沒找到,更別提判斷火炮型號和來源了。黑石峪據(jù)點的小隊長在給上級的報告里,只能驚恐地寫下:“遭遇不明來源的遠程重炮襲擊,射程遠超皇軍現(xiàn)有情報,疑似新型武器!”
黑石峪的炮聲,如同新一團“幽靈炮隊”的初啼,拉開了持續(xù)襲擾戰(zhàn)的序幕。
幾天后,一支由五輛卡車組成的鬼子運輸隊,在通過一片地勢相對開闊的谷地時,遭遇了毀滅性的伏擊。兩挺預先架設在高點的捷克式輕機槍,以精準的長點射和交叉火力,瞬間打癱了頭車和尾車,將整支車隊鎖死在狹窄的公路上。緊接著,密集的木柄手榴彈如同冰雹般落下,炸得押運的鬼子步兵血肉橫飛。當幸存的鬼子試圖組織反擊時,捷克式兇猛的火力再次將他們壓得抬不起頭。伏擊僅僅持續(xù)了不到二十分鐘,新一團的一個加強排便帶著繳獲的部分物資迅速撤離,留下滿地燃燒的卡車殘骸和鬼子尸體。
類似的場景在接下來的半個月內(nèi)不斷上演:某個炮樓半夜突然挨上幾發(fā)冷炮;巡邏小隊在看似安全的區(qū)域被精準的機槍火力覆蓋;運輸隊在必經(jīng)之路上頻頻觸雷,襲擊地點飄忽不定,時間毫無規(guī)律,襲擊者如同鬼魅,打完就跑,絕不糾纏。鬼子損失的兵力、物資在穩(wěn)步上升,更可怕的是,整個防區(qū)籠罩在一種無形的恐懼之中,士氣開始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