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在圖書館整理舊書時，指尖被一枚別在書脊里的銀杏書簽劃破。
血珠滲出來，落在泛黃的書頁上，像極了那天陸承宇轉身時，她眼眶里沒忍住的淚。已經是深冬了，天臺的銀杏落光了葉子，光禿禿的枝椏刺向鉛灰色的天空，她卻還是習慣性地每天去看一眼——仿佛那樹能開出花來。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陌生號碼發(fā)來的彩信。點開是張照片：陸承宇穿著筆挺的西裝，站在教堂門口，身邊挽著他的林薇薇穿著白色婚紗，兩人手里舉著香檳，笑得刺眼。照片下面還有行字：“下個月的婚禮，本想寄請柬給你，怕你難堪。承宇說，還是讓你早點死心好?！?/p>
發(fā)件人未知，但蘇晚認得那婚紗——上個月的時尚雜志上，林薇薇穿著同款拍了封面，標題是“陸氏準兒媳的世紀婚禮”。
她捏著手機，指尖的血珠滴在屏幕上，暈開一小團紅。原來他說的“考慮”，是考慮怎么把這場背叛包裝得更體面；他說的“對不起”，是早就選好了一條舍棄她的路。
那天晚上，雪下得很大。蘇晚翻出壓在箱底的車票——是她攢了兩個月兼職費買的，春節(jié)去英國的機票，原本想給他個驚喜。票面上的日期被她用紅筆圈了又圈，如今看來像個拙劣的笑話。
她把車票鋪在桌上，一頁頁撕得粉碎。碎紙混著眼淚落在地上，像被揉爛的雪。
凌晨三點，手機忽然瘋狂震動。是陸承宇的電話，她沒接；是他的短信，一條接一條地跳出來：
“晚晚，我看到你朋友圈的動態(tài)了，你還好嗎？”
“那張照片是假的，是林薇薇故意P的，你別信?！?/p>
“我爸逼我和她訂婚，我一直在反抗，你等我……”
蘇晚看著那些字，忽然笑出了聲。反抗？反抗到能讓林薇薇戴著他送的鴿子蛋鉆戒出現(xiàn)在慈善晚宴？反抗到讓財經新聞整天報道“陸林兩家強強聯(lián)合”？
她點開他的朋友圈——三天可見，最新一條是上周發(fā)的：“倫敦的雪，和你那邊一樣大嗎？”配圖是窗外飄雪的夜景，卻沒拍進沙發(fā)上那件明顯屬于女性的羊絨披肩。
騙子。
蘇晚抓起手機，想打字罵他，指尖卻頓住了。有什么意義呢？解釋也好，謊言也罷，他終究是站在了她看不見的岔路上。
她拉黑了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然后裹緊外套，踩著積雪走出宿舍。雪片落在臉上，涼得讓她清醒。路過校門口的報刊亭時，老板正把新到的財經雜志擺出來，封面是陸承宇和林薇薇的合照，標題加粗——《陸氏繼承人月底訂婚，未婚妻林氏千金現(xiàn)場秀恩愛》。
照片里，林薇薇踮腳吻他的側臉，他沒有躲。
蘇晚停下腳步，看著那張照片，忽然覺得心里某個地方空了。不是撕心裂肺的疼，而是像被雪凍住的湖面，慢慢沉下去，連漣漪都懶得泛起。
她從口袋里摸出僅剩的十塊錢，買了本雜志，又順手拿了張彩票。老板笑著說：“姑娘好眼光，這彩票今晚開獎，萬一中了呢？”
“中了就去看海?！碧K晚接過彩票，指尖捏得發(fā)皺。
回到宿舍，她把雜志上的合照剪下來，和那些寫滿情話的信紙、他送的《詩經》一起，塞進火盆里?；鸩駝澚恋乃查g，她看到《詩經》扉頁那句“所謂伊人”被火焰舔舐，很快蜷成焦黑的碎片。
雪還在下，窗外的銀杏樹枝椏上積了層薄雪。蘇晚看著那棵樹，忽然想起他說過“等它長到能遮蔭，就娶你”。原來有些承諾，和這雪一樣，太陽出來就化了。
深夜開獎時，她抱著膝蓋坐在地毯上，手機屏幕的光映在臉上。當最后一個數(shù)字跳出時，她愣住了——那串數(shù)字，和她手里彩票上的一模一樣。
獎金欄的數(shù)字后面，跟著六個零。
蘇晚眨了眨眼，沒哭也沒笑。她只是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冷風灌進來，帶著雪的清冽，吹得她打了個寒顫，卻也吹散了心里最后一點黏膩的牽掛。
她看著雪地里那棵光禿禿的銀杏樹，忽然覺得——或許這六串零，比那句遲來的“對不起”，更能讓她挺直腰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