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山與點心劫師父的佛山無影腳精準命中我屁股的時候，
我正蹲在道觀門檻上啃最后半個冷饅頭。力道之猛，角度之刁鉆，
讓我連人帶饅頭化作一道不怎么優(yōu)美的弧線，呼嘯著飛過道觀前那幾十級溜光的青石臺階。
視野天旋地轉，耳邊是師父那中氣十足的吼聲，尾音在風里拉得老長：“小兔崽子！
給老子滾下山歷練去！沒點出息別回來礙眼——！”“砰！”著陸點有點軟，
還帶著點甜膩膩的奶油香。就是有點硌得慌?！班弧∧膫€不長眼的敢砸姑奶奶！
” 身下傳來一聲又尖又怒的嚎叫，震得我耳朵嗡嗡響。緊接著，
一只毛茸茸、沾滿白色奶油的爪子，帶著點心渣滓的芬芳，“啪嘰”一聲，
結結實實糊在了我剛抬起的臉上。力道之大，差點把我剛啃下去的冷饅頭給拍出來。
我手忙腳亂地扒拉開臉上黏糊糊的爪子，撐起半邊身子。只見被我壓在身下的，
是只炸了毛的小狐貍。火紅的皮毛此刻沾滿了草屑、泥土，
還有她爪子上抹過來的、我臉上的奶油。她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
憤怒的小火苗幾乎要噴出來，死死瞪著我，嘴里還叼著半塊被壓扁的芙蓉糕。她身后，
是散落一地的精致點心，顯然是我這“天降奇兵”的杰作?！拔业摹业墓鸹ㄋ?！
我的杏仁酪！”她看著那一片狼藉，聲音都帶上了哭腔，尖尖的耳朵氣得直抖，
尾巴更是炸成了個蓬松的雞毛撣子，每一根毛都寫著“憤怒”二字。她猛地轉向我，
呲出雪白的小尖牙，爪子再次威脅地揚起：“臭道士！賠我點心！立刻！馬上！
不然撓花你的臉！”臉上還沾著甜膩的奶油，鼻梁被撞得又酸又麻，
我下意識地抬手揉了揉發(fā)紅的鼻子?？粗歉睆堁牢枳?、色厲內荏的小模樣，不知怎的，
心里那點被師父踹飛的郁悶和摔下山的狼狽，“噗”一下全散了。我咧開嘴，
沖她露出一個自認為最真誠（但在她看來可能有點欠揍）的笑容，慢悠悠地開口：“行啊。
”小狐貍的爪子頓在半空，憤怒的琥珀眼瞇起，狐疑地盯著我，
顯然在評估這臭道士是不是在?；^。我笑容擴大，慢條斯理地拍了拍道袍上沾的草葉，
補充道：“管飽的那種，要不要？”“管飽？” 她耳朵倏地豎了起來，
像兩片警覺的小雷達，捕捉著關鍵詞。炸開的尾巴也遲疑地、小幅度地晃了一下，
蓬松的毛似乎收斂了一點鋒芒。那雙瞪圓的琥珀色眼睛里，
憤怒的小火苗“噗”地弱下去一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強烈的、混合著警惕和巨大誘惑的復雜光芒，
像餓了三天的貓看見了小魚干。她舔了舔沾著奶油的嘴角，聲音里的兇巴巴明顯底氣不足了，
帶著點試探的猶豫：“真…真的？”“比真金還真?！?我拍拍胸口，動作豪邁，
試圖增加可信度，結果拍起一小片塵土，嗆得自己咳了兩聲。小狐貍歪著頭，
小鼻子在我身上嗅了嗅，像是在評估這個移動食堂的“保鮮度”和“庫存量”。
幾秒鐘的審視后，她尾巴尖最后一點炸開的毛終于服帖地垂了下去。她“哼”了一聲，
努力想擺出點高冷姿態(tài)，但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和微微抽動的小鼻子徹底出賣了她。
“那…那好吧，”她裝作勉為其難的樣子，小爪子卻飛快地扒拉了一下自己沾著泥土的耳朵，
“不過說好了啊，管飽！頓頓都得有肉！還有…還有點心！” 她強調著重點，生怕我反悔。
“成交！” 我爽快地伸出手，想學江湖豪客來個擊掌為盟。
她嫌棄地瞥了一眼我沾著奶油和泥土的手，小爪子在我伸出的手掌邊緣飛快地拍了一下，
觸感溫熱又毛茸茸的?！俺山唬〕舻朗?，記住你的話！
以后你就是我的…呃…專用點心鋪子了！” 她似乎覺得“跟班”這個詞不夠體現她的地位，
臨時改了個自認為更貼切的稱呼。于是乎，我，清風觀史上最“體面”的下山弟子，
懷里抱著個沉甸甸、散發(fā)著食物香氣的包袱，
包袱上還穩(wěn)穩(wěn)當當地蹲著一只火紅的、眼睛滴溜溜轉、時刻警惕著周圍動靜的小狐貍。
一人一狐，組合奇特，沿著蜿蜒的山路，
正式開始了我們前途未卜（主要是我的錢包前途未卜）的“歷練”之旅。身后，
道觀那朱紅色的大門在視線里變得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層疊的山巒之后。
第二章 山賊與鬼畫符山風卷著林子里的潮氣，吹得人脖子涼颼颼的。
腳下這條所謂的“官道”，其實也就是條被野草啃得坑坑洼洼的土路，
蛇一樣在越來越密的林子里鉆。天色眼見著就暗沉下來，墨汁似的云團低低壓著樹梢。“喂，
點心鋪子，” 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從我肩頭的包袱布里鉆出來，小狐貍的鼻子一聳一聳，
尖耳朵警惕地轉著方向，壓低了聲音，“這地方味兒不對啊，
一股子…餿掉的汗味兒加鐵銹味兒，賊難聞！”她話音還沒落透呢，
前面路邊那幾塊歪脖子大石頭后面，“噌噌噌”就蹦出來三條人影。
手里拎著的豁口柴刀和銹鐵片，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不懷好意的光。
為首的是個麻桿兒似的瘦高個兒，臉上抹著幾道黑灰，大概是想顯得兇悍點，可惜效果不佳，
反而有點像唱戲花了臉。他旁邊一個矮墩墩的胖子，肚子都快把破布衫撐開了縫。
最后一個是個歪嘴，三角眼滴溜溜地在我們身上亂轉，
尤其在我肩上那個看著就挺沉的包袱上停留最久。“呔！
” 麻桿兒把手里那把豁了口的破刀往前一杵，努力挺直他那沒二兩肉的胸脯，
可惜聲音有點發(fā)飄，尾音還帶著點顫，“此…此樹是我栽！此…此路是我開！
要打…要打此路過…” 他卡殼了，眼神一個勁兒地往旁邊瞟。
胖子不耐煩地用手肘捅了他一下，甕聲甕氣地接上：“留下買路財！懂不懂規(guī)矩！
”歪嘴的三角眼更是死死鎖定了我的包袱，嘿嘿怪笑兩聲：“小道士，識相點！
哥幾個最近手頭緊，借點香油錢花花！” 那眼神，活像餓狼見了肉。
我還沒想好是掏出幾個銅板意思意思，還是直接甩張定身符讓他們在這兒站到天亮省事，
蹲在我肩頭的小狐貍先炸毛了?！肮 ?她嗤笑一聲，那笑聲又脆又亮，
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在這緊張的氣氛里顯得格外突兀。
三條大漢的目光瞬間全聚焦到她身上。只見這小祖宗后腿一蹬，穩(wěn)穩(wěn)地落在我面前的地上，
火紅的尾巴高高翹起，像面驕傲的小旗子。她抬起一只前爪，
竟然像模像樣地對著那三個傻眼的家伙勾了勾，語氣那叫一個囂張：“就你們仨歪瓜裂棗，
連臉都洗不干凈，還敢學人家剪徑？是梁靜茹給你們的勇氣嗎？
還是昨晚喝假酒把腦子泡發(fā)了霉？”麻桿兒臉騰地一下漲紅了，氣得直哆嗦：“妖…妖怪？！
兄弟們，抄家伙！先剁了這牙尖嘴利的畜生！” 他大概覺得被一只狐貍精罵了很沒面子，
舉著破柴刀就往前沖。胖子和歪嘴也嗷嗷叫著跟上。“喂！臭道士！別愣著?。∩喜潘?！
” 小狐貍扭頭沖我喊了一嗓子，自己卻靈活地往我腿后一縮，典型的嘴炮王者，
輸出全靠吼。我嘆了口氣，打架真不是我強項。手忙腳亂地在袖筒里摸索，
總算摸出一張皺巴巴的黃符。也顧不上什么姿勢優(yōu)美了，兩根手指夾著，
朝著沖在最前面的麻桿兒腦門就甩了過去，嘴里念得飛快：“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定！
”黃符“嗖”地飛出去，然后……軟趴趴地、像片被風吹落的樹葉，
在離麻桿兒還有半尺遠的地方，打著旋兒，慢悠悠地飄落在地?？諝馑查g凝固。
麻桿兒沖鋒的步子僵在原地，低頭看看腳邊那張符，又抬頭看看我，
臉上的表情從兇狠變成了茫然，然后是憋不住的笑意。胖子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歪嘴更是直接爆發(fā)出驚天動地的狂笑：“哈哈哈哈！小道士！你這畫的啥？
蚯蚓找媽媽還是王八練瑜伽？這鬼畫符能定住誰啊？笑死爺了！”我臉上臊得發(fā)燙，
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小狐貍從我腿后探出腦袋，
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充滿了恨鐵不成鋼的絕望，她用小爪子痛苦地捂住眼睛，
聲音悶悶地從爪子后面?zhèn)鞒鰜恚骸按蟾纾∧闶俏矣H哥！
你那符畫得跟隔壁二狗子尿床的印子似的！靈力呢？注入靈力?。∫饽?！意念懂不懂？
集中精神！想象你師父欠你錢不還時那股子怨氣！懟它！”被一只狐貍現場教學符咒基礎，
這感覺真是酸爽。麻桿兒已經從懵逼中回過神，惱羞成怒地再次舉刀：“敢耍老子！剁了他！
”“集中精神…集中精神…” 我深吸一口氣，
腦子里努力回想著師父欠我三個月零花錢還賴賬時那副可惡的嘴臉，
一股無名火“噌”地就頂上了腦門！手指飛快地又夾出一張符，
這次幾乎是帶著我全部的“怨念”甩了出去！“定身！疾！”黃符“咻”地一聲，
這回像支離弦的箭，速度快得帶起風聲，精準無比地“啪”一下，
貼在了麻桿兒那汗津津、油亮亮的腦門上！麻桿兒保持著舉刀前沖的姿勢，整個人瞬間僵住，
眼珠子瞪得溜圓，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只有嘴唇還在微微哆嗦。世界安靜了。
胖子和歪嘴臉上的獰笑徹底僵住，像兩尊劣質的泥塑，眼珠子差點瞪出眼眶。
他倆看看被定住的麻桿兒，又看看我，再看看地上那只得意洋洋甩著尾巴的小狐貍，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媽呀！真…真有鬼??！” 胖子怪叫一聲，聲音都劈叉了，
手里的銹鐵片“哐當”掉在地上。他和歪嘴兩人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
連地上的“大哥”都顧不上了，屁滾尿流地扎進旁邊黑黢黢的林子里，
只留下一串驚恐的慘叫和樹枝被撞斷的噼啪聲。小狐貍這才大搖大擺地從我腿后走出來，
踱到被定住的麻桿兒面前，歪著腦袋打量他。麻桿兒眼珠子驚恐地跟著她轉?！皣K，
” 她伸出爪子，嫌棄地戳了戳麻桿兒僵硬的腿，“就這點膽子還學人打劫？
業(yè)務水平太次了，差評！” 說完，她優(yōu)雅地一甩尾巴，扭頭跳回我肩頭的包袱上，
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窩好，小爪子拍了拍我的頭，“走了，點心鋪子！
趕在天黑透前找個能避風的地兒！今天這出鬧劇，得加一包蜜漬梅子壓壓驚！
”我摸了摸鼻子，看著地上那個眼珠子還在努力轉動的“雕塑”，
又看看肩膀上那團頤指氣使的毛球。行吧，移動食堂兼打手（嘴炮版）的生涯，
算是正式拉開帷幕了。這歷練，開頭就這么“精彩”，后面的日子，怕是消停不了。
第三章 水鬼與燒火棍河水的腥氣混著水草腐爛的味道，一陣陣地往鼻子里鉆，黏糊糊，
濕漉漉。這味道，跟王家洼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柳樹垂死掙扎時散發(fā)的氣息一模一樣。
村子死氣沉沉的，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連聲狗叫都聽不見，
只有河風嗚咽著穿過空蕩蕩的巷子，刮得人心里發(fā)毛。“就是這條河，
” 帶路的老村長佝僂著背，手指哆嗦地指著面前那條水流渾濁、打著旋兒的小河，
渾濁的老眼里全是恐懼，“邪乎得很吶！半個月，淹死仨后生了！都是水性頂好的娃子啊！
撈上來的時候…那臉，白得跟紙似的，眼珠子瞪得老大，像是…像是活活嚇死的！
” 他聲音發(fā)顫，帶著哭腔，“道長，您可得救救我們村啊！”肩頭的小狐貍鼻翼翕動，
仔細嗅著風里那股子揮之不去的陰濕怨氣，琥珀色的眼睛瞇了起來：“嗯，是水猴子那味兒，
錯不了。老陰逼一個，專挑人下手，煩得很?！薄八?？” 我皺了皺眉，
低頭看看自己手里那把跟隨多年的桃木劍。劍身油亮，包漿溫潤，是師父當年親手削的，
說是雷劈木心，陽氣足?？裳巯逻@環(huán)境，河水渾濁發(fā)黑，岸邊淤泥里還泛著可疑的綠沫，
怎么看都覺得手里這把劍，跟灶膛里剛扒拉出來的燒火棍沒啥區(qū)別，
實在缺乏點降妖除魔的仙氣?！拔梗c心鋪子，” 小狐貍用小爪子拍了拍我的耳朵，
語氣帶著點戲謔，“你那寶貝疙瘩‘燒火棍’，行不行??？
別待會兒讓水猴子拖下去當點心啃了，我可不會撈你哦。”我瞪了她一眼，沒搭腔。
這狐貍精，一天不損我兩句渾身不自在。我定了定神，
從隨身的布袋里摸出幾張畫著避水符文的黃紙，
分給旁邊幾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面無人色的青壯村民：“貼在胸口，護住心脈，待會兒不管看見啥，
都別慌，站遠點，別靠近水邊！”村民們如獲至寶，抖著手趕緊把符紙貼在衣服里面，
緊緊捂住胸口，又往后退了好幾步，眼神驚恐地盯著那黑沉沉的河面。我走到河邊，
試探著把桃木劍的劍尖往水里一點。嗤——！
一股淡淡的、幾乎看不見的黑氣猛地從劍尖接觸的水面冒了出來，像被燙著了一樣，
發(fā)出輕微的灼燒聲，隨即消散。河底深處，似乎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充滿怨毒的嘶鳴，
像指甲刮過生銹的鐵皮，聽得人頭皮一麻。水面下的暗流涌動得更急了。“來了！
” 小狐貍全身的毛瞬間炸開，尾巴繃得筆直，像根拉滿的弓弦，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低吼。
話音剛落，我腳下踩著的濕滑泥灘猛地一陷！一股冰冷刺骨、滑膩得如同裹尸布的巨大力量，
猝不及防地纏住了我的腳踝！那力量大得驚人，猛地往深水里一拽！“噗通！
”冰冷的河水瞬間沒頂！腥臭渾濁的水瘋狂地往口鼻里灌！視線一片黑暗模糊，
只能感覺到腳踝上那滑膩的東西像鐵箍一樣越收越緊，
死命地把我往河底更深、更冷的黑暗里拖拽！肺里的空氣被急劇擠壓，胸口悶痛得像要炸開。
岸上傳來村民驚恐的尖叫：“道長——！”混亂中，一點刺目的紅光穿透渾濁的河水，
像顆燃燒的小流星，狠狠扎在我腳踝纏繞的那團滑膩黑影上！“嗷——！
” 一聲凄厲得不似人聲的慘嚎在水底炸開！那滑膩的觸感猛地一松！是那只嘴欠的小狐貍！
她竟然直接跳下來了！抓住這瞬間的松懈，求生的本能讓我爆發(fā)出全身的力氣，手腳并用，
拼命掙扎著往水面躥去！“噗哈——！” 腦袋終于沖出水面，我貪婪地大口呼吸，
冰冷的空氣嗆得我劇烈咳嗽。抹掉臉上的臟水，只見離我不遠的水面上，
一團濃稠如墨汁的黑影正劇烈地翻滾、扭曲，發(fā)出嘶嘶的、令人牙酸的怪響。黑影中心，
一點紅芒死死釘在那里，是小狐貍！她小小的身體像顆釘子，
鋒利的爪子狠狠摳進那水鬼的核心，嘴里還發(fā)出兇狠的咆哮，攪得那團黑影不得安寧！
就是現在！我憋住一口氣，看準那黑影翻騰暴露出的核心位置，用盡全身力氣，
把手里那把被小狐貍鄙視了無數次的桃木劍，當作標槍，狠狠投擲了過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