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這大胤朝堂上下——”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驚雷炸響,帶著血腥的戾氣,“用血!來洗清!”第五章 金針渡命
顧衍那道裹挾著血腥戾氣的旨意,如同無形的巨石,狠狠砸在關(guān)樓外肅立的將領(lǐng)和親衛(wèi)心頭。空氣瞬間凝滯,只剩下北風(fēng)刮過城垣的嗚咽,以及……靜室內(nèi)傳出的、微弱卻如同跗骨之蛆般揮之不去的痛苦呻吟。
“遵旨!”楊振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立刻躬身領(lǐng)命,轉(zhuǎn)身疾步離去,背影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清查、殺戮、清洗……一場足以讓整個大胤朝堂天翻地覆的血雨腥風(fēng),隨著帝王這飽含暴怒與絕望的一句話,已無可避免地拉開序幕。而這一切的源頭,此刻正躺在關(guān)樓靜室那張簡陋的床榻上,生死未卜。
沉重的木門在顧衍身后合攏,隔絕了外界的一切。靜室內(nèi),藥味、血腥味和火盆燃燒的松脂味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壓在人的胸口。那兩位御醫(yī),如同驚弓之鳥,在帝王那足以焚毀一切的暴戾氣息下瑟瑟發(fā)抖,卻不敢停下手中的動作,只能用顫抖的手,更加小心翼翼地為阮翎擦拭額角滲出的冷汗,更換手臂上被血水浸透的繃帶。
顧衍沒有回到床邊的矮凳。他就站在門內(nèi)的陰影里,高大的身軀如同沉默的礁石,承受著內(nèi)心驚濤駭浪的拍打。李福那嘶喊出的真相——“顧琮通敵”、“狄人指使”、“割地密約”……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匕首,反復(fù)攪動著他的五臟六腑。原來,阿阮所承受的地獄,他所背負(fù)的這份幾乎將他壓垮的愧疚,其根源竟是如此骯臟、如此令人作嘔的背叛!
他緩緩抬起手,目光落在自己緊握的拳頭上。掌心被指甲刺破的傷口,血跡已經(jīng)干涸凝結(jié),留下暗紅色的痂。這微不足道的痛,與阿阮身上那些猙獰的舊傷新創(chuàng)相比,又算得了什么?與她那被仇恨和痛苦反復(fù)蹂躪的靈魂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咳……呃……”床榻上,阮翎的呼吸陡然變得急促而紊亂,身體再次不受控制地痙攣起來!緊閉的眼皮下,眼球在劇烈地轉(zhuǎn)動,仿佛在無邊的噩夢中徒勞掙扎。更多的暗紅色血沫從她緊咬的牙關(guān)間溢出,沿著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下頜滑落,染紅了御醫(yī)剛為她墊上的干凈布巾。
“將軍!”一名御醫(yī)失聲驚呼,手忙腳亂地去探她的脈搏,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如紙,“脈象更亂了!心脈……心脈在衰竭!九轉(zhuǎn)續(xù)命丹的藥力……快壓不住了!”
另一名御醫(yī)立刻撲到藥箱旁,顫抖著手翻找,聲音帶著哭腔:“參湯!快!再灌參湯吊住元氣!還有……還有‘還魂散’!快拿來!”
“不行!還魂散藥性太烈!將軍內(nèi)腑重傷未穩(wěn),貿(mào)然用猛藥,恐會立時心脈崩裂??!”先前那名御醫(yī)絕望地反駁。
“那怎么辦?!看著將軍就這么……”后面的話,御醫(yī)哽在喉嚨里,絕望地看向陰影中的帝王。
顧衍的身體猛地繃緊!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心脈衰竭!藥力壓不?。∶恳粋€字都像宣告死刑的喪鐘!他看著阮翎在痛苦中掙扎,看著她嘴角不斷涌出的血沫,看著她僅存的那只右眼眼皮下瘋狂顫動的絕望……
一股冰冷的、足以凍結(jié)靈魂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比千軍萬馬壓境更甚!比刀鋒抵喉更甚!他猛地向前跨出一步,從陰影中踏入火盆搖曳的光暈里,聲音嘶啞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毀滅性的力量:
“用金針!”
兩個字,如同驚雷炸響在兩位御醫(yī)耳邊!
“金……金針渡命?!”年紀(jì)稍長的御醫(yī)猛地抬頭,眼中充滿了極致的驚恐,“陛下!此乃……此乃逆天續(xù)命之法!以金針強行激發(fā)心脈殘存生機,如同烈火焚枯柴!稍有不慎,便是……便是當(dāng)場殞命!且施針者心神耗損巨大,稍有不慎亦會……”
“朕說——用金針!”顧衍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受傷的孤狼在咆哮,赤紅的雙目死死盯著那位御醫(yī),里面翻涌的暴戾和決絕,讓后者瞬間噤若寒蟬!“救活她!朕不管什么逆天不逆天!朕只要她活!她若死了……”他的目光掃過兩個面無人色的御醫(yī),每一個字都淬著冰渣,“你們,還有你們的九族,就真的可以去‘逆天’了!”
最后的威脅,帶著帝王赤裸裸的血腥意志,徹底碾碎了御醫(yī)所有的猶豫和恐懼。他們猛地一咬牙,眼中也涌上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厲!橫豎是死,不如拼一把!
“遵……遵旨!”年長御醫(yī)猛地轉(zhuǎn)向同伴,“王太醫(yī)!取金針!取最長最韌的那套!快!準(zhǔn)備百年老參熬制的參湯!要最濃的!快!”
關(guān)樓內(nèi)瞬間陷入了另一種極致的緊張。藥箱被粗暴地打開,細(xì)長的金針在火光下閃爍著冰冷而危險的光澤。濃稠如墨、散發(fā)著強烈藥氣的參湯被迅速端來。兩位御醫(yī)的手依舊在顫抖,但眼神卻變得異常專注和銳利,如同即將走上生死戰(zhàn)場的死士。
顧衍不再言語,他大步走到床邊,俯視著阮翎那張因痛苦和失血而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灰敗之色的臉。那猙獰的刀疤在搖曳的火光下,如同一條盤踞的毒蛇。他緩緩伸出手,這一次,沒有猶豫。帶著薄繭的、因常年握劍而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極其小心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顫抖,輕輕拂開了黏在她額角刀疤和臉頰上的、被血污浸透的幾縷亂發(fā)。
指尖觸及的皮膚,冰冷得沒有一絲活氣。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喉嚨里翻涌的腥甜和心臟撕裂般的劇痛,聲音低沉得如同耳語,卻又清晰地響在靜室之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也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近乎哀求的顫抖:
“阿阮……”他喚出了那個被禁止的名字,“給朕……活下來!”
“聽到了嗎?活下來!”
“你的仇……顧琮死了!朕會把他從墳?zāi)估锿铣鰜?,挫骨揚灰!那些害你的人,朕一個都不會放過!狄人的‘金雕’,朕會親手?jǐn)Q下他的腦袋!用他們的血,給你洗刷十年冤屈!”
“所以……活下來!活下來親眼看著!”
“你若敢死……”顧衍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森寒,如同九幽寒冰,“朕就讓整個北境,讓這雁回關(guān)上上下下所有人,給你陪葬!朕說到做到!”
這如同詛咒般的誓言,帶著帝王最極致的暴戾和最深沉的無助,狠狠砸下!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
“噗!”阮翎的身體猛地向上弓起!如同離水的魚!一大口暗紅發(fā)黑、帶著臟腑碎塊的淤血狂噴而出!濺落在顧衍龍袍的下擺和御醫(yī)的衣襟上!觸目驚心!她的氣息瞬間微弱下去,幾乎斷絕!
“將軍??!”兩位御醫(yī)目眥欲裂,再不敢有絲毫遲疑!
“金針!快!”
年長的御醫(yī)猛地抓起一把細(xì)如牛毛、卻足有三寸長的金針!他的手因極致的緊張而劇烈顫抖,但在觸及阮翎心口位置的瞬間,卻奇跡般地穩(wěn)定下來!眼神銳利如鷹!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調(diào)動了畢生的精氣神,手腕一抖!
“嗤!”
第一根金針,如同金色的閃電,精準(zhǔn)無比地刺入阮翎心口上方一處要穴!入肉極深!
阮翎的身體如同被雷電擊中,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極其短促、如同被扼斷的嘶鳴!
緊接著,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御醫(yī)的手快得幾乎出現(xiàn)了殘影!一根根閃爍著寒芒的金針,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帶著御醫(yī)畢生修為凝聚的精氣神,極其精準(zhǔn)、極其兇險地刺入阮翎胸前、背后、頭頂各處關(guān)乎生死的要穴!每一次下針,都伴隨著阮翎身體一次劇烈的痙攣和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苦悶哼!
汗水如同小溪般從御醫(yī)的額頭滾落,浸透了他的鬢角和后襟。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每一次落針,都仿佛在抽離他自己的生命本源!旁邊的王太醫(yī)則死死掐住阮翎的下頜,將濃稠滾燙的參湯,不顧一切地灌入她緊咬的牙關(guān)!動作粗暴而精準(zhǔn)!
顧衍就站在床邊,如同凝固的雕塑。他的目光死死釘在阮翎臉上,釘在那不斷刺入的金針上,釘在她因劇痛而扭曲的眉心和不斷抽搐的身體上。每一次金針刺入,都像是扎在他的心上!每一次她痛苦的痙攣,都讓他感覺自己的靈魂也在被凌遲!他緊握的雙拳,指甲早已深深陷入掌心的血肉,鮮血順著指縫滴落在地面,他卻渾然不覺。
時間在極度緊張的施救中變得無比漫長?;鹋璧墓庋娌话驳靥鴦又?,將室內(nèi)眾人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濃重的血腥氣和參湯的藥味混合著汗水的咸腥,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口鼻之上。
當(dāng)最后一根、也是最粗最長的一根金針,被御醫(yī)用盡全身力氣、帶著一種近乎殉道般的決絕,狠狠刺入阮翎頭頂百會穴時——
“呃啊——?。?!”
阮翎的口中猛地爆發(fā)出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如同瀕死的野獸發(fā)出的最后悲鳴!她的身體猛地向上挺起,幾乎要從床上彈起來!僅存的右眼驟然睜開!瞳孔渙散,卻燃燒著一種極致痛苦和混亂的火焰!那目光沒有焦點,空洞地掃過屋頂,掃過近在咫尺的顧衍,充滿了無法言喻的驚駭和劇痛!
隨即,她的身體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頭,重重地砸落回床榻!眼睛再次死死閉上!氣息……卻詭異地比之前粗重了一線!雖然依舊微弱,如同游絲,卻頑強地、持續(xù)地存在著!
“成……成了!”年長的御醫(yī)如同虛脫般,整個人向后踉蹌幾步,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汗水浸透了衣衫,臉色灰敗得如同死人,雙手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王太醫(yī)也如同從水里撈出來,癱坐在旁,手中盛參湯的碗早已滾落在地。
金針渡命!成了!
顧衍那幾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臟,在聽到御醫(yī)那聲嘶啞的“成了”時,才猛地落回原處。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虛脫感瞬間席卷了他高大的身軀,讓他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死死盯著阮翎那微弱卻持續(xù)起伏的胸口,看著她臉上因劇痛而殘留的扭曲痕跡,感受著她那雖然依舊微弱卻不再瀕臨斷絕的氣息……
“她……”顧衍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回……回陛下!”癱在地上的老御醫(yī)掙扎著抬起頭,聲音微弱卻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心脈……暫時穩(wěn)住了!金針鎖住了最后一絲生機!但……但將軍內(nèi)腑傷勢太重,元氣幾近枯竭,全靠金針和猛藥吊著這口氣……如同風(fēng)中殘燭!萬萬……萬萬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任何情緒劇烈波動,都可能……都可能瞬間崩斷心脈!”
他艱難地喘了口氣,補充道,聲音充滿了后怕和凝重:“而且……金針最多只能維系十二個時辰!十二個時辰內(nèi),若將軍自身意志無法蘇醒,無法調(diào)動殘存生機配合湯藥療傷……那……那便是神仙難救!金針一拔,生機立斷!”
十二個時辰!
如同一道新的枷鎖,再次狠狠銬住了顧衍的心臟!剛剛升起的微弱希望,瞬間又被更深的絕望陰影籠罩。他看著阮翎,看著她昏迷中依舊緊蹙的眉頭,看著她毫無生氣的臉。她的恨意,她的痛苦,她的絕望……這一切,都成了懸在她自己頭頂?shù)睦校∪绾螁拘阉??如何讓她那被仇恨填滿的、支離破碎的靈魂,愿意為了活下去而掙扎?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不……不要……水……好冷……”昏迷中的阮翎,突然發(fā)出一陣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囈語。她的身體又開始無意識地顫抖,仿佛陷入了冰窖之中。那只還能活動的右手,無意識地在身側(cè)的床褥上抓撓著,仿佛想抓住什么依靠,又像是在徒勞地抵御著什么。她的眉頭擰得更緊,臉上流露出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無助。
“水牢……老鼠……好冷……”破碎的詞語,帶著令人心悸的寒意,從她緊咬的牙關(guān)間斷續(xù)逸出。
顧衍的心猛地一縮!水牢!又是水牢!李福的描述和御醫(yī)之前的敘述,瞬間化為最恐怖的畫面,在他腦海中翻騰!冰冷腥臭的污水,啃噬皮肉的老鼠,無盡的黑暗和絕望……這就是支撐她活過十年地獄、也最終將她推向復(fù)仇深淵的根源!
一股尖銳的痛楚再次攫住了他。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握住她那只在虛空中無助抓撓、冰冷顫抖的手。指尖在即將觸碰到她手背的瞬間,卻再次僵住。他想起她昏迷前那刻骨的恨意,想起她刀鋒的冰冷,想起她“不死不休”的誓言……這雙手,曾沾滿敵人的鮮血,也曾在他最絕望時,給予過他唯一的溫暖。此刻,他卻連觸碰的勇氣都沒有。
“冷……”阮翎的囈語帶著哭腔,身體蜷縮得更緊,如同受傷的幼獸。
顧衍的目光落在她因寒冷和恐懼而微微顫抖的肩膀上。他猛地轉(zhuǎn)身,幾步?jīng)_到火盆邊。盆中的炭火燃燒正旺,散發(fā)著灼人的熱浪。他沒有任何猶豫,甚至不顧帝王威儀,猛地伸出雙手,直接探入那通紅的炭火之中!
“陛下!”癱在地上的御醫(yī)發(fā)出驚恐的尖叫!
灼熱!鉆心的灼痛瞬間從掌心傳來!顧衍卻仿佛毫無所覺!他死死咬著牙,雙手在炭火中飛快地翻動、揉搓!抓起幾塊燒得最旺、最紅的炭塊!炭火的高溫瞬間灼焦了他掌心的皮膚,發(fā)出滋滋的輕響,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彌漫開來!
他猛地抽出雙手!掌心一片焦黑,皮肉翻卷,慘不忍睹!但他卻看也不看,只是用那被灼傷的、顫抖的手,死死捧著那幾塊滾燙的、散發(fā)著驚人熱量的炭塊,踉蹌著沖回床邊!
他將滾燙的炭塊迅速放入床榻邊早已準(zhǔn)備好的暖手銅爐中!蓋上鏤空的蓋子!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將這散發(fā)著灼熱氣息的銅爐,用厚厚的布巾包裹了幾層,輕輕地、極其謹(jǐn)慎地,塞進了阮翎那只在冰冷被褥中無助顫抖的右手之下!
“暖……暖和點了嗎?”顧衍的聲音嘶啞低沉,帶著一種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的詢問。他俯著身,焦黑的手掌還保持著遞送銅爐的姿勢,灼傷的劇痛鉆心刺骨,他卻渾然不覺。深邃的眼眸緊緊盯著阮翎的臉,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希冀,期盼著那緊蹙的眉頭能因這微弱的暖意而稍稍舒展。
時間仿佛凝固了。
火盆的光跳躍著,映照著顧衍掌心焦黑的傷口,映照著阮翎蒼白臉上那道猙獰的刀疤,也映照著那被厚布包裹、散發(fā)著微弱暖意的銅爐。
阮翎的囈語,似乎……停頓了一瞬?她那只原本在虛空中無助抓撓的手,在接觸到那包裹著銅爐的溫暖厚布時,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指尖似乎極其輕微地、試探性地觸碰了一下那溫暖的來源。緊蹙的眉頭,仿佛……真的有那么一絲絲難以察覺的松動?雖然轉(zhuǎn)瞬即逝,很快又被更深沉的痛苦取代,但那極其細(xì)微的變化,卻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微光,狠狠刺入了顧衍的眼底!
“阿阮……”顧衍的聲音哽在喉嚨里,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哽咽。他猛地收回那只焦黑的手,背在身后,指節(jié)因為劇痛和某種更強烈的情緒而死死攥緊,鮮血混合著焦糊的組織液再次滲出。
他緩緩直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下投下濃重的陰影,將床上那脆弱的身影完全籠罩。他看著她,看著她依舊緊閉的雙眼,看著她嘴角殘留的血跡,看著她因噩夢而微微顫動的睫毛。十二個時辰……生與死的界限,如此脆弱,又如此殘酷地橫亙在他們之間。
靜室內(nèi),只剩下阮翎在昏迷中發(fā)出的、斷斷續(xù)續(xù)的痛苦喘息和破碎的囈語,以及火盆燃燒的噼啪聲。
顧衍站在那里,如同一尊沉默的、傷痕累累的守護者。焦黑的掌心傳來陣陣鉆心的痛楚,卻遠不及心口的萬分之一。他不再說話,只是用那雙翻涌著驚濤駭浪的眼眸,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鎖著床上那個被仇恨與傷痛徹底摧毀、卻又在生死邊緣頑強掙扎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