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我愛裴硯禮勝過愛自己。零下十攝氏度的冬夜,他一句想吃桂花糕的話。
我跑遍全城捧來桂花糕,他卻像是遺忘我一般將我反鎖在門外。天亮后,
桂花糕被他滿臉躁意地拋在雪地里。我只能無措道歉:“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彼嚨湥?/p>
我三跪九叩爬上三千層臺階,只為給他求得一枚平安符。我渾身狼狽站在他面前時,
他只是淡淡笑著說大冒險游戲很好玩。我強撐著酸澀,將平安符掛在他胸口,
“只要你沒事就好?!笨稍诨槎Y當天,我卻丟下裴硯禮消失得無影無蹤。直到三年后,
裴硯禮抓著我的手眼尾泛紅聲音顫抖。“夏稚,求求你跟我回家。
”我亮出無名指的鉆戒:“不好意思,我結(jié)婚了?!?裴硯禮瞳孔驟然收縮,
只那么呆愣地看著我。直到他旁邊的胳膊笑出聲來,他才終于回過神?!跋闹桑?/p>
你這是還在生裴哥的氣吧。”“我們誰不知道你有多愛裴哥,除了他你怎么可能嫁給別人。
”認識裴硯禮的時候。他嘴角噙著笑,意氣風發(fā)地站在領(lǐng)獎臺上接過校長親手頒發(fā)的證書。
從那一刻起,他闖進了我的心。我追在他身后整整三年。自以為藏得很好的心思,
卻被他一句:“喜歡我?”徹底擊潰。汗水浸透掌心,在我還遲疑要怎么淡定否認時,
他似笑非笑地問我?!耙灰臀以谝黄??”一個人兵荒馬亂的暗戀終于見了光。
裴硯禮帶著我去見所有的好友,介紹我是他女朋友。會為我布下人工流星雨?!跋闹?,
我會完成你所有的心愿?!蔽乙詾椋咸鞝斠欢ㄊ且娢姨^虔誠,
將我想要的愛擺在我觸手可及的位置??芍钡骄皩幓貒?。我的生日宴成了她的接風宴。
“景寧,回來了也不和我們說,你可得多喝一杯。”“景寧老實交代,
你這次回來是不是為了裴哥。”我被隔絕在宴會之外,
只能在角落看著那個和我眉眼間有幾分相似的人。腦海里不由浮現(xiàn)各種猜測,
直到裴硯禮將酒杯遞到我面前?!皩帉幬覆缓?,這杯酒你替她喝了?!睂帉?。
這親昵的稱呼重重擊在我心口,擊潰我所有的偽裝防備。
“我酒精……”過敏兩個字還沒說出口,裴硯禮已經(jīng)不耐煩地捏住我下顎。
一杯酒盡數(shù)被灌進我嘴里,過敏癥狀來得很快。窒息感蔓延全身時,
我正好瞧見裴硯禮溫柔地替景寧擦拭著嘴角的酒漬。心臟深處痛得攣縮。
我竭力想要抓住什么,到最后卻也只是一場空。醒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醫(yī)院里。
外表隱隱傳來裴硯禮和他兄弟壓低的聲音?!芭岣纾热痪皩幓貋砹?,
你還管這個替身做什么?”“你該不會是……愛上這個替身了吧?”我腦子‘嗡’的一聲,
像是腦干被猛地砸空,整個人跟著眩暈起來。裴硯禮笑得漫不經(jīng)心:“我怎么可能愛上她,
只不過留著她還有點用?!薄案螞r,這么乖的替身去哪找?”明明過去了三年,
可那天的話卻像是還在耳邊回響。我眨眨干澀的眼。其實在離開后,
我也曾想過再遇見裴硯禮時會是怎樣。是難受,是悲痛,甚至會充滿恨意??扇缃?,
我卻只是平靜地掙脫他的手?!芭峥偅堊灾?。”2裴硯禮的臉色陡然一沉。
自從和他在一起之后,我?guī)缀鯖]對他說過一句重話。就算是偶爾有爭執(zhí),
也永遠都是我先低頭認錯。好友像是為了緩解氣氛,帶著討好的笑看向我。
“夏稚你別生氣了,其實你走之后裴哥為了找你把港城都翻了個遍?!薄斑@次查到你回來,
他還特意給你準備了求婚?!蔽业男拿偷匾活???淘诠亲永锏膫丛谶@一刻,全被牽扯而出。
出院后,我回了趟裴家收拾東西。裴硯禮就站在旁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等我走到門口時,
他才終于攔住了我?!靶欣钕浯蜷_,我看看?!蔽液粑粶?。裴硯禮是裴家唯一的繼承人。
和他在一起后,那些人表面上笑著,可背地里都在嘲笑我山雞變鳳凰。裴硯禮生日宴會那天,
有人的鉆石項鏈丟了。趁著他接電話,那群人圍著我說看著我偷走的項鏈。
“窮鄉(xiāng)僻壤里出來的窮學(xué)生,也不知道用得什么本事爬上裴總的床?!薄摆s緊把東西交出來,
免得我們報警。”包被他們搶走,項鏈從里邊掉落出來。失主揚手就想給我一巴掌。
只是手還沒落下就被裴硯禮攥住?!芭峥偅阏业倪@女人偷東西,你竟然還要護著她?
”“不是她?!彼麛蒯斀罔F地說著,“我的阿稚不是這種人。”那句話蕩漾在我心口,
讓我恨不得把命都掏給他??墒侨缃?,他卻用腳隨意扒拉著我收拾出來的東西。
“裴家的東西,不是你想帶走就能帶走的?!敝钡侥橇闵⒌臇|西里找不出一件屬于裴家,
也沒有一樣是他送給我的。裴硯禮的眸中這才閃過一絲詫異。我死死咬著唇,
任由鐵銹味在口腔里蔓延?!芭岢幎Y,我們分手吧?!边@是我唯一能守住的尊嚴。
裴硯禮慢條斯理地點燃一支煙,煙霧繚繞間他笑得散漫?!翱梢浴?/p>
”他毫不猶豫地同意了我的離開。只是半夜時,我接到了他的電話?!跋闹桑岣绯鲕嚨溋?!
”這不是裴硯禮第一次出車禍。明明被騙過一次,我卻還是緊張得渾身顫抖。
明明知道自己只不過是替身,卻也還是顧不得任何事?lián)乃鍪?。隆冬的夜?/p>
雪花飄落在身上我才察覺自己沒來得及穿外套??哨s到會所門口時,我才發(fā)現(xiàn)又是一次欺騙。
裴硯禮正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在景寧身上。他身邊的好友吹了個口哨?!芭岣纾?/p>
你這小替身還真來了?!迸岢幎Y眼神都沒分我一下,只是替景寧搓著手?!巴膺吿?,
我陪你進去。”我該沖上去給裴硯禮一巴掌。質(zhì)問他憑什么??蓽喩硌旱沽?,
腳底像被灌了鉛,挪不動一步。看完笑話的人全都走空,我才強撐著一步步走到包廂外。
透過門縫,我能看見裴硯禮瞪了好友一眼。“誰要是再抽煙,別逼我抽你們。
”好友一邊掐滅煙,一邊笑著調(diào)侃?!笆鞘鞘牵皩幝劜坏脽熚?,我們保證馬上戒煙!
”直到景寧躺在沙發(fā)上睡過去,這才有人小聲地問著裴硯禮?!澳莻€小替身不是都說分手了?
你還把人叫來做什么?!薄爸劣谶@么折騰人嗎?”裴硯禮漫不經(jīng)心地笑著。“分手?
”“不出三天,她就會回來跪著求我原諒?!薄耙粋€替身而已,也敢奢望不屬于她的位置,
這是她的報應(yīng)。”3渾渾噩噩走到家時,我才終于想明白裴硯禮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景寧回國的那天不僅是我的生日,還是我準備給裴硯禮求婚的日子。我精心準備了一個星期,
每天都在幻想憧憬著裴硯禮的接受??稍瓉?,從一開始,就只是我的奢望。
我整個人泡在浴缸里,想要用窒息來短暫麻痹心痛。手機在這時急促地響了起來?!跋呐?,
您母親她病情加重,現(xiàn)急需手術(shù)!”母親一直都在療養(yǎng)院,這病情來勢洶洶,
壓得母親渾身插滿管子,也壓得我喘不過氣?!傲迦f,明天手術(shù)之前你必須補齊。
”我東拼西湊,也還是差三十六萬。找到裴硯禮時,他正在打牌。桌上的籌碼堆得墻高。
他隨手將十萬的籌碼甩給旁邊的侍應(yīng)生,這才淡淡地瞥向我?!耙嗌伲?/p>
”我滿心都在母親的手術(shù)上,并沒有注意裴硯禮問得這么理所當然?!叭f。
”周圍的人吹了個口哨,“裴少,你也太虧待人姑娘了,三十六萬都要開口。
”“不如送我一晚,這三十六萬我出了!”裴硯禮的臉色黑了片刻,但很快就恢復(fù)如常。
“只要你不怕膈應(yīng),在這里都行。”屈辱感讓我恨不得現(xiàn)在就逃離這個地方,
可母親躺在病床上的模樣卻不斷浮現(xiàn)在我眼前。我咬著牙死掐大腿,強迫著自己不許離開。
裴硯禮上下掃了我一圈,五十萬的籌碼擺在我面前?!懊撘患路蝗f。
”旁邊人起哄得厲害?!芭岣邕@是給我們要福利呢!”我手搭在紐扣上,卻怎么也解不下手。
從前那個愛入骨髓的人,那個令我想要甘心情愿奉上一生的人,只是淡淡地看著我,
似在等著我什么時候?qū)⒆宰鹉雺撼赡嘣??!翱禳c?!迸岢幎Y催促的聲音,
母親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樣,終于擊潰我心頭的最后一根弦。臉上早就溫涼一片,
我顫抖著手解下一顆顆扣子。直到最后一件衣服,我緊緊攥著衣擺,怎么也下不去手。
裴硯禮終于起身。他將籌碼塞進我手里,“不用你脫了?!蔽矣幸凰驳膬e幸,
裴硯禮他……只是還沒等我思緒飄忽,裴硯禮的最后一句話徹底將我拉入深淵。
“寧寧心臟不好?!薄澳愫炏逻@份心臟捐贈同意書,我給你兩千萬?!彼械囊磺杏可闲念^。
我終于明白這一切的所有都不過是鋪墊。這就是裴硯禮口中我的用處,和我的報應(yīng)。
我緊咬牙,拿起旁邊的筆在協(xié)議書上重重簽下字。一筆一劃,
割斷我和裴硯禮的所有過往和羈絆。我抬眸看向面前的裴硯禮。
他和三年前模樣并沒什么兩樣,一如三年前的傷害還刻在骨髓?!芭岢幎Y,你忘了嗎?
我們早就兩清了?!?裴硯禮額間的青筋暴起,我知道這是他動怒的征兆。
可預(yù)料中的場景并沒有出現(xiàn)。他竟放緩了語調(diào),甚至還算得上溫柔?!鞍⒅?,
從前的一切都算是我的錯,你別再計較了好嗎?”我不可思議地盯著裴硯禮。
他竟然讓我別計較?那天我拿著錢正準備往醫(yī)院趕,就被裴硯禮的人擋在了門外。
“心臟還沒捐,就想跑?”我近乎祈求地望著他?!芭岢幎Y,我媽還在等著我。
”“我不會跑,我把手術(shù)費繳了就來給景寧捐心臟?!迸岢幎Y輕笑了聲,眸中滿是不信任。
“在心臟沒有捐贈之前,你哪里都別想去!”“裴硯禮,我媽……”話還沒說完,
我的嘴就被裴硯禮身邊的人堵住。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皫プ鰴z查,
一點疏忽都不可以有!”口袋里的手機不斷響著,我拼命掙扎著卻怎么也掙不脫束縛。
裴硯禮,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媽……可說出來的卻只剩嗚嗚咽聲。
鈴聲擾得裴硯禮緊皺著眉心,他掏出手機輕輕掃了一眼?!俺提t(yī)生?
”嗤笑聲隨著關(guān)門聲一同響起,我只在被關(guān)進地下室的那一刻,看見手機砸在地上。
和我的心一起,支離破碎。我死死捂著幾乎感覺不到跳動的人工心臟,
幾乎歇斯底里地朝著裴硯禮嘶吼著?!芭岢幎Y,我媽去世了!
”我甚至就連她的最后一面都沒來得及見。到現(xiàn)在我都還記得,
程醫(yī)生見著渾身狼狽的我時說的話?!鞍⒁陶f,讓你別自責。”“她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代替她的份一起?!蔽以賶阂植蛔⌒闹刑咸斓膽嵑蓿瑳_上前抓住裴硯禮的衣服。
“什么叫作別計較,你告訴我??!”“你把我媽的命還我啊,還我啊!
”淚水決堤般模糊了我所有視線,我只覺得呼吸都變得不順暢。
裴硯禮眸中是我從未見過的慌亂,他扶著我不斷道歉?!皩Σ黄?,
我真的不知道……”“阿稚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先別哭好不好?
”他手足無措地替我擦拭著眼角的淚,語氣里滿是誠懇?!鞍⒅?,只要你愿意原諒我,
讓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死死盯著他?!白屇闳ニ溃部梢詥?!”趁著裴硯禮驚愕的瞬間,
我一把推開他?!拔沂裁炊疾灰阕觥!薄拔抑幌M氵@輩子都不要再出現(xiàn)在我面前!
”裴硯禮從未見過我這般決絕的模樣。他再沒了往日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緊緊將我摟在懷里。
“阿稚我真的知道錯了,從前欠你的我都會還給你?!彼劭魸駶?,聲音跟著顫抖。“阿稚,
就當我求你,不要再離開我!”我想要推開他,卻被摟得更緊了幾分?!鞍⒅?,
我絕不會再放開你!”他話音剛落,一道低啞蘊含怒意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
“誰給你的膽子碰我老婆!”5聽到江馳野的聲音,我慌忙一把推開裴硯禮。
“阿野……”見到江馳野的這一刻,我心中開始控制不住的悲痛終于得到了緩解。
其實在得知母親去世后,我就得了雙向。會控制不住悲戚和憤怒,會無故地傷害自己。
和江馳野認識的時候,我正準備從天臺跳下去?!皳Q個地方?!彼曇衾淠?/p>
但卻驚醒了發(fā)病的我?!澳阋菑倪@里跳下去,我樓價就會跌?!蔽覜]有多說什么,
轉(zhuǎn)身準備走。只是才走到樓道口,手卻被他緊緊攥住?!拔?guī)闳€地方,那里適合跳樓。
”他的冷漠讓我呆愣在原地,直到上了車我才反應(yīng)過來?!澳阋鍪裁?!”“你想做什么,
我就帶你去做什么?!痹捯魟偮?,跑車便開上公路。
從未感受到過的速度和風呼嘯的聲音竟莫名讓我的心平靜下來。飛速而過的瘋狂,
勾著過往的那些場景漸漸遠去。直到江馳野停車,我才控制不住吐了出來。
他就雙手環(huán)胸在旁邊看著。我被他看得煩了,索性靠近了些。贓物濺灑到他褲腿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