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的晚霞被魔焰燒成血色,七十二峰在火海中崩塌,靈脈斷裂的轟鳴聲震徹云霄。
虞雁踏著漫天飛灰走來,嫁衣下擺掃過焦土,每一步都綻開猩紅的火蓮。她的長發(fā)不再束成仙門弟子的高髻,而是披散如瀑,發(fā)尾浸染著未干的血,隨著步伐在身后拖出一道暗紅的痕。
在她身后,魔將赤魈拎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年,隨手扔在焦土上。那少年掙扎著抬頭,露出一張虞雁熟悉的臉——是曾經(jīng)總跟在她身后喊"師姐"的小師弟林昭。
"師姐...為什么?"林昭咳著血,手指深深摳進焦土,"玄霄派養(yǎng)你百年...師父他老人家臨終前還念著你的名字..."
虞雁的腳步微微一頓。
三百年前被剜去靈骨的地方仍在隱隱作痛,而今日——
她抬手,魔氣化作利刃貫穿林昭的胸膛:"養(yǎng)我百年?"她輕笑,看著少年不可置信的眼神,"那你知道,你們敬愛的臨淵仙尊,當(dāng)年是如何親手剖開我的靈骨的嗎?"
林昭的瞳孔驟然收縮,顫抖著望向誅仙臺方向:"不...仙尊他..."
"閉嘴!"虞雁劍尖一挑,林昭的身體如破布般飛出去,重重砸在殘垣上。她轉(zhuǎn)身,劍鋒直指誅仙臺邊那個白衣身影——
"謝臨淵。"她嗓音里淬著毒,"你誅我滿門時,可想過有朝一日,會像條狗一樣跪在我面前?"
誅仙臺邊,白衣仙尊被魔將按跪在地。玉冠碎裂,一縷墨發(fā)垂落染血的眉間,卻仍如當(dāng)年授課時般清冷自持。他抬眸,目光掃過奄奄一息的林昭,最后落在她猩紅的嫁衣上:"雁兒。"
這一聲呼喚讓虞雁驟然掐住他的脖頸,魔紋自指尖蔓延,在他蒼白的皮膚上烙下灼痕:"臨淵仙尊,你也配喚我乳名?"
不遠處,林昭用盡最后力氣爬向誅仙臺:"仙尊...快走..."他的手指在焦土上拖出血痕,"她已不是...當(dāng)年的虞師姐了..."
虞雁頭也不回地?fù)]袖,一道魔焰將林昭徹底吞沒?;鸸庥痴障?,她看見謝臨淵的睫毛幾不可察地顫了顫。
"心疼了?"她湊近他耳畔,吐息如毒蛇信子,"這才第一個。"
三百年前那場拜師大典,是她癡妄的開端。
那時正值九重天千年一遇的瑤池盛會,七十二峰仙霧繚繞,萬仙來朝。謝臨淵立于云端玉臺之上,霜雪般的廣袖隨風(fēng)翻飛,一柄"寒宵"劍在他手中化作銀河傾瀉。他劍尖輕點,漫天流云皆為之凝滯。
"跪下。"
這聲輕喚讓跪在末位的虞雁渾身一顫。她那時還是剛通過試煉的外門弟子,粗布麻衣上沾滿血污,在一眾錦衣華服的仙門子弟中格格不入。
謝臨淵的劍尖卻越過前排所有世家子弟,穩(wěn)穩(wěn)停在她眉心三寸:"根骨天成,心性質(zhì)樸。"冰涼的劍氣在她額間凝成一朵霜花,"從今日起,你是我臨淵閣唯一的親傳弟子。"
滿座嘩然。
虞雁永遠記得那一刻——高臺上的仙尊逆著光,玉冠下的眉眼如畫,而她跪在塵埃里,掌心被自己掐出血來。
她曾以為,那是天道賜予她的救贖。
被帶回臨淵閣后,她才知那日謝臨淵為何選她。原來她天生"凈靈體",是修煉無情道的最佳資質(zhì)。而謝臨淵,正是當(dāng)今仙界最接近"太上忘情"之境的仙尊。
"修煉無情道者,需先歷情劫。"謝臨淵為她束發(fā)時,玉簪劃過她后頸的肌膚,"你既入我門下,便要承我道統(tǒng)。"
虞雁望著銅鏡中他清冷的倒影,輕輕點頭。
此后三年,謝臨淵親自教她劍訣。晨起時,他的雪松香氣會拂過她耳尖;夜讀時,他的廣袖偶爾掃過她手背。最難忘那次她練"踏雪無痕"摔下懸崖,謝臨淵飛身接住她時,她分明看見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師尊也會擔(dān)心弟子嗎?"她大著膽子問。
謝臨淵為她涂藥的手指頓了頓:"凈靈體難得。"
直到那場蟠桃宴后,謝臨淵身中"相思燼"情毒。醫(yī)仙說需以靈力交融疏導(dǎo),且必須是心意相通之人。
"我來。"虞雁跪在殿外三天三夜,"求長老成全。"
靈力相渡那夜,謝臨淵滾燙的指尖劃過她靈臺,在那里刻下一道神魂印記:"此生不負(fù)。"
可最終,她在誅仙臺上被他的霜寒劍貫穿靈府。
那日她奉命去魔界邊境除妖,卻遭人設(shè)計,被灌下"鎖魂湯"失了神智。醒來時,滿手鮮血,身邊躺著數(shù)十具仙門弟子的尸體。
"孽徒虞雁,私通魔道,當(dāng)誅。"
審判來得太快。沒有申辯,沒有調(diào)查,只有謝臨淵冰冷的劍鋒。最可笑的是,直到劍刃沒入心口,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靈臺中的神魂印記早已被抹去。
"師尊...你疼不疼?"她嘔著血去夠他袖角,卻在觸到的瞬間被一道天雷劈下墮魔崖——那情毒反噬本該由他承受的劇痛,終究全數(shù)報應(yīng)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