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逸是周玥大學(xué)時的學(xué)長,也是她曾經(jīng)公開表示過非常欣賞的一個人。據(jù)說,肖逸當(dāng)年也是中文系的才子,風(fēng)流倜儻,才華橫溢,只是后來家里出了變故,欠下巨額債務(wù),便離開了學(xué)校,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
周玥偶爾會提起肖逸,語氣里帶著一絲惋惜和同情?!八郧皩ξ彝玫模駛€哥哥一樣?!彼龑﹃惸f,“可惜了,那么有才華的一個人?!?/p>
陳默對肖逸的印象,僅限于周玥零星的描述和一些畢業(yè)紀(jì)念冊上的模糊照片。他并不認(rèn)識這個人,但聽到周玥提起,心里總覺得有些莫名的不舒服。他知道自己的占有欲可能有些強,但他無法控制地會想,這樣一個讓周玥念念不忘的“學(xué)長”,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直到有一天,周玥帶著一個陌生的男人回了家。
男人很高,穿著一身略顯陳舊但依舊整潔的西裝,面容俊朗,只是眉宇間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疲憊和落魄。他的眼神很深邃,像一潭古井,看不出情緒。
“阿默,這是肖逸,我跟你提過的學(xué)長?!敝塬h拉著男人的手,介紹道,臉上帶著明顯的關(guān)切。
“你好,陳默?!毙ひ萆斐鍪郑鲃雍退帐?。他的手很涼,力度卻很大,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勢。
“你好,肖先生?!标惸樟宋账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不簡單。
“不用這么客氣,叫我肖逸就好?!毙ひ菪α诵Γθ堇飵е唤z恰到好處的疏離和……感激?“這次真是多虧了周玥,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p>
原來,肖逸的公司幾年前就破產(chǎn)了,還欠下了銀行和高利貸一大筆錢。最近被追債追得緊,實在走投無路,才聯(lián)系上周玥,希望能借點錢周轉(zhuǎn)一下。周玥心軟,不僅答應(yīng)借錢給他,還干脆把他接到了自己家里住下,美其名曰“方便照顧,也能讓他安心找工作”。
陳默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沒有表現(xiàn)出來。他知道周玥心善,見不得別人受苦。而且,肖逸現(xiàn)在落魄潦倒,周玥又是如此熱心腸,他如果反對,似乎顯得太不大度。
“既然是玥玥的朋友,需要幫忙的話,你安心住下就是?!标惸M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和,“家里地方不大,你多擔(dān)待?!?/p>
“謝謝!太感謝了!”肖逸再次道謝,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在屋子里掃視了一圈,似乎在評估著什么。
從那天起,肖逸就在他們家住了下來。
剛開始的幾天,肖逸表現(xiàn)得彬彬有禮,對陳默和周玥都很客氣。他會主動幫忙做些家務(wù),偶爾也會抱著小遠(yuǎn)逗弄一會兒,逗得孩子咯咯直笑。周玥看在眼里,喜在心頭,覺得肖逸知恩圖報,是個可靠的人。
陳默卻始終保持著距離。他不喜歡家里突然多了一個陌生人,尤其這個人還是周玥的前學(xué)長,并且和周玥有著不清不楚的過去。他盡量早出晚歸,避開和肖逸的接觸。即使在家,他也常常待在書房加班,或者把自己關(guān)在陽臺上抽煙。
肖逸似乎也察覺到了陳默的疏離和戒備。他沒有刻意去討好陳默,只是和周玥保持著一種親密而自然的距離。他常常在周玥伏案工作時,端一杯熱茶放在她手邊,或者在她看書累了的時候,給她按按肩膀。兩人之間的互動,充滿了默契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熟稔。
陳默看在眼里,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的別扭。
一次周末,陳默難得沒有加班,周玥提議全家一起去郊外的公園野餐。肖逸也主動提出一起去。
在公園里,肖逸很自然地接過周玥手里裝滿食物的籃子,又很熟練地鋪好野餐墊。小遠(yuǎn)跑到草地上追逐蝴蝶,周玥坐在墊子上,笑著看著兒子。肖逸則走到周玥身邊坐下,很自然地和她聊起了以前大學(xué)的事情。
“那時候,你可是我們系的系花,追求你的人能從宿舍樓排到校門口。”肖逸笑著說,眼神溫柔地看著周玥,“我當(dāng)時……也很喜歡你?!?/p>
周玥的臉頰微微泛紅,嗔怪道:“都過去那么多年了,還說這些做什么?!?/p>
“說起來,當(dāng)年要不是我家里突然出事,也許……”肖逸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悵惘。
陳默坐在不遠(yuǎn)處,聽著他們的對話,感覺胸口像堵了一塊大石頭。他看到周玥的眼神里,除了對往事的感慨,似乎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懷念?
那天晚上,回到家,陳默終于忍不住開口了:“玥玥,肖逸……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欠了多少債?需要我們幫他到什么時候?”
周玥愣了一下,隨即有些不悅地說:“阿默,你怎么這么問?肖逸是我學(xué)長,他現(xiàn)在遇到困難,我們能幫一點是一點,這難道不對嗎?”
“我知道應(yīng)該幫助別人,但是……”陳默斟酌著詞句,“他住在我們家,總歸不方便。而且,你看他那樣子,真的能找到工作嗎?”
“工作的事情他不急,先穩(wěn)定下來再說?!敝塬h的語氣有些不耐煩,“阿默,你別想那么多了。肖逸對我很重要,他以前幫過我很多?!?/p>
“對你很重要?”陳默的心一沉,“他和你,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周玥的臉色瞬間變了,有些生氣地說:“阿默!你這話是什么意思?肖逸只是我的學(xué)長,也是我的朋友!你不要胡思亂想!”
“我只是擔(dān)心你?!标惸噲D解釋,“他畢竟是個男人,住在我們家,孤男寡女的……”
“你別忘了,還有小遠(yuǎn)!”周玥打斷他,“家里有孩子,他不敢亂來的!而且,他現(xiàn)在是落難時期,我?guī)退菓?yīng)該的!”
那次談話,最終不歡而散。陳默心里堵得難受,卻不知道該如何繼續(xù)溝通。他第一次感覺到,他和周玥之間,似乎出現(xiàn)了一道無形的隔閡。
從那以后,陳默對肖逸的敵意更加明顯了。他會故意在肖逸找周玥的時候插話,會拒絕肖逸幫忙做家務(wù),甚至?xí)缭缇桶阎塬h從肖逸身邊“叫走”。
肖逸看出了陳默的不滿,但他并沒有生氣,反而對陳默更加客氣,甚至有些刻意疏遠(yuǎn)周玥。這讓陳默更加困惑和不安。
然而,他內(nèi)心的不祥預(yù)感,很快就變成了現(xiàn)實。
一天晚上,陳默在公司加班到深夜,十一點多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家。打開門,客廳的燈竟然還亮著。他以為周玥還沒睡,或者在等他。
可當(dāng)他走進(jìn)客廳,看到的景象卻讓他如墜冰窟。
肖逸和周玥緊緊地?fù)肀г谝黄?,熱烈地親吻著。周玥閉著眼睛,臉上帶著一種陳默從未見過的、癡迷而滿足的表情。肖逸的手臂緊緊地?fù)е难?,仿佛要將她揉進(jìn)自己的身體里。
那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陳默的大腦一片空白,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他看到周玥身上還穿著他白天出門前剛洗干凈的家居服,頭發(fā)隨意地披散著,臉上帶著慵懶的紅暈。而肖逸,則穿著他那身似乎永遠(yuǎn)洗不干凈的舊西裝,臉上帶著一種掠奪般的貪婪和……宣泄后的疲憊。
他們顯然在這里已經(jīng)待了很久。
陳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進(jìn)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開口的。他的聲音干澀而沙啞:“你們……在做什么?”
聽到他的聲音,周玥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推開肖逸,慌亂地整理著自己的衣服,臉上血色盡失。肖逸則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地看了陳默一眼,但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只是眼神復(fù)雜地看著他。
“阿默……你聽我解釋……”周玥的聲音顫抖著,眼淚毫無征兆地掉了下來。
“解釋什么?”陳默看著她,只覺得無比諷刺,“解釋你們?yōu)槭裁丛谶@里接吻?解釋你們?yōu)槭裁础?/p>
他說不下去了,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
肖逸站起身,走到陳默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平靜得近乎殘忍:“陳默,你聽到了。我和周玥,我們相愛?!?/p>
“相愛?”陳默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憑什么?你有什么資格?”
“我有資格愛她?!毙ひ莸难凵皲J利,“她愛我,從大學(xué)的時候就愛我了。只是當(dāng)初她選擇了你,我尊重了她的選擇。但現(xiàn)在,你給不了她幸福,不是嗎?”
“你放屁!”陳默氣得渾身發(fā)抖,“我給了她安穩(wěn)的生活!我深愛著她!我們還有兒子!你算什么東西?”
“安穩(wěn)的生活?”肖逸冷笑一聲,“你以為她需要的只是這些嗎?她需要的是靈魂的共鳴!是激情!是你給不了的!”
“至于兒子……”肖逸的目光落在陳默身后虛掩的兒童房門上,語氣變得有些微妙,“也許,他更適合我們。至少,他長得不像你那么……平庸?!?/p>
平庸?陳默的心像是被針扎了一下。他一直以為自己努力工作,承擔(dān)家庭責(zé)任,就是對這個家最大的付出。可是在肖逸眼里,他竟然是如此……不堪?
周玥哭著撲過來,抓住陳默的胳膊:“阿默,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肖逸……我們只是……”
“只是什么?”陳默甩開她的手,眼神冰冷地看著她,“只是舊情復(fù)燃?只是覺得我這個丈夫做得不夠好,需要找個‘更好的’來替代?”
“不是的!”周玥拼命搖頭,“阿默,我愛你!我從來沒有愛過肖逸!我們剛才……”
“剛才你們在做什么?表演給我看嗎?”陳默打斷她,心已經(jīng)冷到了極點。
客廳里一片死寂,只剩下三人沉重的呼吸聲。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冷冷地灑在地上,映照出三個人扭曲的影子。
陳默看著眼前這兩個他曾經(jīng)深愛和信任的人,只覺得無比陌生和惡心。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家門的,只覺得腳步虛浮,渾身冰冷。
他失去了他最愛的妻子嗎?還是說,他從來沒有真正擁有過她?
那個晚上,陳默在江邊的長椅上坐了整整一夜。江風(fēng)吹拂著他蒼白的臉頰,他卻感覺不到絲毫寒意。心里的痛,像潮水一樣,一遍遍地沖刷著他,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想起了和周玥初遇時的美好,想起了婚禮上的誓言,想起了兒子出生時的喜悅……那些曾經(jīng)讓他覺得無比幸福的畫面,此刻都變成了諷刺。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幸福的,卻原來,這一切只是一個精心編織的謊言。
而他,那個天真的傻瓜,竟然還沉浸在其中,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