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tǒng)告訴我,已經替反派完成了九百九十九件事。只差最后一件,我就能離開這具軀殼,
回去復活我真正的愛人。我早就習慣了做沈硯之的狗。他要我將雙眼獻給他的白月光姜婉寧,
我也沒有猶豫。只是安安靜靜坐在榻上,任由御醫(yī)一寸寸取出我雙眼。術后第二日,
我遵守承諾,獨自走上赤霞江邊,披著紅霞,像送親那日那樣打扮妥帖。只是這一次,
沒有紅蓋頭,沒有喜樂聲。我踏進江水時,天色已晚,江面如墨,冷得刺骨。
水沒過胸口那一刻,我仍在想著:沈硯之應該很快就會帶著姜婉寧,重回舊地,恩愛如初。
我閉上眼,任憑江水吞沒全身?!髞?,沈硯之瘋了。他瘋了一整年,搜遍中原山河,
只為尋找一個早該沉入江底、骨肉無存的女子。他說這世上哪怕千人萬人,
再無人能替代——那個在他喚她“璃音”的時候,會眉眼彎彎答“嗯”的人。
1 最后一個愿望聽到系統(tǒng)那句冰冷提示,我整個人僵住,手指都在發(fā)抖。
“任務已完成九百九十九件。只差最后一件,你就能脫離這副身體,回到原來的世界。
”我咬緊牙根,深吸一口氣。我是穿過來的。三年前,地震那天,我最愛的人——許星宸,
死在我眼前。廢墟塌下來時,是他把我死死護在懷里。他走了,
而我被系統(tǒng)帶進這個陌生的朝代,說只要幫男主完成一千個愿望,就能讓他復活。
這個世界的男主叫沈硯之,是手握兵權的將軍,也是徹頭徹尾的瘋子。而我,
是他府里一個誰都不放在眼里的女人。為了讓任務順利,我不知不覺,活成了他的狗。
他餓了我親自做飯,病了我守著熬藥,他不喜吵鬧,我連腳步聲都放輕了。
他最寶貝的是一串舊玉,我托關系跑了三個月,才找到人修好,拿回來的那天,雙手遞給他。
他連看都沒看,只讓人把我打發(fā)走,還甩了一張銀票。我不哭不鬧,繼續(xù)完成他的愿望。
就算整個將軍府的人都在笑我瘋了,笑我上趕著也沒人要,我也沒停下過。
“沈將軍心里只有姜婉寧?!薄八褪莻€笑話,舔狗舔到骨頭都沒了?!蹦怯秩绾危?/p>
……直到那天夜里。我接到沈府副將來報,說沈硯之中毒了,命懸一線。我顧不得其他,
披了件外衣就往外跑。沈硯之是我的任務,他絕對不能出事!外頭正下著大雨,風像刀子,
一口氣刮得我臉生疼,鞋子早就濕透了,我還是一路沖進西苑。進門的時候,
我看見他靠在軟榻上,臉色蒼白,嘴角掛血,手都在發(fā)抖。他看見我,
聲音低得快聽不見:“璃音……你來了,救我。”我心一下子沉下去。也許,
這就是最后一個愿望。我走到他身邊,問:“你想讓我做什么?”沈硯之費力抬手,
指了指屋角一個人。那人身形高大,眼神兇狠,一身黑衣,看起來不好惹。沈硯之看著我,
嗓音沙?。骸爸灰恪闼灰埂涂戏盼乙获R?!蔽液粑D了頓。
可我只是點了點頭,說:“好。”毫不猶豫。沈硯之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接著又是嫌惡,
猛地吐了口血,撐著站起來。屋里突然安靜了一瞬,下一秒,那黑衣人笑了起來,
笑聲里全是諷刺?!吧虼笕?,你養(yǎng)的女人,真聽話。”“隨便一個男人都能換你的命?
”屋子里響起幾聲悶笑,我站著沒說話。這就是最后一件事了。只要忍過這一晚,
我就能離開這個世界,回到真正屬于我的地方。哪怕再難聽的話,我也認了。
只要能換回許星宸,我什么都不怕。2 一只眼的婚約“哈哈哈哈,璃音,你可真不怕丟人!
”“你這是低到塵埃里去了,還真以為他會娶你?”譏笑聲在偏廳回蕩,
嘲諷的氣息鋪天蓋地。原本還半靠在軟榻上、看似中毒難耐的沈硯之,
此刻卻慢悠悠站起身來,腰背筆直、神色清冷,哪里還有半分虛弱?
他一手接過副將遞來的絹帕,動作一絲不茍,擦去嘴角那點血跡,再將帕子隨手丟在腳邊。
——他有輕微的潔癖,眾所周知。沈硯之理了理袖口,冷著臉,從一旁匣子中抽出一份信件,
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隨手扔在我腳下?!凹热荒愦饝媚敲此欤沁@個也不算難事。
”信紙落在地面,攤開的一角露出幾個觸目驚心的大字:【自愿供藥誓文】我怔了一下,
蹲身將它撿起,手卻在微微發(fā)抖?!巴駥幍难奂灿址噶耍t(yī)院說,
必須用活人右目眼珠磨成藥引,才能保住她的視力?!鄙虺幹穆曇粝竦蹲樱?/p>
一寸寸剖開胸腔,冷漠得毫無溫度。“放心,用右眼即可,左眼還能保住日常視物。
”我一言不發(fā)。空氣像被什么堵住,沉得我連呼吸都覺得發(fā)苦。他見我沉默,
又像是怕氣氛冷場,語氣平淡地添了一句:“你若答應,我便娶你。”沈硯之站在燭光下,
身形挺拔,眉眼俊朗,可這份好看里帶著徹骨的漠然。為了姜婉寧,
他連最寶貴的東西都能舍。她是他心里的光,是從小將他從泥潭里拉起來的唯一溫柔。
我第一次見沈硯之時,就是他騎馬繞城,只為送姜婉寧一盞親手捏的燈。她說冷,
他脫了披風;她想看雪,他便封了城門。就算她已有婚約,他也不管不顧,只想護著她。
她咳嗽,他送千里藥材;她說眼疼,他就尋天下名方——包括,我的眼。“好。
”我輕聲答應,聲音很小,卻一句句清晰地砸進眾人耳中。沈硯之神色微變,
像是沒想到我會答得這樣爽快。我看著他,眼底帶笑,語調輕得像在說悄悄話:“你要的,
我都給?!彼碱^一皺,像是看不懂我。我低頭,提筆,
在誓文上簽下名字——那是我在這個世界的名諱,歪歪斜斜,卻寫得極認真。我寫完時,
他正盯著我看。四目相對那一瞬,沈硯之忽地別過臉,語氣冷淡:“禮部那邊我會安排,
下周先議親,等婉寧病好,我再親自迎你進門?!薄拔液芷诖!蔽倚χ貞?/p>
語氣真誠極了。他沒說話,只是朝外走去??勺叩轿疑磉厱r,沈硯之卻忽然伸手,
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他的力氣一如既往,穩(wěn)、狠、冷。我仰頭看他。3 只剩一只眼,
也愿意沈硯之拽著我一路走進偏廳,門被他用力一甩,“砰”地一聲,
把外頭的風雨全都隔在了門外?!白??!彼渎暦愿溃Z氣一點溫度都沒有,
像下令的將軍。我猶豫了一瞬,但還是照做,乖乖坐到紅木椅上。沈硯之半蹲下來,
伸手解開我腳上那雙被雨水浸透的繡鞋。他指尖骨節(jié)分明,動作卻出奇地輕。他將鞋取下,
用帕子擦了擦我腳背上的水漬,那點溫熱透過肌膚,燙得我心頭發(fā)麻。我忍不住想往后縮。
“別動?!彼曇舻蛦。f得不重,卻帶著股不容拒絕的力量。他低著頭,
將一雙干凈的繡靴套到我腳上,動作認真得不像他平日的模樣。我知道,
沈硯之是出了名的潔癖。旁人手指沾了他的衣角,他都要洗半炷香才肯罷休??涩F在,
他親手替我換靴子,臉上竟沒露出半點嫌惡。我看著他低垂的眉眼,鼻尖發(fā)酸。
“沈硯之……”我聲音發(fā)顫,剛想問出口,他卻忽然站起身,像是被我這聲喚得不耐。
“明日你要入太醫(yī)院獻眼,若是因為淋雨病了,耽誤了婉寧的藥引,你擔得起么?
”話說得冷硬,和剛才的細致呵護像是兩個人。我心口一緊,笑意斂了,
低下頭輕輕應了句:“我知道。”我不是傻子。三年跟在他身邊,早就明白,
他那點難得的柔情,從不是為了我。只不過是怕我病了,不能順利完成那場換眼手術。
他沉著臉不再說話,轉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頭的雨勢越來越大?!呷罩?,
定親那日如期而至。前廳張燈結彩,吹拉彈唱不斷。宴席上賓客滿座,賀詞此起彼伏。
我穿著一身素白嫁衣立在人群中,手臂下壓著一塊細棉帕,遮住手腕上為獻眼所抽的血痕。
我的眼神掃過滿廳賓客,忽然頓住。姜婉寧來了。她戴著薄紗面帕,身后幾名婢女跟著,
步子輕盈得像踩在云上。雖然遮著臉,可那份嬌怯和柔美,一眼就讓人移不開眼。
她站在我面前,朝我淺淺一笑?!傲б艄媚锏难劬φ婧每?。”她的聲音溫柔極了,
可下一句卻像刀子扎進心里?!皩嵲诒福蛭已奂餐侠勰恪芸?,
這雙眼就該只剩一只了?!蔽覔P唇一笑,毫不避讓她的目光。“只要將軍高興,
我沒什么不舍的。”她的笑僵了一下。我越是冷靜,她似乎越是心煩。她湊近了幾分,
幾乎貼到我耳邊,壓著聲音說:“你是不是以為,獻了這只眼,他就會喜歡你?”“璃音,
你太天真了。阿硯的心從頭到尾只有我一個人?!蔽也徽f話,只微微垂下眼。
她眼底閃過一抹狠意,忽然站直了身子,唇邊扯出個笑。“我現在就讓你看看,
誰才是他心里的人?!彼D身,朝沈硯之走過去。我望著她纖細的背影,手心不自覺攥緊。
這場婚約,換來的不是情分,而是將我的眼送去她臉上的光。可就算如此,我也不能退。
因為只要這最后一件事完成,我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回到許星宸身邊。哪怕只剩下一只眼,
我也認了。4 只剩一只眼,也值了姜婉寧忽然抓住我手腕,嘴角帶著一抹讓人看不懂的笑。
下一瞬,她手里那杯清甜的桂花釀猛地傾斜,全數潑在了她自己身上。
她那身淺粉色繡紗裙頓時濕了一大片,酒香四溢,黏糊糊貼在她身上,像是被人欺負了似的。
廳中賓客頓時一片嘩然?!斑@、這是怎么回事?!”“璃音小姐太過分了吧?
”我還沒反應過來,姜婉寧已經眼淚汪汪,聲音發(fā)顫地開口:“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若是我被潑了酒,能讓璃音姐姐心里好過些……”她說著說著,眼圈都紅了,
像是受了莫大委屈,卻又故作體貼地為我遮掩。我一時間懵在原地。還未等我解釋清楚,
耳邊就響起一陣急促腳步聲——“婉寧!”沈硯之沖了過來,直接將我一把推開,
我重重撞在廳柱上,額角頓時一陣劇痛,鮮血沿著鬢邊蜿蜒落下。我還沒站穩(wěn),
他已經心疼得將姜婉寧抱住,焦急地低聲問她:“你可有傷著?是不是冷?”姜婉寧咬著唇,
眼淚一滴滴往下落,卻還是輕輕搖頭:“別怪璃音姐姐……她只是……她也不容易,
是我生了病,讓她做了太多犧牲……”沈硯之聽完,臉色徹底沉了下去,轉過頭望向我,
眼神寒得像刀。“你到底想干什么?獻眼是你自愿的,現在又在這鬧事?!
”“婉寧從頭到尾都沒逼你半分!”我張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回頭看向姜婉寧,
語氣放得極輕:“她潑了你多少酒?”姜婉寧咬唇,猶豫著伸出指尖:“……一杯。
”沈硯之沉默幾息,隨即冷笑一聲,朝侍者招了招手:“來,拿三壇酒來。
”我心里猛地一沉。他竟真的拿了三壇,一壇接著一壇,親手往我頭上倒。第一壇,
冷冽的花雕酒自我發(fā)頂淋下,濕透了我的發(fā)和衣襟。第二壇,重重砸在我肩上,我踉蹌兩步,
幾乎站不穩(wěn)。第三壇,他動作緩慢,一點點將酒灑在我胸口上,那種侮辱的意味,
明晃晃地擺在眾人眼前。“這樣才算公平。”他說,語氣里沒一點情緒。滿屋賓客看著我,
或竊竊私語,或掩嘴偷笑,那些目光像刀子一樣扎人。我全身濕透,酒氣沖鼻,
冷從骨頭里往外爬。沈硯之像是做了件毫不相關的事,轉頭吩咐侍衛(wèi):“送她回院子,
盯緊些,手術前不許她再見婉寧一面?!闭f完,他打橫抱起姜婉寧,
像捧著世間最珍貴的寶貝一樣,頭也不回地走了。哪怕他那身錦袍被酒弄濕了,
他也毫不在意。我站在原地,額角的血和酒水混在一處,糊住了我的視線。幾日后,
我再未見過沈硯之。直到一個太監(jiān)偷偷告訴我:沈大將軍花了重金,
買下了一枚稀世難得的鴿血紅寶石,送去給姜婉寧,說是為了討她一笑。我沒說什么,
只是點了點頭。很快,到了入太醫(yī)院的那天。我剛踏進太醫(yī)院的門,就遠遠看見姜婉寧。
她穿著精致的宮裝,頭發(fā)挽得一絲不亂,臉上笑意溫婉,
手指上果然戴著那顆血紅色的寶石戒?!爸x謝你?!彼D頭看向我,笑容溫柔得毫無破綻。
“送我一只眼,沈哥哥日后,或許真的能對你……溫柔一點吧。”我沒回她,
只是望著前方的手術間,緩緩走了進去。冰冷的石榻上,我緩緩躺下,閉上眼。星宸,
我就快完成任務了。很快,我們就能再見面?!中g很順利。醒來的那刻,
世間的光只剩下一半。我睜開唯一的那只眼,看著白茫茫的屋頂。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