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倉庫區(qū)在夜色中像一座鋼鐵迷宮。
蘇航把車停在距離目標倉庫兩個街區(qū)的地方,關(guān)閉車燈。黑暗中,他的眼鏡反射著微弱的月光:"根據(jù)監(jiān)聽,交易在23號倉庫,還有二十分鐘開始。"
我檢查了一下蘇航給的裝備——微型耳機、防身噴霧和一支鋼筆形狀的電擊器。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發(fā)抖,我用力握緊拳頭才止住顫抖。
"計劃很簡單。"蘇航調(diào)出倉庫平面圖,"顧長青派王強來交接,周明遠親自到場。我們分兩路:顧總從西側(cè)消防通道進入,吸引注意;我從東側(cè)通風口潛入,替換U盤;程暖在門口把風。"
顧景深立刻反對:"不行,太危險了。程暖留在車里。"
"我需要她。"蘇航出人意料地說,"倉庫門口有監(jiān)控,但保安每半小時巡邏一次。程暖的任務是在保安過來時發(fā)出警告。"
"我可以做到。"我直視顧景深擔憂的眼睛,"相信我。"
顧景深眉頭緊鎖,最終勉強點頭:"一有危險立刻撤離,明白嗎?"
"明白。"
我們悄無聲息地接近倉庫區(qū)。夜風呼嘯,掩蓋了腳步聲。23號倉庫是座老舊的鋼結(jié)構(gòu)建筑,門口一盞昏黃的燈像獨眼巨人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我們。
顧景深最后檢查了一遍通訊設(shè)備:"耳機保持暢通,行動。"
他像幽靈一樣消失在陰影中。蘇航拍拍我的肩,也悄然離去。我躲在門口的集裝箱后,心臟跳得幾乎要沖出胸腔。
耳機里傳來顧景深低沉的聲音:"就位。"
"就位。"蘇航回應。
我緊張地盯著手表。七分鐘后,兩道車燈刺破黑暗。一輛黑色奔馳停在倉庫門口,周明遠獨自下車,環(huán)顧四周后推門而入。
又過了五分鐘,另一輛車到達。王強帶著兩個保鏢模樣的人走進倉庫。
"目標進入。"我小聲報告。
耳機里傳來顧景深的指令:"按計劃行動。"
接下來的十分鐘像十年那么長。耳機里偶爾傳來輕微的呼吸聲和腳步聲,但沒人說話。我死死盯著巡邏路線,手心全是汗。
突然,遠處傳來手電筒的光亮——保安提前巡邏了!
"保安來了!"我急促警告,"比預計早十分鐘!"
沒有回應。我再次呼叫:"保安接近中,請回答!"
依然沉默。耳機可能出故障了。眼看保安越來越近,我急中生智,抓起一塊石頭扔向遠處的集裝箱。
"誰在那里?"保安立刻轉(zhuǎn)向聲源處。
我趁機溜到倉庫側(cè)面,發(fā)現(xiàn)一扇半開的窗戶。顧不得原計劃了,我攀上窗臺,翻進倉庫。
里面堆滿了貨物,昏暗的燈光下,我看到遠處有四個人影——周明遠和王強站在中間,兩個保鏢站在兩側(cè)。顧景深和蘇航不知所蹤。
我屏住呼吸,貼著貨架移動。突然,一只手從背后捂住我的嘴。我本能地肘擊對方腹部,聽到一聲悶哼。
"是我。"顧景深松開手,在我耳邊低語,"耳機被干擾了,蘇航正在安裝干擾器。你怎么進來了?"
"保安提前巡邏。"我簡短解釋,"現(xiàn)在怎么辦?"
顧景深指向一堆貨箱后方:"蘇航已經(jīng)替換了U盤,但我們發(fā)現(xiàn)他們不止交易U盤,還有..."
一聲巨響打斷了他的話。倉庫大門被踹開,五六個持械男子沖了進來。
"警察!不許動!"
周明遠和王強明顯也懵了:"什么警察?我們沒有報警!"
混亂中,我注意到這些"警察"沒有佩戴正規(guī)警號,動作也更像打手而非執(zhí)法人員。是顧長青派來的人?
顧景深臉色驟變:"陷阱。走!"
他拉著我向緊急出口跑去。身后傳來喊叫聲和打斗聲。突然,一聲槍響震徹倉庫!
"蘇航!"顧景深轉(zhuǎn)身就要回去。
"別過去!"我死死拉住他,"可能是調(diào)虎離山!"
就在這時,一個黑影從側(cè)面貨架竄出——是周明遠!他手里拿著槍,臉色猙獰:"顧景深!果然是你!"
顧景深一把將我推開。槍聲再次響起,顧景深悶哼一聲,右肩瞬間染紅。
"景深!"我尖叫出聲,本能地撲向他。
周明遠再次舉槍,卻在扣動扳機前被側(cè)面飛來的滅火器砸中頭部——是蘇航!他不知何時繞到側(cè)面,救了我們一命。
"走!"蘇航扶起顧景深,"后門!"
我們跌跌撞撞地沖出倉庫,鉆進等候的車里。蘇航一腳油門,車子如離弦之箭沖入夜色。
"傷得重嗎?"我顫抖著手檢查顧景深的傷口。鮮血已經(jīng)浸透了他半邊襯衫,觸目驚心。
"沒事...子彈擦傷..."顧景深臉色蒼白,但意識清醒,"U盤..."
"拿到了。"蘇航從口袋里掏出兩個U盤,"原件和拷貝都在這里。"
我撕開顧景深的襯衫,用隨身帶的絲巾暫時包扎傷口。血很快浸透了絲巾,我的心揪成一團。
"不能去醫(yī)院。"蘇航看著后視鏡,"他們在全城搜捕我們。"
"去安全屋。"顧景深咬牙道,"西郊老紡織廠...附近..."
話沒說完,他就暈了過去。我慌亂地探他的脈搏——還在跳動,但越來越弱。
"快點!他失血太多了!"我?guī)缀蹩蕹鰜怼?/p>
蘇航不再說話,全神貫注地駕駛。車子在夜色中飛馳,二十分鐘后停在一座廢棄工廠前。
"幫我扶他。"蘇航打開后備箱,取出一個醫(yī)療箱,"這地方很安全,沒人知道。"
我們架著昏迷的顧景深進入一間隱蔽的地下室。令我驚訝的是,里面設(shè)施齊全——簡易床鋪、醫(yī)療設(shè)備、甚至還有發(fā)電機。
"這是..."我疑惑地看著蘇航。
"顧總早年準備的安全屋。"蘇航熟練地啟動電源,"幫他躺平,我要取子彈。"
接下來的半小時像一場噩夢。蘇航用酒精燈消毒刀具時,我死死按住顧景深的手臂。當?shù)都鈩濋_傷口時,即使昏迷中,顧景深也痛得全身痙攣。
"忍著點..."我哽咽著撫摸他的額頭,燙得嚇人,"快好了..."
當啷一聲,子彈落入托盤。蘇航迅速清理傷口,縫合,包扎,動作嫻熟得不像個黑客。
"你還會這個?"我驚訝地問。
蘇航推了推眼鏡:"大學醫(yī)學院輟學。好了,現(xiàn)在需要抗生素和退燒藥,他傷口有輕微感染。"
我們給顧景深喂了藥,蓋上毯子。蘇航去檢查U盤內(nèi)容,我留下來照顧病人。
昏暗的燈光下,顧景深英俊的面容因高燒而泛紅,劍眉緊蹙,似乎在夢中也不得安寧。我用濕毛巾輕輕擦拭他的額頭和臉頰,心中五味雜陳。
這個在商場上叱咤風云的男人,此刻卻如此脆弱。而讓他受傷的原因,是推開了我...
"別...走..."顧景深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暖暖...危險..."
我愣住了。他叫我"暖暖",不是"程暖",更不是"顧太太"。如此親昵,如此自然,仿佛已經(jīng)呼喚過千百次。
"我不走。"我輕聲回應,反握住他的手,"我在這里。"
顧景深似乎聽懂了,眉頭舒展了些,但手依然緊握不放。我只好坐在床邊,任由他抓著我的手。
不知過了多久,蘇航回來了,臉色凝重:"U盤里的東西比想象的嚴重。不僅有程氏的商業(yè)機密,還有顧氏內(nèi)部文件和...顧夫人死亡當天的行車記錄。"
"什么?"我震驚地瞪大眼睛,"景深的母親?"
蘇航點頭:"記錄顯示,她的車被人動過手腳。剎車系統(tǒng)在事故發(fā)生前72小時內(nèi)被人為破壞。"
我倒吸一口冷氣:"所以真的是謀殺..."
"更可怕的是,"蘇航壓低聲音,"文件最后有一份加密郵件,提到'三個月期限'和'像處理顧婉一樣處理障礙'。"
我渾身發(fā)冷:"他們想殺景深?"
"不確定。但肯定有計劃。"蘇航遞給我一部手機,"我得去引開追蹤者。你照顧顧總,有任何變化打唯一存儲的號碼。"
"你要去哪?"
"查清真相。"蘇航神秘地說,"鎖好門,除了我,誰來了都別開。"
說完,他像幽靈一樣消失在夜色中。我鎖好所有出入口,回到顧景深身邊。他的燒還沒退,時不時說著含糊不清的囈語。
"媽媽...小心...不要上車..."
我的心揪成一團。這個在公眾面前永遠冷靜自持的男人,內(nèi)心竟背負著如此沉重的傷痛。母親被害的陰影,家族內(nèi)部的背叛,還有時刻存在的危險...他是怎么獨自承受這一切的?
凌晨三點,顧景深的燒終于退了。我精疲力盡地趴在床邊,卻不敢睡死,時不時檢查他的狀況。
朦朧中,我感覺有人輕撫我的頭發(fā)。睜開眼,發(fā)現(xiàn)顧景深已經(jīng)醒了,正用那雙深邃的眼睛注視著我。
"你醒了!"我驚喜地坐直,"感覺怎么樣?還疼嗎?"
"好多了。"他的聲音沙啞,但清醒,"你一直在這里?"
我點點頭,遞給他一杯水:"蘇航去查更多線索了。我們拿到了U盤,里面有重要證據(jù)。"
顧景深試圖坐起來,卻因疼痛皺眉。我連忙扶住他:"別亂動,傷口會裂開。"
"謝謝。"他直視我的眼睛,"不只是為了這個...還有倉庫里。你救了我。"
"扯平了。"我微笑,"你也救了我。"
我們四目相對,空氣中有什么無形的東西在流動。顧景深的目光從我的眼睛慢慢移到嘴唇,又迅速移開。
"U盤里有什么?"他轉(zhuǎn)移話題。
我如實相告,包括行車記錄和加密郵件的內(nèi)容。顧景深的表情越來越冷硬,但眼中燃燒著我從未見過的怒火。
"我一直知道母親死因可疑。"他握緊拳頭,"但沒想到證據(jù)就在周明遠手里..."
"這說明周明遠和顧長青的勾結(jié)比你想象的更早、更深。"我分析道,"問題是,他們?yōu)槭裁船F(xiàn)在才拿出這些?"
"因為三個月后是顧氏股東大會。"顧景深冷笑,"也是母親去世十周年。他們想在那一天徹底擊垮我,就像當年擊垮母親一樣。"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林妍一直說'三個月期限'..."
"沒錯。"顧景深點頭,"這是個精心策劃的復仇計劃。顧長青恨我母親,因為她發(fā)現(xiàn)了他的財務問題;恨我,因為我繼承了本該屬于他的位置。"
我握住顧景深的手:"現(xiàn)在我們有證據(jù)了,可以反擊。"
顧景深卻搖頭:"還不夠。行車記錄只能證明車被動了手腳,不能直接指向顧長青。我們需要更多。"
"蘇航會找到的。"我信心十足,"他比我們想象的更厲害。"
顧景深若有所思:"你好像很信任他。"
"大學時他幫我黑進過教務系統(tǒng)改成績。"我半開玩笑地說,然后正經(jīng)起來,"說真的,沒有他,我們拿不到這些證據(jù)。"
顧景深突然問:"你害怕嗎?卷入這樣的危險?"
我思考了一下:"奇怪的是,不害怕。也許因為..."我頓住了,不確定該不該說下去。
"因為什么?"
"因為和你一起。"我輕聲說,"不管多危險,我們總能一起面對。"
顧景深的眼神變得異常柔軟。他伸手輕撫我的臉頰,拇指擦過我的顴骨:"程暖,你真是個意外。"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顧景深看了眼來電顯示,皺眉接聽:"說。"
電話那頭傳來急促的聲音。顧景深的表情越來越凝重:"什么時候的事?...好,繼續(xù)監(jiān)視。"
掛斷電話,他臉色陰沉得可怕:"顧長青發(fā)現(xiàn)U盤被調(diào)包了,正在全城搜捕我們。同時,他放風說我因投資失敗精神崩潰,已經(jīng)秘密住院。"
"這是要奪權(quán)的節(jié)奏。"
"不僅如此。"顧景深冷笑,"他還散布謠言,說我娶你只是為了程氏的地皮,根本不愛..."
他突然停住,眼神復雜地看著我。
"我們都知道這是契約婚姻。"我強作輕松地說,盡管心里莫名刺痛,"不必在意這些謠言。"
顧景深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點點頭:"當務之急是安全離開這里,召開記者會澄清一切。"
"你的傷..."
"不礙事。"顧景深咬牙坐起來,"幫我聯(lián)系李律師和蘇航。"
我正要拿手機,外面突然傳來汽車引擎聲。我們警覺地對視一眼,顧景深示意我躲到門后,自己則忍著傷痛拿起一把扳手。
敲門聲響起,三長兩短——是蘇航的暗號。我松了口氣,正要開門,顧景深卻攔住我:"等等。"
"是我,蘇航!"外面?zhèn)鱽硎煜さ穆曇簦?快開門,有緊急情況!"
顧景深示意我退后,自己透過貓眼查看:"他一個人?"
"嗯。"我點頭,"看起來沒事。"
顧景深這才開門。蘇航?jīng)_進來,臉色異常緊張:"出大事了!林妍剛剛召開記者會,聲稱程暖婚前就與顧景深有不正當關(guān)系,還出示了...你們的契約書照片!"
我如遭雷擊:"什么?這不可能!"
"更糟的是,"蘇航擦了擦汗,"她指控程暖與周明遠合謀陷害顧長青,目的是吞并顧氏。媒體已經(jīng)炸鍋了,你們的照片全城通緝。"
顧景深一拳砸在墻上:"該死!契約書只有我和李律師有..."
"李律師叛變了?"我不敢相信。
"或者被脅迫了。"顧景深冷靜下來,"現(xiàn)在全城都知道我們的位置了,必須立刻轉(zhuǎn)移。"
"去哪?"我問,"現(xiàn)在出城太危險了。"
蘇航突然笑了:"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顧家老宅。"
"爺爺?"顧景深皺眉,"不行,會連累他。"
"不,是你母親的舊居。"蘇航神秘地說,"沒人會想到我們?nèi)ツ抢铩?
顧景深明顯震驚:"你怎么知道我母親的..."
"沒時間解釋了。"蘇航看了眼手表,"趁天還沒亮,我們得趕緊走。"
我們簡單收拾了一下。顧景深雖然受傷,但堅持自己走。出門前,他突然拉住我:"程暖,無論發(fā)生什么,記住一點——"
他的話被遠處警笛聲打斷。蘇航催促道:"快走!"
我們鉆進車里,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顧景深坐在我身邊,臉色蒼白但堅定。他剛才想說什么?我不得而知,但直覺告訴我,那很重要。
車子駛向未知的目的地,而我知道,這場風暴遠未結(jié)束。林妍、周明遠和顧長青已經(jīng)打出所有底牌,而我們...才剛剛開始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