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太醫(yī)來為崔南意請平安脈。
懸絲診脈許久,太醫(yī)蹙著眉頭,一臉憂色:“娘娘,陛下遇刺后,你主動幫他換血續(xù)命,導(dǎo)致寒毒入體身體虛弱,昨日又受了丈刑,如此冷熱交替,怕是……”
崔南意心頭一緊:“但說無妨?!?/p>
“怕是傷及根本,命不久矣啊!”
“砰——”
崔南意手中的茶盞倏地落地,摔成碎片。
一旁的宮女一聽,頓時急了:“太醫(yī),你快想想法子啊——”
太醫(yī)捋了捋胡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娘娘,若是能得到千年雪蛤,或許能延續(xù)一年半載壽命。”
“千年雪蛤?”宮女驚呼出聲,“娘娘,這不正是當(dāng)初你為了救陛下特意冒險取來的嗎?陛下用了一瓣,正好還剩一瓣。奴婢這就去取來!”
崔南意看向太醫(yī),遞過去一錠銀子:“還如同往常一樣,還請?zhí)t(yī)在陛下面前不要多言。”
太醫(yī)低低地嘆了口氣,收下銀子,拱手:“請娘娘放心。”
只是短短一刻鐘后,宮女便紅腫著臉回來了,“撲通”跪在崔南意面前。
“娘娘!奴婢沒用,雪蛤……被綰妃娘娘的人搶走了!”
“陛下說綰妃娘娘昨夜勞累過度……要用千年雪蛤……補(bǔ)身體?!?/p>
崔南意身形晃了晃,一手撐住桌角穩(wěn)住身體,唇角一抹苦笑:“無事,夜晚多加些煤炭吧?!?/p>
另一只手卻撫上了心口為了取得千年雪蛤造成的傷痕,似是在隱隱作痛。
燕京城的冬天雪如鵝毛,寒意逼人,煤炭消耗量極大。
不到亥時,坤寧宮的煤炭便見了底。
宮女紅著眼眶抱著棉被踉踉蹌蹌走進(jìn)來時,眼角還掛著淚珠。
“娘娘,綰妃娘娘真是欺人太甚!”
原來蘇綰情怕冷極了,裴知瑾將宮內(nèi)的所有煤炭份額都緊著她那邊先燒,本屬于坤寧宮的那份也被她搶走。
宮女氣不過說了幾句,就被蘇綰情下令掌嘴五十,以儆效尤。
崔南意從梳妝臺上取出一盒上好的藥膏,遞了過去:“你受委屈了,本宮去替你找回公道!”
她帶著宮女抵達(dá)未央宮的時候,里面?zhèn)鱽黻囮嚉g聲笑語。
是裴知瑾帶著蘇綰情在挑選此次進(jìn)貢的貢品。
崔南意擺出皇后威儀硬闖未央宮的時候,門口侍衛(wèi)沒有攔住。
她進(jìn)入未央宮時,只見裴知瑾摟著蘇綰情貼在耳邊說著什么悄悄話。
見到她的那一刻,神情微微一滯,隨后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問道:“皇后,怎么得空來這兒?”
她草草掃了一眼呈上來的貢品,南海的夜明珠、東海的紅珊瑚、高句麗的人參……
每一樣都是難得一遇的好東西。
記憶驟然回溯。
崔南意想起在亂世掙扎求生時,為了節(jié)省煤炭給將士用,兩人擠在簡陋的營帳中,緊緊抱住對方汲取溫度。
那個時候,裴知瑾承諾,一定會坐上那個最尊貴的位置,讓她這輩子享盡榮華富貴。
只是,短短四年,他就忘得一干二凈了。
“陛下萬福金安,臣妾只是想來討個公道?!?/p>
崔南意指著宮女腫得像是發(fā)面饅頭一樣的臉,問道:“臣妾想問問綰妃,臣妾的人究竟做錯了何事,被掌摑至此?”
蘇綰情從貢品上收回眼神,隨意瞥了一眼,沒有說話。
她身邊的宮女立刻上前一步責(zé)罵:“皇后娘娘,此言差矣。這個賤婢竟然妄圖爭搶屬于綰妃娘娘的煤炭份額,自然要受些教訓(xùn)。”
“賤婢?”崔南意冷笑一聲,一巴掌打在了說話宮女的臉上,“誰給你的膽子這般稱呼我的人!”
宮女頓時跌倒在地,淚水盈在眼眶中,看向了蘇綰情。
蘇綰情臉色一凌,揚起手就想要打回去,卻被崔南意一把攥住,然后另一只手直接扇了過去。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
蘇綰情被打懵了,白凈的臉上四道紅痕格外醒目。
“你竟然敢打我?”
她一臉委屈地看向裴知瑾:“知瑾!你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別人欺負(fù)我!”
裴知瑾神色復(fù)雜,他摟住她,一個眼神示意下人立刻將冰塊呈上,將其敷在她的臉上,柔聲安慰:“綰綰,南意是皇后,你的宮女以下犯上,是該得到一些教訓(xùn)?!?/p>
“那我呢——”
她撅起櫻桃小嘴,眼眸中閃動著淚光。
“這些貢品任你挑選,別耍小性子,嗯?”
“哼!”
她得意地看向崔南意,帶著挑釁的眼神。
裴知瑾哄好蘇綰情后,主動送崔南意出門。
“南意?!?/p>
他靠近一步想要握住她的手,卻被她借著轉(zhuǎn)身的動作避開。
“陛下,還有事嗎?”
崔南意平靜地問道。
“我特意留下了一張千年暖玉床,稍候會送到你宮里去。”
“綰綰年紀(jì)小,愛使小性子沒什么壞心眼,你多讓讓她,別小題大做了?!?/p>
裴知瑾語氣帶著絲絲責(zé)怪。
崔南意只覺得心臟像是墜入冰窖,渾身發(fā)寒。
手指掩在袖內(nèi)死死掐住腿根,才能壓下想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好——”
裴知瑾,如你所愿。
不止是這一切,你這個人我也會讓給她。